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九指指挥着护卫们将有些散乱的马匹集拢,沿着大道缓缓地向前,路况不好,通行需要一段时间。马队前端已经进入刘将军的阵内,在引导下有序地通过三眼村,沿路都可以看到刘文山将军派来帮忙的队伍。
“快点,加快点速度,马上就能回家了。”温九指跑前跑后地指挥着,看着队伍逐渐恢复了秩序,勒住马,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大战后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这次能够脱险,靠得就是工部新研制出的弩箭,想到不远的将来,大批地弩箭装备军队,大凉的雄师将势不可挡席卷大江南北,最终统一开羽大陆,温九指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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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三眼村不到五里一处密林,探子流星般地将不远处狂沙帮与凉军的战况禀报给大帅潘仁强。
狂沙帮偷袭,自己正好做黄雀;凉国大军接应,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正好一举拿下打个大胜仗,对自己麾下这三千黑骑军潘仁强什么时候都信心十足。
“启禀大帅,凉军用一种新式的连发箭阻住狂沙帮进攻,前队已经进入接应区。”一名探子单膝跪地禀告。
“哦,什么样的连发箭?能发多少只箭?发she效果怎样?”潘仁强知道各国都在弓箭上有研究,连发箭更是研究的重中之重,见探马告知凉军使用一种新式的连发箭,顿时吃了一惊。
“卑职见凉军马队百余人齐发,一次击发估计在三四百根左右,箭势很急,狂沙帮那边是红巾盗打头冲锋,一次she击打死红巾盗几十人,红巾盗二当家沙力隆当场被she死,连人带马都中了几十箭。”
潘仁强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百余人齐发三四百只箭,如果大量装备军队,上万人齐发那还有什么可挡,大申危矣。
“不过”,探子迟疑地道:“依卑职看这种箭好像只能发一次,要不就是装备很难,只见护马的凉军发过一次。”
这番话让潘仁强稍微安定了些,稳了稳神,潘仁强知道今夜的重点已经不是那一千六百匹马,而是凉军那种新式的箭,要不惜一切代价弄几把到手,要不然等到大凉改善后装备到军队,大申国真的危险了。
目光缓缓地从眼前三千黑骑身上掠过,潘仁强泛起深深的悲哀,这些黑骑的兄弟跟着自己多年,在与大凉的对抗中屡建功勋,今夜不知有多少壮士将会丧身在这种利箭之下。但为了大申的将来,就是将全部的黑骑折在此处也在所不惜。
咬咬牙,潘仁强声音低沉地声音传令道:“黑骑上马。”
蹄声由缓到急,接近三眼村时,蹄声轰响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三千黑骑犹如一道黑se的旋风向三眼村刮去。
刘文山今年四十五岁,从大凉国最底层的士兵到今天武原城的副帅,他自己也算不清经历了多少场血战。身上的刀伤、箭伤在yin雨天总是隐隐作痛,提醒他已经不再年少,不是没有想过解甲任些闲职,但每当他一站在战场,浑身的血液就忍不住沸腾,也许自己天生就是个军人。
和大多军人不同,刘文山长得身材修长、颜面白皙、三缕墨髯、文质彬彬像个文人多过武人,只有那双杀气四溢的双眼出卖了他的身份。刘文山以其善守而闻名凉军,武原大帅齐如远曾评说其安稳如山,坚如磐石。
蹄声轰隆传来,刘文山捊须冷笑,申国的伏击早在意料之中,或者说,这次押运马匹本身就含有一个局。
凉国工部一共赶制出一千张弩弓,全部放在武原城试验。这次刘文山带来五百张弩弓,三万多支利箭,加上温九指携带的一百五十张,见识过弩弓利害的刘文山完全有信心将来袭的申军留在三眼村。
三眼村地势狭窄,不利于马队的全面展开,刘文山传令:“收缩成阵,马队向旁移开,不要冲乱了阵势。盾牌向前,长枪手准备,不要让敌军靠近。弩弓手每一百五十人为一队,轮番发she。”
潘仁强带着黑骑赶到三眼村看到一只龟缩的铁阵挡在面前,从盾牌的缝隙可以看到隐隐的寒光,那要命的弓箭隐藏在盾牌后面。看看地形,潘仁强下令,“第一队,尽量分开,冲开阵势,小心弓箭。”
三千黑骑分为十队,第一队在队长的带领下,呼啸着向前扑去,二百步处黑骑散开,马上的将士将盾牌护住前身,右手擎着明晃晃地砍刀。
刘文山冷笑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黑骑,这个老对手“潘炭头”的王牌,今夜就让它葬身在弩箭之下。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七十步,刘文山大声传令:“第一队,she。”盾牌一竖,露出藏在盾后的she手,平端着弩箭,闻令扣动扳机,箭呼啸地she向迎面而来的黑骑,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片。未中箭的黑骑尽力避开倒地的同伴,红着眼怒号着继续向前。
刘文山声音冷若冰霜,“一队退,二队she”。又是一轮箭雨,如同平铺的扇面向前扫过,黑骑手中的盾牌无法护住座下的骏马,又有几十名黑骑将士被she倒在地。
向前,倒地,继续向前,继续倒地,终于,离凉军还有二十多步远的地方,第一队黑骑全部倒伏在地。
潘仁强脸se铁青,心在滴血。凉军新式箭的威力已经显现无疑,三眼村这个地形让自己的黑骑无法展开,只能靠前面的将士用血肉之躯掩护后面的兄弟突进。如果对面的凉军有足够这种新式连发箭,布下几道战线,就算自己不顾黑骑的生死,冲破凉军的一两道战线,恐怕这三千黑骑就要交待到这里了。
战场不容多想,潘仁强下令:“第二队展开向前,注意防守,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紧跟在后,务必冲开凉军防线,如果能抢到新式弓箭,即刻退回。其他各队依次排好进攻队形,等候命令。”
蹄声再度响起,没有丝毫犹豫,第二队黑骑向着凉军露着死神狞笑的大阵冲去,紧跟着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
身为黑骑第二队队长,姚信长带着兄弟们斩将夺旗,立下无数功劳,经历过一次次风险,也受过几次重伤,最后都安然无恙。这一次,姚信长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不能回来,拍了拍跟随自己多年的黑马,将手中盾牌尽量挡住马身,这匹黑马就如同自己的家人。
家里因为自己ri子过得不错,有百亩良田,父母亲来信说身子骨还硬朗,弟弟今年中了秀才,成了读书人,不用像自己一样在沙场搏命。媳妇是个贤惠人,拉扯自己的一对儿女,孝顺父母,来信说还想再为自己添个小儿子,这女人真是水做的。
黑马开始奔驰,对面凉军的盾牌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盾牌上的怪兽狰狞凶恶,像是死神冰冷的微笑。
姚信长觉得自己真的不怕,军人就该如此,为了身后的弟兄能顺利冲破防线,为了父母妻儿,为了那一对可爱的儿女能继续在院子里快乐的玩耍。“冲”,一声怒吼脱口而出,带着无比的激愤,带着满腔的热血,向前向前再向前!!!
凉军的箭带着啸声划过,身边的袍泽不时有人倒下。姚信长直视前方,突然黑马腿下一软,禁不住从马前摔了出去,身上热热的感觉,轰鸣的马声从身边响过,就再也不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