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排水沟?”
望着眼前两米多宽,冰面上覆盖白雪的排水沟,时寻大为失望。
“我还以为会有地下通道,谁知道会是露在外面的。”
“城里的确有埋在地下的通道,据说能容人行走。可是城墙下谁敢留通道?这样露在地面,不易被攻城的敌人钻进来偷袭。”
“有道理,你怎么不早说。”
“你要找排水沟,我以为你有办法呢。”
“唉,被你害死了,咱们一路连杀带骗走到这里,谁知道此路不通。”
时寻大脑急速运转,苦思出城之计。
“不是你要我夫唱妇随吗?怎么能怨我?”今非感觉委屈,垂着头小声嘀咕,样子像极了受婆婆气的小媳妇。
时寻展颜一笑,拍拍小媳妇肩膀:“没事,我们再寻出路吧。”
时寻沿着城墙边走边看。
城墙高大,风雪里看不分明,抬头仰望竟有高耸入云之势。偶尔有喊声从上面飘下来,让他悄悄压低了身体。
“你要去哪里?”
“找出口啊,城墙这么高,怎么出去?”
“杀出去。”
今非走到他身边,见他冻得轻轻跺脚,低声说:“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天黑再出城。”
“那也要先找到出口,不然天黑了更看不到。”
“不用找了,我背你出去。”
时寻惊讶的看看她,再看看城墙,有些不敢相信:“这么高,你确定能跳上去?”
“当然,我是七品,再高一倍也上去了。”
时寻大喜过望,立刻四处逡巡,打算找个藏身之处。
“去那里。”今非指了方向,拔腿就走。
时寻紧绷的心弦一松,立刻觉得寒风刺骨,抱着肩膀在后面跟着,不禁奇怪古代的雪下得也太大了。
今非找了一个离城墙四五百米的柴草垛,三五下扒开个洞,侧身让时寻钻进去。
时寻冻得狠了,手脚并用进去,用力挤压周围的枯草,今非钻进来,拿柴草掩住洞口。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就盖住了扒开的痕迹。
一队金兵巡逻过来,又渐渐走远。
北风从城墙上折返,撞到草剁上形成旋风。旋风又吹动风雪,风雪搅乱了天地,天与地都动荡不休,仿佛给这个世界敲响了警钟。
在这北宋亡国的日子里,各自生活在相距近千年时空的两个人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走到一起,对着一张八仙桌拜堂成亲。
然后又因为冥冥中被联结在一起的命运,被迫挤在寒冷的草堆里,互相依偎着——女人心情复杂,男人浮想联翩,在某种旖旎又尴尬的诡异氛围中度过了他们拜堂后的第一天。
天色渐晚,风雪渐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草堆被从里面扒开,今非率先爬出来,站在雪地里系紧钮扣和腰带,又俯身拉出时寻,替他拍去身上的草梗灰尘。
时寻已经冻得浑身僵硬,不断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活跃血脉。
今非静静的看着他,眼里意味难明。
因为在爬出来前,他说了两句话。
“一会如果被围住,你就自己杀出去,不用管我。”
“如果杀不出去,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今非不知道他第一句话里有多少真心,不明白他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这个人——扑朔迷离,难辨真假。
都说他是傻子,却言行轻浮诡计多端;明明他来自草原,却对金军了如指掌;私底下他怕得要命,表面上却谈笑风生。
这样的人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他来入赘,到底为了什么?
他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纱,虽然看见了,却又怀疑自己的眼睛。
今非心底百转千回,终于暗下决心:无论他是怎样的人,既然拜了天地,他就是自己的夫君,既然猜不透他,那就干脆不猜。
今非微微俯低身体:“上来,你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今非比时寻矮了半个头,时寻搂住她的脖子,轻松趴到她背上,又把两条腿紧紧盘在她的腰间,如果可能,时寻估计会找胶水把两个人牢牢粘上。
这姿势实在不雅,今非微微皱眉,只能一再安慰自己:“他是我丈夫,事急从权。”
今非把刀拿在手上,抬头看了一眼城墙,紧跑几步,纵身而起。
时寻感觉又坐上了高速电梯,耳边风声大作,瞬间就到了城头。
抬头远望,城外黑沉沉的夜无穷无尽,皑皑白雪延伸进暗夜里,覆盖住不远处的金营。
金营里燃烧着无数篝火,隐隐有人影在篝火旁晃动,若有若无的哭喊声和肆意的狂笑混在风里钻进耳朵,恐惧不由自主从心底涌上来,让时寻觉得浑身发冷。
今非脚步不停,一步跨越十余米宽的城楼,邻近的岗哨发现了他们,立即大声示警。
一支长枪携着风雷投掷过来,直奔时寻后背。
今非迅捷转身,横刀劈飞长枪。
“当当当”。
锣声刺耳,城墙上立刻人声鼎沸。
今非毫不恋战,转身跳下城墙。
无数箭矢随后射来,今非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边跑一边左右躲闪,几个起落就钻进黑暗里。
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枝火把,随后十枝百枝千枝,火光被皑皑白雪反射出去,黑暗被驱散,四队人马现出身影,挡在两人前进的道路上。
“抱住我。”今非声音清冷,不带一点感情。
时寻紧了紧手臂。
今非突然提速,周围景物快速后退,时寻大吃一惊,心底骇然不已。
喊杀声响得突兀,今非速度一丝不减,直直撞入军阵。鲜血成片飙出,挡在面前的敌人纷纷倒下。
斜刺里一柄长刀悄无声息斩上来,今非躲闪不开,回刀格挡。
双刀一触既分,今非退了一步。
一个浓眉大汉横刀拦住去路,哈哈大笑道:“十七帝姬,又见面了。”
“童师闵?”
