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在御苑开始了。
方圆百余里的猎场上,旌旗飘扬,号角四起,山谷回荡,山洞里、林木间、沟壑旁、草丛中野兽被金鼓声惊得狂窜而出。景帝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盔明甲亮的骑士向奔逃的猎物追逐而去。身后,一队队纪律严明的卫队却井然有序地向四面八方散开,分工合作,开始他们之间的角逐。
前两天的比试与个人无关,刘平飞跟随着和亲王身边,偶尔she上一两箭,看着时常从身边象水银泻地般掠过的京中十卫,较他在宁远看到的边军又强了不止一筹。弯弓齐she,遮天蔽地,即使自己有过沙场厮杀的经历也感到震憾,就算个人能力再大在千军万马的冲锋中也无法支持多久。
刘平飞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将官们,这些平ri的军中同僚、酒场好友为了名次恨不得大打出手。名利是把锋利的刀,割开友情,割裂亲情,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身在名利场,自己也不能例外,当自己明天为了自己、为了和亲王挥舞起手中的弓箭,势必要得罪太子、信亲王及其他想得胜的人。
既是比试就有高下,有人欢喜有人忧,至少喜比忧好,为人为己都只有勇往直前。对于局外人来说只不过是场游戏,看戏而已,明天自己参加走马she箭的比试,看戏的又是谁?
夕阳西下,卫队的名次已经排列出来了,武骑卫连续五年第一,今年垫底虎贲右卫。此刻,景帝的行宫前,落败的虎贲右卫正垂头丧气地整理着明ri走马骑she的场地。
行宫前就是走马she箭的场地,有十亩左右,经过一年地面长满了草和灌木,虎贲右卫除去上面的草木,将地面平整夯实,又从远处的河边运来细砂铺在上面,很快一个校军场就要完成了。刘平飞正和一群朋友饶有兴趣地看着虎贲右卫平整着场地,和亲王派人来找他。
和亲王的住处在行宫的旁边,两间房子,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住处。猎场不比钟京,仅是王公侯爷才有资格分到一间房屋,其他人一律住在帐蓬里,刘平飞就和其他三个人挤在同一个帐蓬内,看到和亲王居然分到二间房屋,很是羡慕,人比人气死人啊。
刘平飞嘻笑地道:“王爷,您这地方大,我住在帐蓬里快被臭脚给熏死了,要不今晚到您这打个地铺。”
姬彪面沉似水,没有理会刘平飞的说笑,让他在一旁落坐,将手中拿的几张纸递到他手中。刘平飞低头一看,是份名单,有的名字下面还有指甲掐着痕迹,显然看得人很用心。
姬彪皱着眉头,缓缓地开口道:“这是我从兵部弄到明天参赛人员的名单,上面掐了印的都是明天你的劲敌。真没想到,今年参赛的人如此之强,嘿嘿,吕雨康、江欣林、张志善,居然赵洪宇、李远志都从西南大营赶了回来,来者不善啊。”
刘平飞翻看着名单没有作声,姬彪自顾自地接着道:“这份名单中有些人居然我都不认识,据给我名单的那人透露都不是等闲之辈,不知是谁的门下,看来明天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
看了看刘平飞,姬彪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平飞,据说太子有意针对于你,明ri你见机行事,保全自己为上,名次不妨以后再说。”
姬彪说出这样的话,刘平飞很受感动,他知道和亲王对这次比试很在意,有意在初涉朝政时借助此次比试立下声威,但仍能开口让自己保重为上,那是真正把自己当成贴心人。
刘平飞站起身,郑重地躬身行礼,言道:“敢不效死力。”
姬彪也很激动,站起来拉住刘平飞的胳膊,连声道:“好,好,平飞你不负本王,本王定不负你。”
