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次上山,是为寻我之明悟契机,此乃佛陀给予我的启示,这皇人山上,究其异常,唯有这异象源头、异宝降临之处,可到了如今境地,也只是遍寻无果,不知原由。”
“是我太过愚钝。”
“思来想去,也只有在施主身上有一线机会。”
听着这位大佛的叙述,秦苏表情略有些奇异,问出心中疑惑:
“为何大师不认为,这株神妙植物便是助你明悟的契机?”
像这样的故事传说,在民间、话本,最为常见,某某得异宝、服仙药,一朝悟道,飞升而去。
“靠这株死物,呵呵……”农人模样的大佛笑着摇摇头。
“我所想知道的,是佛理,是生死,是轮回,是人之一信念,是人之苦痛,可说苦、集、灭、道,即痛苦的存在、痛苦的原因、痛苦的消灭和致痛苦消灭之道……是为寻求解脱,是为涅槃……”
“也想知万法因缘生,万法因缘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我不信无生论,可又偏偏心有探索欲望……应作何解?”
“而这些,都应该是由‘人’来说,而不是由‘死物’。”
智顗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陌生武者,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足以透进心灵。
“施主,莫将其看得太重,该抛弃便抛弃,该割舍便割舍,‘人’为主体,莫反受其操控。”
说罢,他复而又叹了一口气:
“当七色异象一出,我便知,今后这些事不会再少,朝堂上、江湖里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未可得知,我只知道,这山脚下的无辜村民,将再无法独善其身,避世隐居。”
“受教了。”秦苏握拳,声音低沉。
智顗笑笑,他来这可不是为当人生导师的,于是咳嗽一声,说:
“施主不必如此,先坐下,应该是我向你请教问题。”
秦苏盘腿而坐,与农人大佛面对面,脸上流露出疑惑:
“大师学识渊博,我又不通佛法,怎能为您解惑?”
“你不用紧张,就当是随便聊聊,可以谈谈你的看法,说说自己的见解,就算是问我问题也无妨,对与错,又没谁非议……这其中,也不一定非得有什么大道理,人生一世,哪来的这么多,再说,又不是所有的事,非得寻个理由。”
智顗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表现,背向后靠去,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自然地摊在双腿上,表情轻松随意了许多,话语间,不再屡屡提及一些高深的话题。
秦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语气变得自然,不再那么拘谨。
毕竟,在这个世界,每一位大佛都有自己的事迹流传,口口相传、记于书册,若出现在了哪里,那可当真是从神话中走出,更别说亲口交谈了。
就好比现今出现在面前的伏蛇之事,如此一条二十多米长的蛇类怪物被一双拳头击杀,这当中震撼,唯有当事人可了解。
被当做神话流传自然无可厚非……
……
“找到答案了吗?”
空旷的山洞里,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此问。
这不属于智顗,自然不可能属于秦苏,他已经离开了,带着那株神妙植物,这是这位大佛所允许的。
依着说好的,秦苏需要付出些代价,可到头来,也只是说说话,其它的,半点损失也没有。
可问题是,连秦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些闲话、糙话有什么帮助。
相比较起来,尤为惭愧,毕竟,面前的这位大佛可是有几世的积累,而秦苏因痴迷武道的关系,除开武道秘籍,对于其它的经史,只学了个大概。
其中得失,恐怕也就智顗自己清楚。
连叶清,不,应是南华真人庄周,都不够明了。
“智顗愚钝,没有彻底明悟。”智顗摇摇头,对于声音主人的出现并不惊讶。
于是,声音主人便问:
“你对我出现在这里,似乎一点不惊讶。”
“为什么惊讶,庄施主这话问得倒是奇怪。”
来人自然是叶清,外表是庄的模样,蓄有白色长胡。
他走到依旧坐着的智顗的面前,微眯着眼,笑了:
“呵呵,倒是我着相了。”
“不过……你好像要死了。”
这话一点不礼貌,更像是诅咒一样,常人若是听了,怕是会大骂晦气,甚至将要与人动手。
可智顗不然,他是真的将要死去。
而这一切的原由,归根究底不过因为入水走了一遭。
看似无大碍,实则直接伤及根本。
这就“缺陷”的可怕性。
“是因为进了水吗,难道真和机器一样,入水就无法运转?能够修好吗?”
“庄施主此言差矣,我是人,并非机器。”智顗好脾气地再度摇摇头。
“那你这是?”
“一种‘缺陷’,除去罪业以外,这是每位大佛身上最大的致命弱点,各自都有,只不过成因不同,且十分复杂……它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大概是因为最初的时候,我曾因为水,差点死去,心中有了恐惧。”
这时候,适时地,叶清联想到文殊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制造真佛的流程,以及那想成为一名男性,却难以扭转女性心理的梵天,被称为一个失败品。
一个大胆猜想出现在他的心里:
会不会,这些大佛,只是制造真佛的时候留下的残次品,因为有“缺陷”,不够完美。
于是他问:
“真佛身上没有‘缺陷’吗?”
“没有。”
果然……
这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叶清的猜想。
“可以问问秦清月,她是吉祥天女,对这个应该比较清楚一些……”
毕竟,五位真佛之中,唯有吉祥天女和文殊最为特殊,有世尊授意,全权负责轮回事务,即便是苏利耶、因陀罗、摩醯首罗三位真佛,也是由他们两位制造而出。
“对你来说,死后,反正不过丢失一副躯壳,还可以再进入轮回,应该没什么可害怕。”叶清调侃。
“不,正相反,我无比害怕死亡,尤其是入水那一刻,死亡便开始侵蚀我的灵魂,恐惧在时刻拉扯着,要将我拖进深渊。”
“这可和你现在的平静表现不符合……所以,需要为下一世做准备吗?”
“不用了,我会选择抛弃‘印记’。”
这意味着,在这次死亡后,不再会受到世尊力量庇护,等再次醒来以后,将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个体。
智顗从此就消失在世界上。
“为什么?”
智顗低头思索了一番,突然笑了,回答说:
“我也找不到理由,我追求‘佛’,追求心中的‘理’追了几世,这次,就‘无理’一些。”
“也许这正是一个理由。”叶清若有所指地说。
“也是。”
智顗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庄施主,开口:
“临死前,我倒有些话想对庄施主说。”
“哦,是什么?”
智顗深吸一口气,平淡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
“竖子大胆,敢断我一臂!”
说完,头一歪,痛快地断了气,了无声息。
被骂的叶清愣了愣,摇头失笑,随手捏指引来一道火焰,将智顗尸首烧作灰烬,骨灰散入泥土中,再就踏步离开。
不久,重新寂静下来的洞穴之中,两道幽幽的绿芒亮起。
原是那未曾死去的虺终于睁开眼睛,艰难地爬入寒潭,身躯完全没入,潭水表面泛出深红的颜色,又很快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