唐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叹了一口气。
“宋警官,你可能觉得我过于多疑。但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在墙上?”
他指向了墙壁的一个角落,宋乔雨也看了过去,正瞧见墙上角落处的摄像头。
“这不是很正……”他做出解释的话音还未落,却被唐千立时打断了。
“这边是韦高驰挑选的最佳的藏匿地点,周围的摄像头原本都是废弃不用的类型,仅剩的也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这种比较新的型号基本就是你们上次布局替换下来的类型,这么久了不带走,是要让它产仔还是做慈善?”
他说的毫不客气,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另外,一路走过来我也没看到其他原本安装好的摄像头。”唐千再补上一句话,“别告诉我你们一不小心忘记拆了。”
宋乔雨也一时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作为反应,他只能第一时间想起那个尤其爱好这方面事务的后辈,于是打通了电话。
电话在一秒后就被接通。
“嗨!怎么样?”陆遥兴致勃勃的高声提问,“宋哥宋哥,你那边还好吗?”
“唐同学让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谈话地点会有监控摄像头。”听到这话,宋乔雨也意识到了不对头,没好气道,“这么快就接了电话,你干的?”他顺带打开了外放的按钮,以示自己并非共犯。
陆遥理直气壮的辩解:“不信你们把那个摄像头拆了。我可告诉你们,那上面没有录音设备,一个都没有!只是保证安全的基础设备,可以理解的嘛。”
这倒是坐实了这位年轻的警官掌握有那个神秘的落单摄像头这样的事实了。
“那你干了什么才第一时间接到电话。”还没等唐千问出口,宋乔雨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决定先发制人。他可不想在替人背锅了。
陆遥看了看自己的周围的物品。
“我在打游戏。顺便放放视频怎么了?”她毫不心虚。
“陆警官,您真是我见过最表里不一的人了。”唐千在一旁感慨,“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心机,但怎么哪哪都有您掺和进来?”
陆遥语气很是扭捏,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诶呀,都是巧合嘛。不过论起表里不一,你是没和我们梁队多说几句话……”
这时的宋乔雨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刚才不是在办公室?刚才我出去还看见你在整理资料……”
“我现在有一个伟大的任务。”陆遥突然声音严肃了起来,“这件事经过深思熟虑,重重考验,终于在今天落地。”
宋乔雨信了,不过只信了一半。对待某些同事,将信将疑是极其重要的品质,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宋乔雨少有的能够熟练掌握的本领。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把外放给关了。
“什么事情?”
“邵哥喜欢哄人,说我这次做事做的也很漂亮,让我想想要什么奖励。原来我是不想被当幼儿园小朋友的,但想想确实有点需求。所以我跟邵哥申请,说局里的WiFi快,环境好,所以我想用这个奖励放半天假,顺便被特批在办公室里通宵打一个晚上的游戏。”
她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一时间宋乔雨甚至无法分辨出是不是认真的。
但毫无疑问,宋乔雨觉得自己刚才关闭外放的选择也不是毫无意义——起码可以防止整个三队的逼格被陆遥的一句话在外人面前降到谷底。
“……他什么反应?”宋乔雨也有些好奇。
“邵哥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奇怪的要求。不过因为我事先说明自己一定会保持安静而且带好耳机,这种奖励的成本又确实特别的低,所以就随我的便了。”
似乎这也很有几分道理。
“原因说完了,宋哥,把电话给那位唐同学。”陆遥笑道,“虽然之前做那些工作是为了早点开始放我的半天假,但也是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那个摄像头……当然也不是我的一时兴起。”
果然唐千说的并没有太大的错误。
宋乔雨也没有多作询问,依言照办。
“唐同学。虽然现在没有确切的证人可以证实我的观点,但我到这个地步给出的答案到目前为止有九十七点六七左右的几率是正确的,所以你大可以相信我的说辞。”
“……四十三次里对了四十二次,还是八十六次里对了八十四次?”
