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白玉铺成的地面装点着鲜红的地毯,尽头的玉石台阶一直向上延伸,那是一块昆仑玉砌成的鎏金平台,平台上布置着几副案几,案几上摆放着碧玉樽,翡翠盘,葡萄美酒,瓜果点心……
沿着玉石台阶再往上直至大殿的前首,又有一处鎏金平台,上面矗立着两根笔直的雕刻着翟纹的石柱,两根石柱在宫殿两首遥遥相对。
大殿以黑紫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匾额上龙飞凤舞地题着“擢翾序”三个烫金大字。
大殿外的广场上,左首竖着“新生站位处”,右首竖着“老生站位处”的指示牌,学子们早早来到了这里,按照指示牌的指示排好了队,新人旧人皆是神采奕奕翘首以盼,早到者与同窗攀谈笑语,但也有缄口不言者,惹来旁人厌嫌。
男弟子身着蓝白长衫,头绑蓝色发带,女弟子身着粉白长衫,头绑粉色发带,他们代表着浮虞的未来,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潮气蓬勃,颇为养眼。
不一会儿,云祈峥身着盛装大摇大摆从广场外走来,学子们皆是止语观望,眼神中的艳羡崇拜伴随着啧啧称赞声直至他走上中段的鎏金平台,他身后跟着六人,五男一女,义子云轲,两名学监,三名讲席。
因云崇洛被罢黜,尤啸伯被发配到陲隅,声势浩大的随从队伍瞬间少了两人,但丝毫不损其骄横跋扈之气势。
七人按照品级于平台左首纷纷落座,低头私语,谈笑风生,偶尔相视而笑,偶尔破颜微笑,偶尔抚掌大笑……
谈笑之际,远处一声浑厚之音“圣君驾到!”穿破人声鼎沸,有如洪钟般传了过来,但见赫连禹并一些随从缓缓走来,他黑袍加身,金丝大翟于袍间自由穿行,栩栩如生,威严霸气之王者风范展露无遗。
黑色的袍子将白净的脸衬托得越发透亮,额间眉梢有如剑尾直入发际,长而密的睫毛似要遮住那双眼波流转的黑珠大眼,鼻似弯钩挺翘如峰,微微上扬的双唇红得娇艳,就似被佳人的唇印涂抹后留下了一抹嫣红。
他的到来,引得场下女子欢呼尖叫,仅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便能迷倒众生,至高无上的权力更令其超越浮虞所有男子,成为女子们争相追捧,甘愿献身的最佳对象。
浮虞的男子们对其十人九羡,是以竭力手追心慕,小至穿衣打扮,大至言行举止,无奈有如东施效颦里丑捧心。
赫连禹步履稳健,稳如泰山地朝玉石台阶走去,身后的娇俏美人和臣子护卫小心跟着,闾丘勐和睿远位于赫连禹右一、右二,淳于曼和若竹坐于赫连禹左一、左二,虽然这些人都是他的跟班,但对于云谲宫和擢翾序的人来说,皆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显贵权臣。
云祈峥昨日触犯了赫连禹,虽然未受到处罚,但心中一直忐忑惊慌,一见到他,立刻恭身向前迎接,点头哈腰地将他请上了高台,一副奸邪谄媚小人之相被新人们看在眼里,为以后的争相效仿,心慕力追埋下了种子。
待天子落座之后,在他的首肯下,云祈峥欲宣布盛典开始,却在这时,远方天际有一波人朝这边飞来,那气势简直不亚于赫连禹的现身。
众人翘首以盼,待几人落定之后,才看清站在前首的竟是鲜少露面的慕震合,其后跟着一名飞扬跋扈的男子和英姿飒爽的女子,还有就是些护卫。
慕震合今日也是盛装出席,龙袍加身,这身行头没少花心思,虽已步入中老年行列,但眉宇间仍能瞧出年少时的英俊不羁。
他双手一合,身子微躬道:“参见圣君!”
“原来是慕卿家!”赫连禹展颜笑道,“是什么风把慕卿家吹来了?快快赐座!”
