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想要当我的部曲,也不能如此行事!”王文佐口气缓和了少许“军中岂无法度?这样吧,你这几日去问问袁飞,看看有哪几个想要当我部曲的,总数不要超过三十人,莫要被外人知晓!”
“是,是!”桑丘应了一声,笑道“郎君请放心,袁飞几个都是明白人,绝不会漏出半点风声!”
城门外的河滩一片荒芜,唯有烂泥,灰烬和烧焦的骨骸废墟,为了避免百济人利用城墙外的坊肆攻城,唐军在两个月前就将其全部烧毁。如今只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们重新搭起的茅棚,他们在城墙下售卖鱼和各种贝类。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王文佐在马背上,对一旁的张君岩道“这段河岸很适合建造船坞、堆料场、工坊,先把地方清理出来!”
“是!”已经跟着王文佐去了熊津都督府兵曹当佐吏的张君岩飞快的在书薄上记录下上司的命令“参军请放心,明天天黑前就能完成!”
“嗯!那边,看到没有,就是那块芦苇丛边上!”王文佐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芦苇“调五十个人来从这里修一条路过去,把地也平整一下,告诉那些卖鱼的,以后鱼市就在那边,让他们迁过去做生意,要给这些苦人儿一条活路!”
“是!”
“这里修建工人宿舍,临近宿舍区的高地上修建兵营,对,就在那片长满灌木丛的岗地!”王文佐一边比划一边大声道。
“参军!”张君岩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要建这么多房子,恐怕没有足够的材料吧!”
“怎么会没材料!”王文佐笑道“你忘记了泗沘城外有那么多寺院吗?将其拆掉不就有了?那些寺院的梁柱可都是上好的木材,用来造船再好不过了!”
“是,是!”张君岩已经有些跟不上王文佐的思路了,他只能飞快的在书薄上记录,正如王文佐所说的,自从公元4世纪佛教传入百济,百济诸王便将其视为护国治民之本,极为崇信,其国土遍布寺塔,首都周围更是有数十座佛寺,其中慧聪所在的定林寺便是其中之一。唐灭百济之后,由于战乱不断,这些寺庙中的僧侣几乎都逃散了,寺庙中的金铜佛像、珍宝也多半被唐军掠夺,但寺庙建筑的主体结构都基本完好,有大量的梁木、砖石可用。
“可惜这河边没有佛寺,不然连打地基的功夫都省下来了!”王文佐叹了口气,他踢了下马腹,向城内而去。
回到兵曹的衙门,他便赶往刘仁愿处,将自己的造船厂计划向其禀告了一番。刘仁愿在听完他的报告,稍微犹豫了一下道“王参军,你先前不是说造船厂不过是个幌子吗?怎么这么大费周章?”
“都护!”王文佐压低了声音“下官以为就算是作假,也是越真越好!”
“呵呵!”刘仁愿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也罢,反正这件事情既然交给你了,那我也就不多问了,抓紧便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刘使君已经攻下了丁林栅,斩首百余人,收粮万余石,牲口上千,你的那个蝎子功劳不小!”
王文佐赶忙谦逊道“这都是刘使君调度有方,将士奋勇,下官并无什么功劳!”
“三郎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客套了!”刘仁愿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了起来“苏大将军回师之后,留守泗沘诸将之中,你论功第一!”
“不敢!”
“论功行赏,又有什么不敢的!”刘仁愿点了点书案上的一张折好的白麻纸“这就是将要送回长安的请功文书,你的名字就在第一个!”
王文佐赶忙敛衽下拜“都护栽培之恩,文佐粉身难报!”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轻微的咳嗽声,王文佐赶忙站起身来,垂首叉手而立。他看到刘仁愿站起身来,对门口躬身行礼道“不知柳公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无妨,无妨!柳某不告而来,刘都护何罪之有?”来人仿佛这才注意到王文佐,笑道“诶!这位郎君如此英挺,想必是刘都护幕府中的俊才吧?”
“下官王文佐,乃是都护府中兵曹参军!”王文佐赶忙向来人敛衽下拜,乘机瞥了对方一眼,只见来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白皙丰满的脸颊,三缕长须,鼻直口方,眉心一点黑痣,以唐时的标准却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双目略有些狭长,给人一种阴微的感觉。
“原来是王参军,好,好!”来人上下打量了下王文佐,笑道“某家姓柳,名元贞,在少府中任官,此番来百济采办一些玩意,今后还有亲近的机会,呵呵!”
“不敢!”王文佐赶忙躬身行礼,这人口中的“少府”指的是替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职能机构,与内廷关系紧密,有很多上达天听的渠道,其地位绝非区区一个熊津都护府的兵曹参军能比。
“王参军无需如此,柳某平日里最敬重的便是像你这样的边士,可千万莫要自外呀!”那柳元贞笑嘻嘻的将王文佐扶起,轻轻的拍了拍王文佐的肩膀,拂去上面的灰尘,才对刘仁愿笑道“刘公,不知可有空,下官有件事情想要与你商议!”
“王参军,你且在外面稍候片刻!”
“下官遵命!”王文佐退出门外,在走廊上等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便看到那柳元贞出来了,赶忙向其行礼,柳元贞向其拱了拱手,方才离去。
王文佐重新进门,却只见刘仁愿脸色难看的紧,好似有什么极为为难的事情,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刘仁愿问道“王参军,你可知道这柳元贞是何人?”
“不知!”王文佐摇了摇头。
“此人的岳父便是当朝宰相李义府!”
“啊!”王文佐脸色大变,当朝宰相是谁他倒未必清楚,但“口腹蜜剑李义府”这个id昔日在网络上可见过好几次,能够在史书上留下这等名声的人物,也许并不可敬,但绝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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