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丞相城府
天到掌灯时分,丞相李乐山才从议事堂回到后宅。家人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经过前厅和后宅的长廊时,一只栖鸟被声音惊起,“扑棱棱”展翅飞起,将李乐山吓了一跳。
李乐山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身材修长,墨黑的须发,白净的脸庞上几丝皱纹更添无穷魅力,脸上招牌式的笑容,说话的声音柔软悦耳,举止从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潇洒。
李乐山少年得志,二十岁出头便高中状元,更与当时的太子姬雄原相交甚厚。待姬雄原登基后,李乐山历任六部大小官职,终于十年前担任文官之首丞相一职。李乐山任丞相期间,协助景帝处理国家政务,打理朝庭ri常事务,任用贤明,举荐良才,轻徭薄役,与民生息。十年间,政通人和,百业俱兴,文武大臣各安其职,老百姓安居乐业,大理和洛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大申国库存银翻了五番,库存银两一亿三千余万两,国家军队从二百万增加到三百万,称得上兵强马壮,国富民强,社会安定。
景帝对李乐山信任有加,朝中大事李乐山一言九鼎,近年来景帝的三子兼管着六部,逐渐削弱了些李乐山的权力。李家原就是大申的望族,大申朝二百余家李家出过三任尚书,任四品以上官职者家族中有三十余人,家族中为官者数不胜数。到李乐山身居丞相一职,李家的权势到达巅峰,门生故吏遍及朝野。李乐山深知为臣之道,尽力压抑着家族势力,两个成年的儿子都仅是七品小官,外放在远地为县官,对于族中为官也并不照顾,却无形中树立起清正的名声。
李乐山停住脚,平复一下受惊的心,感叹自己老了,连一只鸟儿都能吓自己一跳。见了一天的官员,此刻觉得腰酸背痛,只想找个地方躺躺。想当年自己可是连着二三个晚上不睡觉也照样jing神奕奕。
刚才在议事厅中户部尚书郑天林话里话外地套着自己关于赌马的看法,估计是太子让他来探探自己的口风。那些不明就里的官员有的对赌马危害深恶痛决,坚决要求自己向万岁进言取消赌马甚至赌业;信亲王的手下却忙着圆场,说赌业的税收高,只要管理得好未尝不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两班人马旗帜鲜明,争吵不休,最后都要自己表态。
深为丞相,李乐山看得比他们远得多,知道景帝正磨刀霍霍,准备着向外用兵,此刻正是用钱之季,怎么会向赌业开刀。和姬雄原相交三十余年,算得上朝夕相处,李乐山对姬雄原了解至深。年轻时,他曾和景帝无数次挑灯夜话,君臣两人每每谈到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景帝要历经图治一心要做千古名君,创建如同大元帝国那样的盛世,自己一心要做个贤臣,万古流芳,为后人传颂。
三十多年了,景帝的雄心越老越炽,自己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尽心尽力地为了万岁的雄心不敢有丝毫懈怠,丞相之职调和yin阳,处理矛盾,只是自己越老却越感到力不从心了,有点跟不上万岁的步伐了,最近这几年常常觉得疲惫,刚才在议事厅听着听着就走了神。郑天林发现自己的异状,起身告辞,才让自己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jing醒过来。
李乐山自失地笑了一下,加紧脚步走进饭厅。家里的老小都在等自己吃饭,自己的两个大儿子不在身边,家中除了夫人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和十一岁的小儿子。见自己进来,夫人带着儿女起身相迎。李乐山上前牵起夫人的手,少年夫妻老来伴,夫人陪着自己风风雨雨四十年,相濡以沫,为自己生下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对待自己依旧谦恭温惠如初。
吃过饭,女儿李倩云乖巧地站在李乐山身后替他揉捏着肩头,李乐山问了几句儿子的学业让他回书房读书。刚想和夫人好好说上两句,丫环进来通报:“相爷,宫中来人传旨。”李乐山歉意地向夫人笑了笑,李夫人温柔地道:“夫君国事为重,妾身带女儿先回房中。”飘飘万福后离开。
丞相府内堂,太监总管陈直背着手欣赏着墙上的字画。陈直,自幼入宫,从东宫开始就跟随在姬雄原身边,现在身为长安宫总管。别看只有四品官,李乐山却知道陈直手中有一套暗中的人马,直接奉景帝之命监视着文武大臣和朝野动向。本来宣旨只是件小事,宫中有专门的宣旨太监,今天陈直亲自前来,让李乐山觉得不比寻常。
李乐山上前拱手,诧异地问道:“出了什么大事?居然劳动公公您亲来?”
陈直笑嘻嘻地回礼道:“李相爷太客气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奴一向在宫中少有走动,恰巧万岁要向您传个旨意,老奴想有一阵子没见到丞相了,便自告奋勇来了。”
李乐山当然不会当真,哈哈笑道:“陈公公您能来丞相府,让我这蓬荜生辉,欢迎欢迎。不知万岁有何旨意示下?”
说到正事,陈直手中拂尘一摆面容一肃,尖声说道:“万岁口旨,近ri朝中上下对赌马一事议论纷纷,着丞相先行议议,拿出个章法来,待十ri大朝时专议此事。”李乐山躬身称是。传过旨意,陈直恢复了笑容,谦卑地告辞,李乐山亲自将他送出二门,看着陈直离开才转身回到内堂。
手拈胡须,李乐山盘算着景帝旨意中的含义。陈直亲来宣旨,说明万岁对赌马一事十分关注;旨意中有朝中议论纷纷,说明万岁对朝中大臣们的态度有所了解,依自己的判断,禁止赌马肯定是不会的;以万岁对自己的了解,知道自己明白他的心意,所以让自己先行议议,在百官中统一口风,至少向大家吹吹风,定一个基调,不要到时争论得不可开交,这原是君臣遇到大事常用的办法;今天是四月四ri,十ri就要朝议此事,剩下的天数已经不多了,从明天开始就要在百官中把自己的口风透出去。
关键是万岁是怎样打算的,李乐山沉思着:现如今万岁一心火热要做千古名君,前一阵子还下令户部盘点国库存银,下令兵部对军队进行换装,淘汰老兵新招兵士,大家都知道万岁有意南下。一旦动兵,那银子花得就如同流水,别看国库上前有一亿三千万两存银,不用两年就能花个干净。由此看来。禁赌马是绝对不会的,但万岁又下令不许新开赌马,光靠一家赌马的生意一年到头顶多也就是三四百万两的税银,对于大申国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不管什么用?
如果广开赌马,风气自然会败坏,如今钟京赌马已经让许多百姓家破人忙,朝中大臣也多有反对,如何顺应万岁的心意既要多收银子还要保证大家不反对,真是难为自己了。李乐山皱着眉头一遍遍地推敲着陈直的话,试着从中找出景帝的心意来。
突然,李乐山心头一动,明白了景帝的心思。拿出个章法来,这是朝庭准备着插手赌马一事,由此看来才会下令不开新赌,到时由朝庭出面cao办赌马一事,再在几个大城镇开办赌马,这税收和赢利都归国库,每年的赢得至少也有几千万,等于新增了半年的国库收入。万岁爷啊,您果然是打着好主意,只是与民争利之风一开,将来怕不好收场。
长安宫,景帝听完陈直的奏报,点点头。这番话传到李乐山的耳朵中,他必然能体会出自己的心意,由丞相出面吹风,到时朝中反对的人就会少很多,国家正在用钱之计,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待自己平定天下之后,再来徐徐处理这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