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厅里,赵老庄主还问了些诸如哪里人,来做什么,如此云云等问题。芷菡最擅长编故事,她说他们是泉眼山庄的人,此次来桃源关是为了采购些物资。泉眼山庄是凤汀城刚刚兴起的一个门派,在江湖上名气甚小,也无人识得山庄上的人,所以这个谎言被众人所信服。
与此同时,芷菡他们也都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几番应酬之后,他们被带去厢房休息。在分别之前,赵琳还特意叮嘱说,她母亲极为传统,见不惯男人有越轨行为,所以希望大家要严格遵守相关礼仪,也算是唯一的要求了。
出于好奇,芷菡专门借来一本“男子礼仪”的书籍,研究起来,那是一本足有一寸厚的书,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规矩。这些礼仪原本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在这桃源关,竟然成了女人的利器,用来对付男人。
诸如,男人要笑不露齿,坐姿端正,长居深闺,不得随意抛头露面,不能随便与陌生女子攀谈,要以妻子马首是瞻,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如此云云,令人匪夷所思
第二日,午饭时间,饭厅里摆放了两张桌子,一张大的,摆在正中间,一张小的,搁置在角落里。
芷菡起初以为,小桌应该是供仆人吃饭用,哪料昨日在大厅上的几名年轻男子竟然围在桌子旁,看样子,那是他们的地盘。
三三两两的,来了不少人,唯有老妇人不在场。因为她没来,大家都不敢入席,这就是赵家庄的规矩,一切都是老妇人说了算。
果然,老妇人一到,她示意大家入席,众人这才入座。胡须男陈健和消瘦男邓威是长辈,理应坐大桌,赫连禹他们是宾客,所以破格坐在大桌上,而其余男子皆坐在小桌上,着实可怜。
在饭桌上,胡须男和消瘦男争先恐后为老妇人夹菜,争宠的劲堪比人间皇宫。芷菡不由得在心底暗忖,甭管男女,谁要是掌握了权力和金钱,谁就有话语权。
正想着,却听老妇人说,“这位莳萝姑娘看叠公子的眼神不一般,依我所见,两位应该不只是同门师兄妹关系吧。”
这老妇人眼光毒辣,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闻言芷菡心中一震,担心被瞧出些什么,于是只顾着吃饭,减少了多余的动作。
云莳萝本乃大家闺秀,也深懂礼数,只闻她轻言细语道,“不瞒庄主,我们相互爱慕,早已私定终身。”
消瘦男接过话匣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不知是否成亲,如果没有,庄主何不成全了两位?”
却闻,胡须男拍手叫绝,“好主意!”
话语刚出,叠萧脸色骤变,匆忙放下碗筷,说是吃饱了,随后便下了席。而云莳萝歉意道,“叠大哥生性腼腆,不习惯在公众场合提起儿女私情,才这般无理,望庄主见谅!”
老妇人呵呵直笑,“年轻人嘛,这也正常。”八卦完云莳萝,她又将目光转向芷菡,“芷菡姑娘,今日为何如此严肃,昨日你可是最活跃的一个。”
芷菡抬头一笑,“庄主,我饿了,想多吃些,好填饱肚子。”
“多吃点!”赵琳在一旁关心道,遇上山贼那次,她出力最多,对这个救命恩人,赵琳异常重视。
“我瞧,你对身旁这位赫连公子畏惧得很,不知何故?”或许在老妇人的世界观里,女人身来高男人一等,对男人不应心存畏惧,所以才觉得奇怪。
赵青瘪嘴道,“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芷菡慌忙摇手,“没有的事。”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骂道,这一家子人怎么都是八卦的长舌妇,怎么不去天桥脚下说书?真是浪费人才。
胡须男又道,“赫连公子生的英俊不凡,不知可有婚配?”边说,边朝赵琳看去,显然是看上了赫连禹,想为自己的女儿寻个如意郎君。
哪料赫连禹沉思一阵,冷冷道,“多谢副庄主美意,在下已有妻室。”
闻言,不仅芷菡,就连祖宥他们都大吃一惊,赫连禹至今孤身一人,身边并无伴侣,他这样说的用意,难道只是为了拒绝赵琳吗?
胡须男摇着头,“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消瘦男不嫌事大,扬起眉,微微一笑,“莫非芷菡姑娘与赫连公子是夫妻不成,芷菡姑娘这才这般惧内。”
闻言,一口饭差点吐了出来,芷菡赶紧解释,“没有的事,他是芷菡的大哥,仅此而已。”话音刚落,却被赫连禹揽过肩头,“菡儿,你为何不说实话?”
听他这样说,赵家庄的人面面相觑,皆知里面大有文章,个个竖起耳朵细听下文,就连邻桌的年轻男子都往这边看过来,祖宥他们也是云里雾里。
芷菡瞪大双眼,“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我们拜过堂的。”赫连禹看向同伴说,“他们可以作证!”
