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姜慕晚坐在沙发上,身后垫着靠枕,余瑟拿着热毛巾敷着她的手背,婆媳二人不时的交流着。
些许家长里短,也许奇闻异事。
但兴许是教养在,二人话里话外都极少谈及旁人的八卦。
但今日,余瑟主动提及了姜家人。
乍一听闻姜临名字时,站在浴室里拧热毛巾的人都止住了手中动作。
“他去找您了?”姜慕晚想,去找余瑟这事儿,姜临是做的出来的,为了给自己谋条出路,他可以干出任何事。
这件事情上,余瑟似乎并未打算隐瞒,点了点头“找了,说了些事情,但我想着该问问你,所以没答应。”
慕晚闻言。坐直了身子,望着余瑟“说什么了?”
“说是有空两家一起吃个饭。”
“吃什么吃?有什么好吃的?就那种人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觉得恶心。”慕晚一个没忍住,直接炸了,余瑟乍一听闻这话,有几秒的静默。
望着慕晚,似是有片刻的惊讶。
而后,噗嗤一声笑了,望着慕晚目光带着几分宠溺“你这脾气,倒是跟你妈妈一点都不像。”
自幼、姜慕晚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宋蓉是宋家大小姐,一颦一笑都当得首都豪门淑女的典范,可姜慕晚跟她没有半分相像。
而性格,更是迥异,天南地北,差距极大。
姜慕晚想,为何?
大抵是因她与宋蓉相处的时间不如与俞滢相处的时日多,早几年,宋蓉带着她住在外面公寓,凡事都亲力亲为,但归宋家之后,她虽每日回来,可跟宋思慎与宋思知厮混在一起时,更多的都是俞滢在管着她们。
天天接受俞滢那种不能吃亏的教导,于是乎就形成了如此性格。
性格的形成,很魔幻。
宋思慎每日受俞滢摧残,没有她与宋思知的暴脾气,反倒是与宋誉溪相像多一些。
“好多人都这么说,”慕晚回应余瑟的话。
“挺好的,泼辣点才能不吃亏,”余瑟想,她年轻的时候要是有姜慕晚这个脾气与魄力,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余瑟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慕晚恍惚了一眼,觉得自己看清楚了,又觉得自己没看清。
正想琢磨个究竟时,顾江年拿着一块热毛巾从浴室出来,悠悠接过余瑟的话“她不吃亏我就得吃亏。”
“你一个大男人吃点亏怎么了?”
“我委屈,”顾江年伸手拿走慕晚手背上的毛巾,嘀嘀咕咕道了这么一句。
“被猪拱了的人都没委屈,你还委屈上了?”
顾江年
姜慕晚
前者是无语,后者是静默一阵后开始低垂首,闷声笑了起来。
顾江年听见姜慕晚那忍不住的轻笑声,伸手扒拉了一下她的脑袋。
后者歪歪斜斜的栽进了沙发里,像只不倒翁似的。
入夜,餐桌上,余瑟一个劲儿的给慕晚夹菜,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日的餐桌上多了些许只有在农家乐才能吃到的乡野间才有的小菜,兰英将菜品端上来时,同她介绍了一番。
慕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顾江年。
看到了对方眼眸中同样的疑惑。
她知晓,不能问了。
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饭后、慕晚陪着余瑟去院子里消食,顾江年进了书房,且这间隙,徐放还来了一趟,且还带着君华的律师团。
那模样,颇有一副要彻夜奋战的架势。
而慕晚呢?
也未曾有空下来,同余瑟从是外面归来,邵从便来了。
将来时,恰见余瑟与姜慕晚肩并肩的从院子里归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柯基犬。
他一路开车走来,听得院子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好似也不是柯基会发出来的声响。
“要忙工作?”余瑟见了邵从,有些疑惑问道。
“对、可能要忙一会儿,您晚上早点休息。”
余瑟闻言,有些担忧,目光落在慕晚的手背上,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反倒是问兰英“你家先生呢?”
“徐特助来了,先生在书房。”
这夫妻二人,只怕是商量好的,余瑟想。
实则呢?
