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禹例行公事般来到叔父赫连泓隐居之地,告诉他要立芷菡为后的想法,与其说是征求他的同意,倒不如说是告知这个事实。不出意料,此举遭到了赫连泓的强烈反对。
“叔父什么都依你,只是立后之事,叔父万万不会答应!”他气急败坏,“除非我死了!”
赫连禹也不想让,坚持己见,“这立后之事,本君心意已决,叔父答应更好,如果不答应,也无甚紧要。”他站起身来,字字铿锵有力,“本君今日来,并非要征求叔父的意见,而是来告知您本君十日后大婚。”说完,大步迈出了茅舍。
赫连泓猝不及防,赶紧跟了出来,“禹儿,你听叔父一声劝啊”
赫连禹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成亲那日,叔父若来观礼,本君自然欢迎,如若不来,本君也绝不遗憾!”
“禹儿,成亲之事可以再商量,切勿操之过急啊!”赫连泓松了口,希望拖住对方,再行良策。
“没得商量,本君心意已决!”说完,赫连禹御剑而去,留下赫连泓茫然地望着天空捶胸顿足,叫苦不迭。
芷菡大清早起来后没看见赫连禹,询问睿远后,才得知他去找他叔父赫连泓。她耐不住寂寞,也跟了去,原本不想听人墙角,出于好奇,当了一回小人。叔侄俩因立后之事,争论得相当激烈,到最后不欢而散。
这种结果,她早就料到了,赫连禹乃琉璃境的境圣,身份尊贵,地位高贵,岂能随随便便娶个女子,更何况还是地位和身份都极为卑劣的赤族女子。他如此行事不仅会遭受整个琉璃境的反对,还会留下千古骂名。
为了不让他为难,思考再三后,芷菡毅然决定离开,回杳冥殿继续履行承诺。可是,还未离开琉璃境地界,就被赫连禹给追了上来。
两人迎风而立,芷菡说了许多狠心的话,大意是赤族与赫连家族有血海深仇,两人结合即便得到赫连家族同意,也会遭到赤族全族的反对。因为,赤族人生活在穷乡僻壤,还被除去仙籍等种种悲惨遭遇,都是拜赫连家族所赐。当然这些都不是她的心里话,她只想让对方打消了立后的念头。
听到这里,赫连禹的眼角微红,“成亲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算如此,我身中绝情毒,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芷菡面色苍白,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不能有肌肤之亲,甚至连拥抱都是奢望!”她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我不在乎,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赫连禹双眼越发猩红,似要滴出血来。
“难道你们赫连家族就不需要传宗接代吗?”芷菡苦笑道,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诉说着现实的残酷。
“小夕雾就是我们的孩子。”赫连禹的声音哽咽,情绪滑入低谷。
“他只是一颗草!”芷菡摇着头,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有太多阻碍,让人无法不相信这是天意!”
“我从不信命,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心!”赫连禹深情地望着对方,“相信我!”
“跟我来!”为了体现诚意和决心,赫连禹当即带着芷菡来到屾山。这一趟他早就想来了,不仅为了芷菡,还为了赤族全族,更为了浮虞的统一大业。
他让芷菡将所有族人召集到祠堂,说有事要公布。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依言行事。
不消片刻,几百号人聚集在祠堂外面的空地上。寒冬腊月,寒风猎猎作响,刮得树叶翻飞,飞沙走石。
一众人站在空地上,怒目圆瞪,对于赫连禹这个害得他们流离失所的人,他们要杀他的心都有,这令芷菡心中隐隐不安,既焦虑又担忧。她站在赫连禹的右前方,做好随时替他挡刀挡枪的准备,甚至还想拉着他立即离开这里,只是他根本不听劝,还要孤身面临一众虎视眈眈的仇敌。
小胡子族长率先发话,“你来这里作甚?这里不欢迎你!”
的话越发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场下纷纷骂道,“滚!滚!”
一个老妇人盯着芷菡说道,“芷菡,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他可是我们的仇人!”
闻言,芷菡的养父赵老站出人群,劝阻道,“菡儿,快过来!”
正待她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际,赫连禹揽住她的腰说道,“菡儿即将成为本君的王后,自然与本君在一起。”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大抵是骂芷菡大逆不道,数典忘祖之类。见女儿如此离经叛道,赵老上前几步,拉住芷菡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道,“菡儿,你要想清楚,千万不能背叛族人啊!”
