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休妻之言发出,顿时惊得在场众人,无一例外,皆是措手不及。
谁曾想到,柳秀竟然如那莽夫一般,一言不合就要休了尚未迎娶的大秦长乐公主。
当世子说出要他取来笔墨纸张的时候,柳忠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原先,他以为世子言语之下,说出要和当朝公主退婚,不过是为了气走眼前的安乐郡主。
可眼下,世子竟然要将此事付诸笔墨。
这可是大大的大不敬啊。
柳忠小心翼翼的露出求助的眼神,看向正静静的关注现场的楚女。
楚女微微颔首点头,示意柳忠遵照世子的意思去办。
对于她来说,世子的话就是天,世子的话就是地,就是一切。
对于世子的话,没有什么好值得去思考的。
柳忠点头表示明白,看了一眼堵在楼梯口的安乐郡主等人,无奈的摇摇头,翻身便从那三层楼高的窗户后翻身跃下。
赵含芝此时亦是目晕眼花,看着言辞振振说出要亲笔休书,眉目生疑,心神震荡。
那可是大秦天子当年亲自定下的婚事,他不过一介雍藩臣子之后,要亲笔休书,将公主姐姐休掉?
他怎么敢的!
忽然,赵含芝只觉得自己今夜就不该私自外出,意图来替公主姐姐亲眼看一看这被誉为西北雏虎的雍藩世子柳秀。
她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这个柳秀,竟然如此的鲁莽,且不计后果。
而现在被柳忠镇住的京师贵胄公子哥们,亦是瞠目结舌,对柳秀的言论属实是骇人听闻。
那可是大秦的公主啊。
即便他是雍藩之子,能尚到公主,亦是他柳家祖宗十八代的坟堆都在冒青烟了。
这可是天家对柳家恩宠不断的表示啊。
他身为人臣,怎敢提出要给天家之女写休书的话来。
然而。
明知那长乐公主很有可能是个坑的柳秀,怎会放过利用他们来退婚的目的。
这可不是本世子要休妻的,是你们看不上本世子。
那婆娘不要也罢!
少顷。
暖阁内再次传来噔噔噔的登楼脚步声。
“让让,都让让,烦请让一下。”
黑着脸的柳忠,一手护着取来的笔墨,一手在身前扒拉着,将挡在楼梯口的人都给划开。
“世子,您要的东西。”
柳忠将笔墨纸张都放在了柳秀面前,楚女接过活,铺平纸张研墨。
“柳秀,你可要想清楚!”
眼看着柳秀已经提起墨笔,赵含芝终于是慌了起来,下意识的开口劝阻。
若是柳秀当真将这份休书写出来,她就是闯大祸了。
就连赵含芝自己都没有想到,原先她对柳秀的放浪行为各种不满,现如今却是惊惧对方真的要写休书。
柳秀提着笔,抬头看向已然面露惶恐的赵含芝,目光平静如水。
继而,便再次低下头,提笔飞舞。
当柳秀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赵含芝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先前柳秀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带着一丝感谢?
柳秀充耳不闻,疾书成文。
少顷之后,他手捧墨迹纵横的纸张,低头轻吹,转而递到赵含芝面前。
“烦请郡主,将此封休书,送于公主知晓。”
他有脸?
还烦请?
赵含芝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柳秀,你当真想清楚了!那可是陛下亲赐的婚事!”赵含芝背起双手,有着修长的双腿加持,只需微微抬头,便可与柳秀目光对视。
柳秀轻笑一声:“既然郡主觉着公主不会看上我,本世子何不就此全了郡主与公主的心意?本人平日最是乐善好施,从善如流。”
他的眼神做不得假!
被逼的无路可退的赵含芝,张张嘴,樱唇微颤,一时难以启齿。
在她身后的京师贵胄公子们,却是忘了柳忠的威慑,齐声声讨起了柳秀。
“柳秀,尔为雍藩之子,受天子垂爱,帝姬下嫁,尚公主,已是你柳家荣耀之极,尔身受皇恩,却不思报效,竟做出此等大逆休妻之事,当真不知死字几笔?”
“六笔。”
柳秀如看白痴一般的看着眼前这群从未历经人世和毒打的京师贵胄们,轻声出口。
很是有些搞不懂他们的思路。
先前,明明是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位长乐公主,如今自己虽然仅仅有一小小部分是因为其他原因,但更多的不还是为了让他们满意,这才写出休书。
怎得,现在又不让了?
当真无耻!
“郡主,劳驾。”
见赵含芝呆在原地,柳秀只能是轻叹一声。
抓住对方的手。
将休书拍进对方手心。
直到一阵寒风吹过,赵含芝浑身一颤,银牙轻咬樱唇,无助的望着洞开的窗户。
先前还在这里的雍藩世子柳秀,及其仆从三人,已经是从那窗户跳出。
“郡主,如今我等该如何做?”
几名家中官职高些的公子哥,探头小声的询问着。
赵含芝呆呆的低头看着手上的休书,银牙咬紧,殷浩书空。
修长浑圆笔直的长腿,带着小巧的靴子,重重的跺在地面上。
几乎是用能将柳秀吞下的恶狠语气,赵含芝愤愤不平道:“走,回去!”
随后,又如自言自语道:“柳秀,你给我等着!”
旋即,赵含芝一步当先,亦是从那洞开的窗户,飞跃而出,没入那黑漆漆的雪夜之中。
少顷未几。
有关于雍藩世子休书安乐公主的事迹,已经传遍整座天安城。
无数人都在期待着,当皇帝明日知晓雍藩世子写了休书给安乐公主,会作何处决。
如今天下承平,雍藩似乎也不比当今皇帝临危受命,登基执掌大秦皇权时,那般重要了。
虽然明日没有朝会,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穿衣戴冠,只等城中开禁,便拜入宫中,对今夜雍藩世子所作所为,各抒起见。
而此时城北大秦宫,无数宫殿以城中大秦御道为中轴线,对称分布。
在宫中东面,原是东宫,现今更名长乐宫的巍峨宫殿群里。
一袭倩影,透过窗纸映照在外面。
穿过窗户,越过层层帘幕,便见那倩影身着一袭贴身衬衣,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现梨涡,秀美无论。
殿外渐渐泛白的天光,伴着摇曳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身上那袭伴睡的宽松衬衣,却总是藏不住其卓越身姿傲立。
露在外头的一双玉足,如霜似玉,宛如刚刚剥了壳的鸡蛋,脚趾似嫩藕芽儿,可爱喜人,惹人垂怜。
一侧的小宫娥,压着脚步上前询问:“殿下,如今天色尚早,是否再睡会儿?”
越过桌案上总是堆得满满,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奏章。
女子凤眼似水,晶莹透亮,放在了面前那张刚刚被送来,已然被握的皱巴巴的纸张上。
【大秦雍王之子柳秀,今与大秦长乐公主休止契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很是简略直白的休书。
女子几经黛眉轻蹙,良久后眉目带笑,樱唇微醉,轻启唇齿。
“这手字,倒是写的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