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
拉特看着不远处那狂暴的风雪所形成的天堑,足有数百米高,难以用眼睛丈量尺度,站在下面,人就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如果无法跨过这道天堑,那么,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将毫无意义,这是最后一道关卡,却阻隔了所有人的希望。
他曾经试图依靠斗气护持身体,强行穿越这道天堑,但根本行不通,凌冽的寒风轻易将那层薄薄的防护穿透。
狂风夹杂着冰雪,呼啸着在天堑中移动,形成漩涡,像是一只只白色巨兽,展现着自己的威严与力量。
铭刻于血脉深处的恐惧和无力告诉所有生灵,面对这种天灾,只能匍匐着,等待自然的怒火平息。
除了这道天堑,诺卡亚地区内的持续了许多天的大雪已经停了,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可是,拉特总有一种预感,当某种庞大的重量超过了极限,有什么就会崩塌,未知狂潮会把整个世界都吞噬。
“大人,风雪平息以后,他们又觉得似乎回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心开始动摇了。”
来人是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丑陋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摇摇欲坠的牙齿是黄黑色的。
她是原来的大熊部落的巫,当然,大熊部落早就合并至岩犬的一部分了。
另外,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新兴起的死神的信仰的主导人,在部落里受到许多死神信徒的盲目尊敬。
拉特原以为,这是一个非常愚昧之人,才会信仰所谓的、没有任何来源和基础的死亡之神。
但,正相反,这位老妇人十分睿智,拥有自己独特的智慧。
“你觉得现在折返是一个好的选择吗?”拉特问。
继承自古德的骑士之力,让他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部落里新的副首领。
至于为什么不是首领,自然是因为拉特的坚持。
不然,对于已经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卡卡,这些时间足以磨灭他的大多数存在感,人总是要向前看,做出改变。
呼吸着这片浑浊的空气,它的存在并没有让老妇人觉得好受,只感觉有无形的窒息压迫着她,像是一点点被这片环境侵蚀,然后死亡。
“人总是抱有侥幸心理,这会害死他们。”
老妇人的声音很难听,嘶哑干涩,像是故意扯着嗓子,嘎吱嘎吱。
拉特没有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他是认可老妇人的话的。
虽然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神话,却也知晓,这片地区所盘踞的三位伟大存在:血族亲王、河川之主、冬心老妪。
祂们是这片大地的主人,是所有异种的血脉源头以及王。
凡人是没有资格直视那场神话之战的,轻易会让自身陷入不可逆的疯狂,但,单单是那惊鸿一瞥,便可以猜个大概。
这三位伟大存在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有了冲突,因而发生了战争。
这所有的异象,都在讲述着这一切,讲述着三位伟大存在的伟力。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些巨大的雪怪开始退却,可这天堑却没有消失,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鲜红的太阳悬挂在天边,却没有半分暖意,带来的只是那那严酷无情的寒冷。
这道天堑就这么岿然不动、平稳地立在那,像是停驻在世界边缘之上,仿佛就像一位静卧的神明,周边的轮廓渐渐变成灰色、黑色。
“我们该怎么办?”拉特有些迷茫地问。
即使他知道,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可继续呆在这,又何尝不是在无谓的消耗之中,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
他终究还是不如自己的大哥。
“咳咳。”老妇人咳嗽一声,露出歪歪扭扭的发黄的牙齿。
“回不去了,这是注定将要来临的一场凋敝的盛宴。”
她的灵感高于常人,自然听到了那句女性的呓语,必然是来自三位伟大存在之一,并且,幸运地没有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但我看到了,部落里有许多人的身体逐渐虚弱,这并非因为疾病和寒冷的侵袭,而是生命力在流逝、被掠夺,这个过程很缓慢,但马上又要加快。”
“因为风雪又将来临。”
话音刚落,像是在呼应这位大熊部落的巫的话,拉特感受到有什么落在自己的脸上,很快就融化成一滴水。
那是雪。
老妇人沙哑地笑了:
“我们只能祈求伟大的死亡之神的眷顾。”
“我总觉得,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沉默一会儿后,拉特突然这样说。
老妇人向这位副首领鞠了一躬,慢慢向后退,再次笑了笑,说:
“在黑暗中,信仰可以为人带来光明。”
听到这话,拉特不知为何想到了首领卡卡,想到那位强大的神选者曾经说过一句话:
“因为信仰,所以组成了宗教,而宗教,就像萤火虫一样,为了发光而需要黑暗。”
这是……基于什么情况下才说出来的呢?
他忘了。
……
玛拉这几天都有些忧郁,不仅仅是因为那道天堑阻拦了去路的关系,还因为部落里有越来越多的人病倒了,没有别的症状,只是变得很虚弱。
她最近跟着狼鱼部落的那位巫学习,成为了他的弟子,慢慢掌握了很多的草药知识,并且每天都要照顾那些病人。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疾病又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这是像血疫一样可怕的瘟疫。
不过,对于死亡之神的信仰,起到了很强的安抚作用,尤其是那位来自大熊部落的巫,时常带着众位信徒举行祷告仪式。
副首领拉特并没有阻止,放任自流。
看着那些人的狂热的模样,玛拉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突然,她感受到了阵阵的虚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手脚无力,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时显得有些涣散,失去了焦距。
嘴唇被咬得发白,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脸色逐渐憔悴,继而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再然后,慢慢发青。
“我这是……要死了吗?”
玛拉倒在地上,绝望地想着。
她还并不想死……她还想看一看天堑之外的世界……
怎么会……这么突然……
“咳咳……咳咳咳!”
她的喉咙发痒,忍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掉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是几片黑色的鸦羽,正在慢慢蒸发、消失。
同一时刻,这样的事情相继在部落里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