还真是商量好的。
顾江年今下午本是要加班开会的,奈何慕晚针管回血。这人怎也不忍心带着人在办公室加班了,将进了办公室的一群人又给遣散了,让徐放带着众人去吃饭,晚间上顾公馆。
他吩咐这些时,慕晚都在身旁。
自也是知道的。
此时、顾公馆男主人的书房内,正在展开一场头脑风暴,思想与思想的碰撞到一定的临界点之后就会发生无限的沉默。
顾江年坐在上位,指尖夹着烟,眼前放着风险评估报告,几位老总联合抗议顾江年想将君华大部分资产迁到国外之事。
且说的有理有据,令人难以反驳。
徐放坐在顾江年身旁,没有过多的言语出来,但明显的,看见了这人脸面上为难的神色,以及纠结的情绪。
旁人猜不出顾江年的心思,但徐放想,他应该是猜的出来的。
顾董这么突然的做出一个决定,十有是为了姜董。
这个素来在商场上走的及其稳妥的男人,结了场婚,全都乱了。
事业、情绪。
乱的一干二净。
老人说爱情是毒药,这话、当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爱情这个毒药,碰触它,轻则腐烂,重则致命。
可顾江年碰了。
以至于这个素来冷静自持的男人方寸大乱,好似成了一个误打误撞的毛头小子。
姜慕晚成了顾江年人生当中的意外。
从这个无往不利的男人开始算计她十个亿的时候徐放就知道了。
“国内的各行各业此时正在兴起之态,无论是影视业还是房地产疑惑是军工与医药行业皆是如此,明知此时是正赚钱的时候,如果贸然撤出,不说牵起投资打水漂,君华的极有可能会倒贴,从利益、发展、行情等等多方面来看,我们都觉得此时迁出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顾江年拼搏奋斗多少年才将君华立于不败之地,君华此时正在以垄断的形式极其快速的发展,在各行各业快速蔓延开来,如此架势,莫说是c市首富了全国首富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可此时,顾江年却想停住脚步。
放着好好的光明大道,人生坦途不走、却要去走一脚弯路,如此、君华的一众老总怎么会同意,又怎能同意顾江年所做的这个决定?
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此时正在蒸蒸日上,多的是豺狼虎豹盯着,等着撕咬她们。
可顾江年呢?
却想将身段放低,让那些豺狼虎豹来撕咬他们。
这是君华老总想不通的事情。
若是以往,顾江年绝对是一个激流勇进的性子,可此时他却成了激流勇退之人。
这不符合她们心目中顾董的形象了。
那个大刀阔斧横扫千军在c市商场无人能敌的顾江年,此时好像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畏手畏脚举步难艰的人。
让人疑惑!实在是让人疑惑!
而顾江年的强势霸道在这日并没有显现出来,如果一件事情他做的决定是对的,那么他绝对是强势霸道的,可倘若这件事情他连自己都没有把握,又怎能去强势霸道的要求下属去遵守它所做的决定。
这跟明知是坑还带着人往里跳是什么区别?
这方,顾江年与一众老总正在展开拉锯战。,
而另一方,姜慕晚与邵从也不比这方差。
“达斯如果是别人的企业,抽身出去去国外或许没什么,但是你的企业,恐怕不行。”邵从没想到的姜慕晚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达斯抽身去国外的几率简直是微乎其微,不说旁的,就单单说姜慕晚身后的宋家。
一个世世代代的功勋世家,一个科研世家。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是处处受限,当初姜慕晚出国留学宋家花费了多少的时间精力去弄这件事情?
国家重点培养人才的子女出国留学,要向总统府写报告、写申请,还要写清留学明细,以及归期等等————。
她出国留学都如此艰难,此时竟然想把企业往国外迁移,这种事情,想都不能想,若是真干了,只怕等着她的会是牢狱之灾。
慕晚闻言,似是有些头疼。
伸手揉了揉鬓角。
满面愁绪。
“达斯迁出国外是不可能了,但若是借用别人的手将资产存到国外银行,还是可行的,”邵从想了想,弄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企业不能迁移,但资产可以转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金钱就是青山。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慕晚望着邵从问道。
邵从耸了耸肩“我的原生家庭虽然跟你不是在同一个圈子里,但我接受的教育并不比你差,在首都呆久了,那个圈子里的事儿不说全知道,也知晓一半的。”
“况且,近期宋家的新闻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近期有关于宋家的新闻可谓是满天飞。
从科研世家再到功勋世家,以及宋家所有人的科研成果,他都看了个遍,且不时刷到论坛时,还有人在科普宋家这种段位的人享受的是何种待遇,而被限制的又是哪些。
邵从是个极少在网上冲浪的人,可近几日,泡在网上的时间及其多。
只因宋家。
姜慕晚想了想,也确实是有道理的,宋家近段时间来的新闻实在是令人难以忽略。
“这件事情别让付婧知道,包括往后有关于资产转移方面的事情也不要跟她透露半点风声。”姜慕晚开代着。
“我能问为什么吗?”邵从有些疑惑。
“若是万一东窗事发,我不想拖累付婧,他若是圈外人便无所谓,可她偏偏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付婧对她不差,姜慕晚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将人拖下水。
不告知加隐瞒,也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邵从颔首“明白,那我去办。”
“去吧!”