“帝姬记性不错,还记得罪臣之子。”
今非哼了一声:“你竟然投了金国!”
大汉无奈苦笑:“十七帝姬,我不投金国,天下还有我容身的地方吗?”
今非拍拍时寻的手,示意他下来。时寻立刻跳到地上,活动几下手脚。
“差点忘了,这位就是驸马爷吧?草原可汉收养的狼崽子?”童师闵语带嘲讽,上下打量时寻道:“听说你是个傻子?倒是艳福不浅,娶了赫赫有名的冷面仙子。”
时寻悄悄环顾四周,金兵已经把他们重重包围,不禁叹了口气。
“十七帝姬,不如你舍了这个傻子,献上皇家印信,随我浪迹江湖如何?”
今非不再出声,暗暗调整气息。
童师闵等了一会,对面两人都没反应,自觉无趣,持刀逼近两人。
“皇家印信是什么?玉玺吗?”时寻想起八仙桌上那只黄色小包裹,突然明白金军为什么要悬赏捉拿今非了。
“你放了我们,那东西在我这,我给你。”
“真的?”童师闵将信将疑,缓缓停住脚步。
时寻几步走到他面前,童师闵暗暗戒备,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傻子要做什么?
“你离我这么近,不怕死吗?”童师闵真想一刀劈了他,却见他满不在乎,不知道他实力如何,犹豫着不敢出刀。
“我要投降,你先别动手。”时寻把警棍递给童师闵,呵呵傻笑道:“你帮我拿着棒子,我给你拿印信。”
童师闵知道江湖险恶,各路英豪手段层出不穷。既害怕棒子上有机关,不敢用手去接,又不想在冷面仙子面前露怯,只好运气灌注进长刀,把长刀搭在棒子上,沉声说:“你撒手吧。”
时寻一边傻笑,一边偷偷调整警棍角度。
“老童,离我这么近你都不敢出刀,武道堪忧啊。”
时寻按下警棍按钮,一串电花沿着长刀蹿上童师闵手臂。
童师闵直挺挺栽到雪地上,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时寻身体一轻,今非已拦腰抱着他冲进军阵。
手中刀不求伤人,只为劈开一条通道,闪转腾挪间到了军阵中间。
无数金兵围住他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今非提一口气跳上几十米高空,火光照耀下仿若凌波仙子,倏忽飞出去近百米。
重新落回地面,今非挥刀砍杀。无形刀风搅动满地大雪,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军阵里砍出一片空地。
今非再跳起来,几支利箭追到脚下,被她脚尖一勾弹射回去,射倒了四五个金兵。
又奋力飞掠百米距离,已经到了军阵后方。
身后万箭齐发,两人躲无可躲。今非暴喝一声,手中刀舞得密不透风,牢牢护住全身。
左右军阵又冲出两人,踏着滚滚风雷向他们奔来。
战鼓被重重敲响,四个方阵近万人齐声呐喊,杀气直冲云霄。
一支火箭冲上天空,前方军营里起了一阵骚动,几员大将催马走出,站成一排拦住去路,几双眼睛沉默的盯着两人。
今非提住时寻腰带把他甩到背上,沉声道:“抱紧我!”
时寻手脚并用缠住她,附在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打架,别给我老时家丢脸。”
今非纵声长啸,浑身气势陡然高涨,钢刀在手,杀气冲天而起。
七品仙子临阵破境,成了货真价实的八品杀神。
“夫君,今日我给你搏一个光宗耀祖的名声!”
今非踏雪疾行,直向大营撞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寻已经摘下背上的猎枪,一只手稳稳端着,笑得如沐春风:“你第一次叫我夫君,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两个第一次合在一起,就是咱们的新婚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