一旁的宋乔雨再次被刷新了一遍认知,顿时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了这位面不改色的唐千唐同学。
“都不是,因为我把小时候做脑筋急转弯的次数也算进去了。”陆遥不留情面的揭过了这个话题,“总而言之,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结论应当是可信的。因为其中的主角确实没有别的踪迹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也符合你描述中的那个人所有的特征。”
陆遥的调查显然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实际上也有所准备。如果没有获得戚泰初那边的情报,恐怕到现在她都不能确定最近的目标人物。
毕竟没有姓名,没有身份,连记录都不在档案当中存在,几乎如同大海捞针,
“我的调查开始于‘动机’。为什么那个人的身份不能被记录和备案,为什么那位我没有见过的宋队长会不肯留下任何记录。最终我只能暂且得出一个可能的答案,那个人在离开以前,曾经做过一些让自己原本的身份无法出现在明面文件上的事。如果是这样,他原本的身份目前状态不是失踪就是死亡,但具体失踪时间不明,如果把目标定在全国范围内,基数实在太大,但如果拘泥于本市,又怕漏掉关键的信息。”
无论是这个城市还是这个国家,每天都有无数个人消失无踪。
她顿了顿,继续做出自己的解答:“所以,在和一些记录以及现今存活着的戚泰初证词互相印证以后,我才能得到更多的限制条件。比如,他是一个惯用枪械却又不敢开枪的人;再比如,他身手极佳,显然受过训练。我做出了推论,他原本的身份确实在警务系统中,而且和宋队长在失踪以前就有所关联,这才能在不身份不上报的情况下达成合作关系。”
“然后,我找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刚从警校毕业的基层民警,成绩不错,被下放到基层的派出所只是为了积累资历。他所在的警校曾经召开过几场讲座,其中就有宋荆作为现役刑警队长被派去演讲的场次。而那个人的名字恰恰被登记在了那场讲座进场票券发放记录的本子上。
再后来,那个人的信息截断在某处,连照片信息都消失无踪,自己却被冠上了“失踪”的标签。而陆遥调查到了另外于那个人最后就任的派出所,发现了另一起旧案。
在同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当中,也有一个在同时期任职的警员因意外而死亡。死因是枪支走火,这看上去只是一起普通的意外悲剧,但在陆遥进一步的调查之下,发现了另一个矛盾点。
警员持枪上任也需要持枪证。当初的陆遥自己就曾经为了得到许可颇费了一番脑筋,因此对这种事极其关注。但查到这位因为走火身亡的警员资料以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位警员自身并没有配发持枪证。
基层的派出所不一定需要配枪,这种事非常正常。但在一个因为意外走火而死的民警身上出现这种现象,实在是令人生疑。
然后,调查的对象回到了那个失踪者的身上。奇妙的是,死亡事件的记录除了死者死于走火以外没有任何的照片乃至文字记录,似乎是刻意被人抹去了。陆遥将这种事认定为一种伪装,然后更加确定了调查的方向。
在这之后的事就变得更加的简单。
根据配发给失踪者的枪械信息,陆遥发觉,那把作为凶器的枪竟然在记录的一处消失无踪,似乎是随着那位失踪者的消失一并离开。然而枪支管理上鲜少出现这样的现象,其中必定有人作梗,但要在这种事上作梗,就连宋荆这种级别的警官也做不到。
于是,一个想法在陆遥的脑海里萌生:会不会造成这一把枪从档案中无端消失的人,正是那位透露了信息的内鬼高层人物?宋荆既然是在他的许可下进行任务,也当然有所需要。
然后,经过对比十一年前案发现场的几处弹痕和遗落枪支的型号,终于能够证明,其中一处确实于那把很久以前的警用枪支型号符合。虽然因为现场的爆炸已经无法找到枪械的本体,但这样的可能性随着验证的过程逐渐扩大。
“那个人害怕开枪又一直把枪械拿在手上,说自己有罪又能和宋队保持长期的稳定联络,甚至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并不算太差……宋队是个极有正义感的人,即使因为公务要和人合作,也不可能和自己完全不认可的人谈笑风生,这一点你可以问问你身边那位也姓宋的。”
“慢着,”唐千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他说自己有罪的?”
日记的事,果然还是瞒不住。唐千从来都有缜密的逻辑,绝不仅仅是完全把别人说出的信息直接收入脑中,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
“是那次从图书馆拿到的资料?”果不其然,他一下子就猜了出了答案。
陆遥不理他,继续往下说:“总而言之,更大的可能是在宋队的眼中,他并不算那种罪大恶极的恶人。正好相反,在他消失以后继续隐瞒他的身份是为了在真相大白以前,保护他原本身份的名誉。毕竟一个擅闯现场,造成爆炸的人,多半会在无法破案的情况下被归为事情的主要责任方。”
“说了那么多,他原来究竟是什么人?”
陆遥突然又没声了。
“所以我说,其实晚点跟你讲可能能把故事讲的更完整。”她似乎有些懊恼,“我嘛,其实有一个更完整的猜测,但需要更多的证人。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名字,或许可以让你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可怜。”
这个假设宋乔雨比较感兴趣,于是他凑近了半步,侧耳倾听。
“我觉得起码你是很想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中。”唐千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