圣君发话,谁敢不从?祖宥率先点头赞同,弈鸣和冀骞也都如是表示。
“什么时候的事情?”芷菡双手一摊,无助地看向沁淑,希望她替自己说一句话,岂料她也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表示爱莫能助,芷菡只好自求多福了。
“上个月的事情,你就忘了吗?你此般抵赖,莫非要弃了我!”赫连禹抚着额头,唉声叹气道,“你叫我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堂堂琉璃境的圣君,耍起赖来一点都不比市井流氓弱,令得芷菡不知如何应对。她看向同伴,发现祖宥他们都目瞪口呆,弈鸣还差点笑出声来,捂着嘴强迫自己克制住,那一颤一颤的肩头说明他憋得有多辛苦。
赵家庄的人反应如出一辙,那就是对芷菡产生了鄙视,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特别是老妇人狠狠地瞪着她说,“芷菡姑娘,我们赵家庄本不该管你的闲事,但是这等抛夫行为实乃章法所不容,希望你慎重而行。”
“我……”芷菡被怼得哑口无言,欲哭无泪,实在是委屈的紧啊。
“吩咐下去,准备一间大的厢房,让芷菡夫妇住的舒适些。”这话是老妇人说的。
“什么?”芷菡只觉掉入无底深渊,无助地瘫软在椅子上。她知道赫连禹此般说话,定是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只怕自己根本应付不了。果然,她发现赫连禹牵起嘴角,笑得阴测测的。
当晚,芷菡就被赶进了赫连禹的房间,刚进房门,却见他坐在书桌旁看着什么,她强颜欢笑道,“公子,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在门外候着。”
脚还未抬起来,就被叫了回来,“你这样出去,可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听到这样的话,她心中的怒火被激起,卸下伪装,双手环抱,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公子,你要怎么整我,放马过来,我照单全收。”
“本公子有那么可恶吗?”却见赫连禹放下笔,吩咐道,“过来,替我磨墨!”
“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他上下打量着芷菡,笑的不怀好意,“莫非你以为,本公子会对你做什么?”
芷菡赶紧摇手,“没,没……”
“还不快过来!”
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平静,芷菡屁颠屁颠地跑到案几旁,小心翼翼地拿起磨石碾磨起来。本以为磨好墨,便可溜之大吉,却又听赫连禹说,“打盆水来,伺候本公子洗脚。”
“啊?”
“啊什么啊?”
君命难违,芷菡无奈,打来一盆水,为赫连禹脱去鞋袜,将他的脚放入水中,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芷菡姑娘睡了吗?”
“还没,有事吗?”芷菡边说,边谨慎地望向门的方向。
“天气冷,母亲特命我送来一条被子。”
“稍等!”
芷菡正要起身去开门,却被赫连禹制止,只见他穿好鞋袜,走到门边,亲自将门打开,把说话的人迎进来,却见来人是赵琳的大哥赵亮,此人虽然生的人高马大,却极为胆怯,昨天在大厅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给人一种乖巧听话的印象。
“谢谢赵公子!”赫连禹恭恭敬敬地接过被子。
送完被子后,却不见赵亮离开,他跨进门槛,往里走了几步,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芷菡姑娘这是要准备洗脚吗?”
“是啊,我正为菡儿洗脚。”芷菡正要说什么,被赫连禹抢过话头。但见他将芷菡迎到椅子上,脱掉鞋袜,捧着她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他贵为天子,性情孤冷,不曾接触过任何女子,如今却为一位身份卑微的赤族女子洗脚,这一系列不寻常的行为惊得芷菡后脊冒汗,只道这阎王又要耍什么花招。
不过脚趾被他细长又柔滑的指腹摩挲着,激起一股暖意,倒是令人神往。
“赫连公子对芷菡姑娘体贴入微,令在下好生感动。”赵亮笑着说。
“菡儿是我的娘子,我自然要对她疼爱有加。”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是芷菡姑娘伺候你呢?”赵亮云淡风轻地说道。
“赵公子此话何意?”这话是芷菡问的。
赵亮不咸不淡地说,“而赫连公子的袖口并没有墨汁,芷菡姑娘的袖口沾有墨汁,显然是磨墨造成的,还有赫连公子的裤脚是湿的,想必赫连公子刚洗过脚吧。”
闻言,赫连禹和芷菡两人面面相觑,皆不说话。
半晌后,赵亮自圆其说,“或许如二爹所说,芷菡姑娘惧内吧!”
听到这样的话,两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芷菡还忙不迭地附和,“确实惧内,还望赵公子不要对外说,太丢人了……”
“姑娘放心,我赵亮绝非搬弄是非之人。”说着便朝门外走去,走之前补充道,“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他一走,芷菡即刻紧张起来,连忙缩回赫连禹手中的脚,赶紧夺过毛巾,自顾自地擦拭脚上的水渍,然后穿好鞋袜,缩在一角,“公子,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
只见赫连禹起身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像看宝贝似的,眼中皆是柔情。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抹红霞飞上脸庞,随后一个激灵,奔到角落里,像戒备敌人一般躲着赫连禹。
整晚,她都在角落里度过,未近赫连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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