临近十二点,邵从面色沉重的离开顾公馆。且走时,手中拿着文件。
慕晚自书房出来时,瞧了眼顾江年紧闭的书房门,默了两秒
转身进了卧室。
洗漱完出来,见顾江年还没有散场的意思,这人倒也不去喊人家,反倒是拿起手机给人去了通电话,响了两下,便挂了。
而书房内,顾江年见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两下又息了,心中一紧,以为是姜慕晚出了事,拿起手机疾步向外而去,且拉开门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急切。
伸手推开卧室门,便见慕晚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望着人。
“怎么了?”男人走近,温声问道。
慕晚望着人,悠悠回应“十二点了,顾先生。”
顾江年恩了声,行至床边,关了屋子里的大灯,将地灯调式到一个舒服的光亮,伸手摸了摸慕晚的脑袋“睡吧!”
“你呢?”慕晚望着人,软乎乎问道。
“我还要一会儿,”事情没有解决,他是如何都睡不着的,顾江年已经很久没有焦急之意了。
更无论是那股子急迫之意异常明显。
让他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立刻马上安排好,将一切的意外和危险,都杜绝在他与姜慕晚的人生当中。
他有何曾不知道将君华迁到国外并非一个明智之举,他若是此时不将君华迁到国外,那么一旦宋家与天家的人展开战争,君华必定会成为牺牲品,他并非怕君华会成为牺牲品,事业而已、没了大不了重来,他怕的是宋家与姜慕晚到最后会无依无靠,而将君华迁至国外的另一个想法是希望君华可以成为姜慕晚与天家搏斗的后裔。
徐放猜对了一半,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姜慕晚,另外一半、是为了他与姜慕晚往后能有一个安享晚年之地,不会被这些是是非非牵扯到利益当中,也不会在这些利益搏斗当中孤独终老。
顾江年每每看见姜慕晚我温软的一面时,这种想立马安定下来的心情变的更加迫切。
“你不休息,人家也要休息,”慕晚今日大发善心,顺带解救了君华多的老总一把。
此时正坐在顾公馆书房里抓耳挠腮头痛欲裂的诸位老总们,要是知道姜慕晚这般好心,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比起留在顾公馆的书房里,与自家老总斗智斗勇,他们更宁愿回去睡觉。
“你先睡。”顾江年又道。
“你几点结束?”慕晚问,似是不想放人走。
“还早,宝贝儿,”顾江年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离得近了,姜慕晚闻到了浓厚的烟味。
后者蹙了蹙鼻子。
“妈妈若是晚上起来见你还在加班,肯定会担心,”慕晚将余瑟搬出来了。
不知是将余瑟搬出来太过管用还是顾江年真的担心余瑟会多想。
望着人沉默了一阵儿
余瑟担不担心她不知道,但姜慕晚知道,如果顾家年这夜不睡觉,那么她必定也极其难眠。
“我去收个尾,你先睡,听话,”与顾江年而言,今夜的姜慕晚格外粘人。
“多久?”慕晚拉住人的衣衫问。
顾江年闻言,看了眼床头柜上电子屏,沉吟了片刻“一点半之前,好吗?宝贝儿。”
“顾江年,你想想,万一哪天我俩离婚了,你熬夜加班挣得所有钱都得分我一半,离婚还好,只是一半,你若是猝死了,可全都是我的了,你这是要成全我吗?”
姜慕晚正儿八经的给他科普了一下熬夜加班的危害。说的顾江年一阵无语。
“是不是挺划不来的?”姜慕晚贴心询问。
顾江年;
“你想的还挺远,”男人冷冷的嗤了这么一句,起身准备离开卧室。
“嗳————,”本是靠在床上的人坐直了身子望着离去的人。
“躺着,老子去把他们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