此话不无道理,慕震合向来自大,从不参加浮虞的任何公开活动。
慕震合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认为自己好歹也是一方霸主,早已雄霸西部,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唤自己卿家,明摆着就是告诉他即便是上了天也是赫连禹的部下。
他寻思着,琉璃境已然不复当年的众星捧月,啸傲群帮,小儿逞口舌之能,不足为怒,今日之耻他日定双倍奉还。
虽然极为不快,却不暴露任何心思,看得出城府极深。而他身边的纨绔子弟要愚蠢的多,他紧握拳头,青筋爆出,像是要冲上去打人,最终还是被慕震合强压了下去。
就在刚才,云祈峥见有慕震合这样的稀客驾到,连忙上前迎接,一番寒暄互问后,遂将几人引至自己所在位置的右首,慕震合将准备的贺礼奉上后便落了座。
至此除了逍遥逸的人外,浮虞的大人物尽数到齐,云祁峥发了邀请函的,只是逍遥逸的逸天并未到场,也没派人来。
其实宾客们并非真心实意来参加什么入学盛典,更多的是想亲眼目睹如何处置两名赤族人,尤其是慕震合,以往总以各种理由推脱浮虞举办的活动,长此以往,举办者便不再向其发邀请函,而此次他竟不请自来,实在始料未及。
赫连禹突然发问,“慕卿家,今日怎有闲隙来我擢翾序观会?”
慕震合笑回,“圣君有所不知,一直以来,我慕震合都以振兴浮虞为己任,甚是关心浮虞大事,只是所辖之地各部作乱,动荡不安,实在抽身不得,经过一番努力,近年来西部还算稳定太平,特赶来赴会。”
赫连禹笑言,“慕卿家为浮虞大事呕心沥血,乃浮虞之楷模,应是各族效仿之表率。”
一席话引得场下各人连连说“是”,还不时向慕震合投去崇拜的目光。
却在这时,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闾丘勐,只见他捋着胡须说,“贤弟,你我兄弟已有数年不曾相见了吧,今日一见,你还是意气勃发,大哥我当真佩服!”
闾丘勐忠心辅佐先圣赫连旌数年,乃一代猛将和贤臣,在琉璃境具有极高威望和盛名,甚得赫连旌器重,因当年雷翀一战,受伤严重,身体日渐虚弱,将朝中之事托于次子闾丘卓后便退居二线,于府中静养,不再过问境中诸事,在各大场合更是不曾露面,而此次与会,必是赫连禹请他出山,可见赫连禹对盛事的重视程度。
他看上去老态龙钟,神色不似壮年威猛,但仍能窥见几分霸气。
慕震合适才只顾着赫连禹,却不想旁边还坐着闾丘勐这个老不死的,心下暗骂但却佯装喜悦,大笑道,“闾丘兄过誉了,我看闾丘兄才是健壮如常,刚才未及时问候闾丘兄,是小弟失礼在先,我自罚一杯!”话毕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言行极为豪爽,口中不时称赞,“好酒,好酒,云宫主不愧是品酒高手,此等好酒不知从何处所得,今日定要讨教几坛,以藉我好酒之嗜。”
云祈峥忙回道:“我宫中地窖藏有一些,只要觞帝喜欢,改日我差人送来便是。”被对方夸口后乐得合不拢嘴,毕竟场上各派都比他品级高,能借机套近乎于今后极有好处。
慕震合回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闾丘勐似乎与慕震合杠上了,又转向他问道,“听闻,贤弟第二子才貌双全,乃惊世之才,贤弟从不让其露面,今日也不见其赴会,难不成老弟有意雪藏不让我等一睹风采?”众人闻言皆是齐刷刷地望向慕震合,眼神中流露着星星点点的期盼之光。
闾丘勐所言非虚,慕震合长子慕子赟时常出没于各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骄横跋扈之恶名早已传遍整个浮虞,却无人知晓慕震合第二子是何人,只听闻其人武艺高超,沉稳内敛,容貌惊艳,乃世间之伟才,这等人才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他慕震合确实有雪藏之嫌,其用意何在皆是被各方揣测。
慕震合有三个儿子,这在浮虞是公认的事实,老大慕子赟乃浮虞的公众人物,颇具知名度,只不过都是臭名。
老二慕箜漓被雪藏,至今没有露面,明明是第二子,却被唤作三殿下,着实奇怪。
老四慕寒隐沉迷于玩乐,不关心朝事,难成大器,已被慕震合弃用。
埋在众人心中多年的疑惑终于被闾丘勐道了出来,大家都是竖耳倾听。
慕震合闻言,脸色微微转白,因为触碰到了他的伤疤,原本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了废人,怎不令他伤心难过?”
在这种场合下,他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剑眉扬起,缓缓道来,“小弟前些年差鄙子镇守边疆平定几个蟊贼作反,是以未能时常留在穹觞,作为父亲也已有多年不曾与其会面,至于坊间流传的如何了得,皆是流言风语,闾丘兄休要轻信,鄙子着实平凡,没有那般能耐。”话毕吩咐身边长子慕子赟向各位敬酒。
慕子赟虽然骄横,但对他老子却是言听计从,应言一一敬酒,从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便可窥见他此刻有些不屑的心境,确实莽撞了些。
你一言我一语扯了大半天,然而这场欢声笑语的背后暗流涌动,祸心包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