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鸣掌灯的时候被人送回来了,喝得酩酊大醉。姜氏让人将他扶到书房床上躺好,吩咐丫环去准备醒酒汤,自己解开刘顺鸣的衣服,用热毛巾温柔地揩拭着,嘴里轻声埋怨:“老爷你也真是的,出门时都让你少喝点,明早起来又该说头痛了。”
醒酒汤来了,让人扶刘顺鸣半躺着坐好,姜氏用汤匙舀着醒酒汤放在嘴边吹凉,在嘴唇上轻轻一触,试试不烫,才小心地喂刘顺鸣喝下。
喝了几口,刘顺鸣翻身躺下,嘴里面含糊地嘟囔着:“平飞,平飞……不可能,你们瞎说,喝酒喝酒……”
姜氏一惊,汤匙掉落在碗中,暗暗思量,老爷晚上都跟什么人出去吃饭,都讲了些什么,老爷怎么会提到刘平飞?
姜氏一晚上没睡踏实,一来关心刘顺鸣酒醉,二来想着怎样把刘平飞殴打管家的事告诉老爷,加上刘顺鸣醉中呢喃那贱种的名字,更让她心思重重,辗转难眠。
第二天是十二月十四ri,逢一、四、七ri刘顺鸣要到兵部应差,昨夜醉酒起来得有点晚了,刘顺鸣七手八腿地套好衣服,带上两个护卫连饭都没吃,就匆匆出门奔兵部而去,姜氏也顾不上和刘顺鸣说刘平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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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是天子所居和各府衙门办公之所,分为皇宫和办公区。皇宫占据皇城的三分之一,由庞大的宫殿群构成,文武大臣每ri上朝的金銮殿在皇宫前端。景帝住在皇宫正中的永安宫,太子住在偏东长乐宫,号称东宫。二王子信亲王、三王子和亲王、其他皇子们以及皇亲国戚住着靠近皇宫边缘。还有些房屋景帝赐给了一些心腹大臣,既示恩宠又方便他们进宫议事。
各府衙门办公之所被宣德大道将分为东西两区,宣德大道联接到内城的十字大街,再联通外城的建安大街。六部衙门在皇城西部,御史台、大理寺、通政使司、尚宝司、詹事府、翰林院、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国子监等衙门在东部。
兵部衙门前是个大广场,朱红旗杆高耸入云,两只青石狮雄距左右,虎视前方。大块的条石铺就的台阶向上,石阶前一排排拴马桩,八名横跨长刀的将士在大门前左右排开,三开间的朱红大门上方一块横匾,四个乌黑的大字“兵部威武”。整个衙门显得气势十足,给人森严的压力。
刘顺鸣下马入内,他是个闲官,隶属兵部四部之库部,每次来向库部主事报个到,再到四处转转,和同僚扯上几句增加感情,没有差事就可以回家了。
衙门里的人势利的很,像刘顺鸣这样没有职司在身的闲官没有多少人愿意答理,平ri见面顶多点个头、露个标准笑脸、打个招呼什么的。今天刘顺鸣觉得衙门里的同僚特别热情,老远就跟自己笑着打招呼,不时有人找话扯上几句。刘顺鸣一边笑着回应,一边狐疑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人缘了。
兵部侍郞有两人,右侍郎翁天保、左侍郎吴全忠,都是四品的官员,以右为尊。今ri值ri的是姚全忠,一见刘顺鸣进来,立刻从书案后站起身,转出来笑着招呼道:“老刘,来来,快坐。”命人端上茶,热情地坐在他身边扯着闲话。
刘顺鸣有点受宠若惊,心里暗暗奇怪,这个吴全忠平ri里见到自己老是黑着一张脸,摆足上司的架子,今天怎么转了xing,该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吧。心中盘算着,嘴巴上含笑应答着。
闲扯了几句,吴全忠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老刘,令郎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刘顺鸣连忙答道:“小儿刘平玉,今年十七岁,尚在国子学就学,未曾婚配。”
申朝最高学府国子监,分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区别在于学生资荫(即父祖官爵)身份,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分别面向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僚子弟,律学、书学、算学则面向八品以下子弟及庶人。
刘顺鸣是五品官员,但爵位却是西平侯,凭借祖辈的余荫和外公宁远侯家的权势,刘平玉越过太学就学于国子学。
吴全忠一愣,诧异地问道:“刘平玉?国子学就读?那个去宁远军中的刘平飞是你什么人?”
“刘平飞是卑职的长子,是庶出。”刘顺鸣有点摸不到头脑,怎么问起自己的庶子来了。
“喔”,吴全忠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顺鸣,压低声音故做神秘地道:“老刘,你还不知道吧,昨天和亲王见驾,在万岁面前夸赞令郎刘平飞文武双全,勇猛过人,这次从凉国夺得新式连发弓就是令郎的功劳。”
吴全忠饮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宁远大帅潘仁强在奏章中也特意提到令郎,说令郎年少有为,可堪造就,在校场比试时箭透五甲,与大凉作战屡立战功。万岁对令郎很感兴趣,向和亲王详细问了令郎的情况,最后亲口说要重重加封于他。老刘啊,雏凤清于老凤声,你这个庶长子可不一般了。”
看着吴全忠羡慕的笑脸,刘顺鸣顿时明白了,原来昨夜饮酒时同僚们看似胡扯的闲话,今天大家热情的招呼,原因都在自己的这个庶长子身上。
刘顺鸣感觉一阵惭愧,儿子这么出名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从别人嘴中得知,想想这些年,自己对这个庶子不管不顾,任由姜氏折腾,确实有点对不住他,更对不住那个在佛堂渡ri的女人。
酸甜苦辣百味俱全,刘顺鸣也分不清自己的滋味,恍恍惚惚地从衙门出来,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仿佛昨夜的宿醉还未醒,一切都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