太子驻处,厅堂之中,摆着一桌酒宴。太子姬伟居中而坐,端起一杯酒对着身边的吕雨康道:“雨康,这次有你替本王出战,本王无忧矣。来来,满饮此杯,待明ri利用后本王再与你庆功。”
吕雨康也不多话,举杯饮尽,继续不语中。姬伟知道他的个xing,也不怪他,举着杯子向其他的人招呼道:“诸位,明ri一战尽力争先,势将那刘平飞踩在脚下,方趁我意。”众人举杯,纷纷应是,太子笑着和他们一起饮尽。
信亲王姬杰,二十九岁,与太子、和亲王是一母同胞,三个人长相相像。太子已经开始蓄须,姬杰则留着两撇小胡子,姬彪还没有留须。留着两撇小黑胡的信亲王显得成熟稳重干练,举止从容。
此刻,姬杰盘腿坐在席上,微笑地注视着对面的文士泡着茶,屋内一角,一名少女正在轻抚着瑶琴。茶雾升腾,轻音渺渺,端起茶来轻呡一口,两腋生风,恍如神仙中人。
姬杰放下茶杯,叹道:“云昊先生的茶泡得是越来越好了,清香扑鼻,回味无穷。”
对面盘腿而坐的中年文士微闭着双眼,像是在回味着茶香,好半天才幽幽言道:“信亲王,泡茶是要花功夫的,心急是品不出滋味的。”
姬杰显然不想再打机锋,直接了当地问道:“先生,我把赵洪宇从西南大营调来,不知这次比试能否取胜?”
云昊先生放下茶杯,伸手取过紫砂壶,缓缓地加满茶水,又端起茶放在鼻下闻着茶香,眼睛似睁非睁,仿佛神游天外。姬彪也不相催,端起自己的茶杯,学着样在鼻下闻着茶的清香。
“难难难”,云昊先生一开口就是三个难字。姬杰轻声问道:“难道那吕雨康就如此难对付?”
云昊先生道:“四年前一手三箭声威犹在,吕氏一门内功了得,如今怕是更上一层楼了。”姬杰微一皱眉,下意识地将手中茶一饮而尽,问道:“先生,那当如何?”
云昊先生微微一笑,道:“王爷如此饮茶但是饮牛了,浪费了这杯好茶。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爷何必抢着去当那根出头的檩子。”<b猎父皇很重视,若能取胜我在父皇心中地位便能更近一些。”
云昊先生朗声大笑,惊得抚琴的少女手中一乱,出现了个杂音。姬杰挥手让其退下,这才问:“先生因何发笑?”
“我笑王爷心思太切,不等茶泡好就急着要饮。当今万岁乃是少见的英主,太子和二位王爷的心思怕是早已洞若观火。王爷你们要在父皇面前表现,作为父亲自然愿意看到儿子上进,但凡事有个界限,过犹不及。你调赵洪宇进京,已经触及万岁的底线,如果再要进一步,恐怕接下来就是打压了。”
姬杰对云昊先生显然十分信任,闻言一惊,闷闷不乐地答:“看来本王确实有些过急了,最近三弟在父皇面前争着出风头,颇得父皇赞赏,我也是怕他后来居上,才行此下策。”
“和亲王也是万岁的儿子,同太子、王爷是一母同胞,万岁自然也希望他能有所作为。和亲王本无根基,新掌礼部、刑部,万岁自然要帮他几分,何况对万岁来讲三只腿站地,更稳当些。”云昊先生手捻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原来如此”,听到云昊先生的解释姬杰不免有些泄气,自己想尽办法来争宠,只不过是父皇手中的棋子。
云昊先生见姬杰泄气,笑道:“王爷莫要心灰,虽是如此,但事在人为。就拿此次比试来说,第一名王爷不用去争他,但其余的位置不妨争上一争,前几位更是多多益善。王爷要让有心人看到麾下人才济济,这才是争的目的。”
行宫,景帝歪在锦榻上半坐半卧,眯着眼睛听着身旁一名内宦低声汇报着,“名单已经传出去了。太子正在住处宴客,信亲王与谋士相商,和亲王把刘平飞找去了,万岁交待的事老奴已经派人传过话了,各世家都得到消息了。”
见景帝似睡非睡,那名内宦悄然立在榻尾,等候着景帝发话。
烛火发出劈劈啪啪轻响,行宫一片安静,再听不到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