“爹爹”被夹在族人和爱人之间,芷菡痛苦不堪,不知如何选择。
正在此时,一个歪嘴老汉,扯开嗓子叫骂,“把芷菡逐出族籍!”
片刻功夫,场上的人也开始起哄,“把这对狗男女赶出去!”紧接着,不知是谁朝两人扔去几只生鸡蛋,幸亏芷菡眼疾手快,给挡在半空中,否则脸上便要挂彩了。
见状,赵老心急如焚,要将芷菡拉离赫连禹身边,“菡儿,听爹的,不要一错再错!”
场上闹哄哄的,一片混乱,小胡子族长呵斥大家安静,这次控制了场面,随后看向芷菡说,“如果你要与仇人为伍,休怪我们不念旧情!”
看样子,如果自己再与赫连禹有什么瓜葛,只怕这屾山再也回不来了,想起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多年的山村,芷菡不禁黯然神伤。
然而,一直沉默的赫连禹负手在后,突然发话道,“本君既然要娶芷菡,自然不会让她吃亏,更加不会让各位为难,今日本君便是来下聘礼的!”
刚才的歪嘴老汉轻叱,“谁稀罕你的聘礼!”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凛然道,“我们岂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
“是啊,是啊!”有人起哄。
另一个白胡须的老汉也跟风道,“我全家都是被琉璃境的人害死的,想联姻不可能!”
一个瘦高个也狠狠地说,“我们绝不答应这门亲事,除非你自废武功,脱落赫连家族!”
大家七嘴八舌骂个不停,芷菡只觉浑身冒汗,“这要求也太无理了吧!”她生怕族人激怒了赫连禹,从而遭受杀身之祸,一边擦拭脸颊的汗珠,一边朝他们示意不要再生事端,一副焦急不安之状。
赫连禹并不动怒,神色平静如常,等一众人骂够了,骂累了,这才说道,“让本君死还不简单,只是本君死了,你们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小胡子一直静观其变,听他这样说,转动着眼珠子,若有所思,随即笑称,“圣君休要小瞧了赤族人,我们虽然穷,但骨气还是有的。”
“族长说的对,我们岂是贪财好利之徒”刚才的书生接过话茬。
赫连禹并不在意这些人说了什么,咳嗽几声,不慌不忙地说,“本君知道你们有骨气,但本君说的事跟有没有骨气没有半点干系。”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胡子问,赫连禹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族人糊涂,他的心跟明镜似的,即刻示意大家停止议论,先听赫连禹说了什么。
赫连禹扫了一眼周围的崇山峻岭,神色淡然道,“前些日子,本君令人在拓藏城新建了一座小镇,设施齐全,足以容纳上千人,到现在还空着,各位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迁过去。”
闻言,诸人面露讶色,似乎不敢相信,有些人脸上还露出了喜悦之色,态度转变之快让人猝不及防。这也难怪,赤族人常年生活在屾山,这里地势险峻,环境恶劣,土地贫瘠,根本不适宜居住。他们一直向往屾山以外的世界,比如邻居拓藏城,渴望迁到那里安居乐业。赫连禹的话正说到他们的心坎上,登时激发了他们的兴趣。
就连芷菡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未想过赫连禹会还赤族人自由,还给他们提供安居之所,她望着他,眼中无限柔情。
场下鸦雀无声,在他们看来,赫连禹给予的恩赐太过丰厚,他们既惊喜又怀疑,但无一人发言。唯有小胡子沉得住气,他捋了捋胡须,故作镇定,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此话当真?”
“堂堂圣君,岂会打诳语?”赫连禹眉眼微动,他看到一簇希望之火,“不仅如此,本君还要恢复你们的族籍。”
听到这里,大家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个个眉开眼笑,欢呼雀跃起来,就连刚才反对的书生、歪嘴老汉、白胡须老汉还有瘦高个都怏怏地闭上了嘴,其实一个人高尚与否,绝大部分取决于诱惑是否足够大。没有什么比恢复仙籍更加振奋人心了,这是赤族人几十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连芷菡克服重重困难,考入擢翾序修炼,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全族重回仙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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