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卵用?来,再给我一碗!”贺拔雍把空碗往旁边的桑丘手里一塞“打了胜仗是不假,可带来的粮食不多,嘴却不少。泗沘城周围不到四十里就到处是百济人的山栅,出去砍点煮饭的木柴都要派兵护送,不然就会被百济贼伏击。为了取暖,刘都护已经下令把不需要的房子都拆了当柴火,咱们在那泗沘城说得好听点是镇守百济,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围城之中。”
“我还以为援兵一到,形势完全扭转过来了呢,怎么会这个样子!”王文佐叹了口气“可以乘着援兵到了,先把周围百济贼的山栅一一攻下来嘛!”
“三郎你是不知道,援兵里面大半是新罗人,咱们的人只有三千余人,新罗人一到发现情况不对就跑了。理由也很充分,少个人就少张嘴呀!”
“那招我们回去干吗?”
“应该是集中兵力扫清泗沘周围的山栅吧!你这里怎么说也有千把人,而且信使还说你攻下了好几处山栅,却死伤很少,刘都护估计也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这里好不容易有点局面,眼看又要半途而废了!”王文佐叹了口气,他倒是能够理解刘仁愿要招自己回泗沘,修山城可以说是扶余人的种族天赋了,早在秦汉时期,扶余人据险而守,依山建城,成为了第一个在东北亚建立霸权的民族。时至今日,在我国东北、朝鲜半岛、一直到日本列岛迄今还有大量古代山城的遗迹,其中大部分都是扶余人以及其后裔留下来的(日本的渡来人主要成分就是扶余人)。
以高句丽王都古平壤为例,其城位于今天平壤东北方的大城山,在当地发现了被称为安鹤宫的古高句丽宫殿遗址,在安鹤宫附近的山上,有一座方圆约一里的古城,其四壁都有依山而建的坚固石墙,山坡也被人工切削使其陡峭,城内有存储武器粮食的仓库和士兵的住所。但平时高句丽王并非住在城中,而是住在山下的安鹤宫中,遇到敌人入侵,则退入山城坚守。
这处遗迹正好与我国史书中记载的关于高句丽王都的条目相符(治平壤城。其城,东西六里,南临浿水。城内唯积仓储器备,寇贼至日,守人固守。王则别为宅于其侧,不常居之。其外有国内城及汉城,亦别都也,复有辽东,玄冤等数十城,皆置官司以相统摄。)而居民区则往往在山城附近的山谷之中,谷口用石壁保护,在山脊上有若干个山城堡垒,中间用石壁相连。一旦敌人来到,百姓就会退入难以进攻的山谷或者山城中,放弃平地的街市。
不难想象,像这样的山城+平城的结构是非常难以攻取的,因为壁垒是用石块堆砌,并非泥土夯制,十分坚固,而且地基一般选择岩体,所以无法进行穴地攻城;而险峻的地形又使得攻城锤、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搬运困难,很难靠近城墙,基本上冷兵器时代常用的攻城法都很难奏效,而朝鲜半岛三国数百年的混战又使得这种山城到处都是。
所以百济人一旦揭竿而起,唐军就立刻陷入了困守孤城的窘境,所到之处,人民扶老携幼逃入山顶的栅栏、岩寨之中,唐军围攻则难以攻取,绕过前进则会被从背后袭击,切断归路。野无所掠,进退无据,一不小心就会招致惨败,这并非是刘仁愿没有将略,实在是非人力所能及。
“军令如山呀!”贺拔雍拍了拍隆起的肚子“三郎,你这里有不少粮食吧?只要多运些回去,那可是立了大功!都护肯定会重重赏你的!”
“粮食这里倒是多得是,仓里面有三万多石,不过我们的驮畜车辆不够,最多也就运回去三分之一!其他的只有舍弃了!”
“三万多石粮食?”贺拔雍吓了一跳“这么多粮食要一把火烧掉,着实可惜了!”
“烧掉?”王文佐长大了嘴巴“你要烧掉?”
“你自己刚刚说了,粮食搬不走呀!总不能把粮食留给叛军吧?”贺拔雍反问道“还有这寨子,也要烧了,否则所以被叛军所据,将来也是一个大麻烦!”
“这柴川栅里还有近两千百姓,把粮食和寨子都烧了,他们怎么过冬?还有周围有二十多个村寨都已经纳贡献质了,我们这么一烧他们会怎么想?”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是百济人?”贺拔雍摊开双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现在屈服于你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一旦形势有变就又会刀剑相向,当初不就是这样?照我看就应该先将其青壮尽数诛杀,然后将妇人财物分赏将士,即除了后患,又激励了将士们的士气,一举两得!”
“桑丘,你先出去,守在门外,若有人来就说我现在有事,就请他稍候!”
桑丘清楚这是王文佐想要与贺拔雍说些私密话,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房门刚刚合拢王文佐便厉声道“杀已降之人,你怎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若非苏大总管破百济后放纵麾下将士肆意胡为,咱们会落得如今的境地吗?”
肆意胡为?一时间贺拔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文佐肯定是失心疯了,那可是堂堂的左武卫大将军,一路大总管、正三品的高官,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开国时留下来的元勋宿将,这已经是大唐武人的顶峰了,而他竟敢开口批评。
“三,三郎,你疯了吗?竟然敢——”
“自家兄弟说话,有何不敢?”王文佐冷笑道“大总管做错了两件事情,其一放纵士卒抢掠,又过分迁就新罗人,结果在百济人眼里王师成了世敌新罗人的帮凶,搞得烽烟四起,而新罗人却只顾着蚕食领土,对大唐阴奉阳违;其二将百济王室尽数迁回大唐,他应该留下一个宗室出任大都督,以为号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百济人都被扶余丰璋拉过去了,我们手头连个唱对台戏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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