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悟空打杀了那众仙佛,发泄了胸中怒气,持着铁棒环顾四周,见除了师父已然再无一个活人,便收了神通,仰天长啸数声,“痛快,痛快!”
嚷罢,转瞬便至三藏身前,拱手叫道:“师父,如今我们打杀了这众毛神,怕是那西天如来已经晓得了,不若你就莫要再去取那劳什子经,与我同去花果山做个大王如何?”
“悟空,休得胡言。”三藏闻其所言,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双手合十,郑重说道:
“为师取经乃是为我大唐亿万黎民百姓,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因此,哪怕千难万阻,刀剑加身,为师也是义无反顾。”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
“况且那如来佛祖也并不一定知晓此事,便是被他知道,那也是这众仙佛咎由自取,他又能拿我们如何?”
猴子闻言顿时嬉皮笑脸道:“嘿嘿嘿,师父,既然你这么说,那俺老孙就陪你走这一遭!先前我被那如来压在山下,也不过是他耍了个手段,若是那如来果真前来问罪,如今俺老孙也不见得就斗不过他!”
说罢,便去收拾行李,要请师父上马赶路,三藏见状则有些疑惑道:“悟空,如你所言,却是这五百年来食铁丸饮铜汁,已然下降了个境界,如此,又如何斗得过那如来?”
“师父,你这话可说差了。”悟空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笑道:“修为境界不过关乎法力精深与否,俺老孙虽只是个太乙散仙,但这一身天生带来的武艺神通,那可是实打实的!”
说到这里,那猴子又卖弄起来,“好师父,我跟你说,若是被俺老孙近了身,别说是如来老儿,便是那太上道尊,也得被我掼个倒栽葱哩!”
“呵呵呵。”听这猴子自夸,三藏摇头笑了笑,也不戳破他,只问道:“好徒儿,果真神勇,既你谈到太乙散仙,不若便给为师讲一讲这修行境界如何?”
“要得,要得!”悟空闻言顿时点了点头,旋即又挠了挠头道:
“按我在天庭当官那些年数听来的,却是说这三界当中境界各不相同,在这人间界,不受天庭管辖之仙由上至下分作三等,便是那地仙、人仙、鬼仙。”
“而在那天宫之中,则是有天仙与神仙二类,其中细分,可分为七等,便是那散仙、真仙、玄仙、金仙、太乙散仙、太乙金仙与大罗金仙。”
“其中散仙、真仙、玄仙、金仙皆为神仙,只有到了太乙散仙境界,方能称作天仙。”
“天仙与地仙对应,神仙与人仙对应,而那鬼仙,则尽是些山神土地之流,乌合之众罢了,便是那天庭里大多数也都是些不入流的小神,达到天仙境界的,终归还是少数。”
顿了顿,悟空咬了咬牙,又颇有些不甘心的道:
“这天地神人鬼,无论哪类,也皆是寿元有限,若想活得久些,只能吃那蟠桃增添寿数,而在这五类之上,其实还有一重境界,便是如那太上如来之流,被世人称作天尊!”
说到此处,便是这猴子再如何狂妄,也不由露出艳羡之色,“那等天尊,可当真是道行寿数与天齐,法力神通似海深呐!”
感慨完,却又撇了撇嘴,“当然,论境界俺老孙便是拍马也不能及,但若单论斗法,嘿嘿嘿,便是那天尊之流,俺老孙自也不会惧他!”
听他说罢,三藏心中解了惑,便也不再多言,持着锡杖翻身上了马,便由悟空领着,自往西方赶路。
一路行了有大半日,除了被悟空打死只老虎,也没生出事端。
直至明月高悬,二人方才看到前方有户人家,三藏自上去敲门,与那开门老者道了来历,那老者便将二人请了进去,添茶吃斋。
待到斋罢,又着悟空吩咐去煮了锅热汤,拿了盆,师徒二人洗浴罢了,坐在灯前。
三藏向那老者借了针线,将白日被悟空剥下的两块虎皮取出,缝在一处,又从包袱里扯出一件直裰儿,让悟空披上,再由腰间围上那虎皮,用藤条勒紧,如此再看,便是有了几分人样。
而悟空见师父看着自己这身打扮不断点头,也是兴奋极了,直跪在地上,对三藏拜了又拜。
却是自打他出生起,还从未曾有人对他这般好过。
念及至此,想到自己被压在那山下五百来年,往日与自己相识过的兄弟从未曾来看望过自己,一时不禁有些情绪莫名,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三藏见状,切心安慰过后,见其状态有些好转,便嘱咐其去寻些草料喂马。
待其走后,三藏沉吟了会儿,忍不住去看了看面板信息。
果然,这猴子的忠诚度已然由三十转变为了五十,这不禁令三藏好一阵欣喜。
此时各各事毕,待悟空回来,师徒二人说了会儿话,便也各自躺在床上入了寝。
一夜无话,次早,悟空起来请师父起床赶路,三藏着了衣,与那老者辞别过后,师徒二人便又踏上了路途。
却说这二人行了不多时,忽闻路旁呼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棒,利刃强弓,一跃拦在二人身前,喝道:“那和尚!那里走!赶早留下马匹行李,饶你性命过去!”
三藏见状暗道来得正好,却也不去理会,悟空则瞬时拦在马前,笑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也敢拦我师父,赶紧与我些打劫来的银两珍宝,你爷爷说不定还能饶了你们几个。”
那六贼闻言顿时一阵怪叫,叫罢,猛然吼道:“呔!你这猴头怎生这般狂妄,非但不交出你的马匹行李,还转过来和我等索要银两!”
吼罢,众贼抡枪舞剑,一拥而上,照着悟空头顶乒乒乓乓就是一阵乱砍,砍有七八十下,悟空不闪也不避,只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直将这六贼唬得呆呆愣愣。
待他们罢手不砍了,悟空便笑道:“嘿嘿嘿,你们打得手也困了,合该俺老孙来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自耳朵里取出一个绣花针,迎风幌了幌,变作一根铁棒,足有碗口粗细,拿在手中,对那六贼举棒便打。
那六贼慌忙四散而逃,但哪能逃得脱,不过顷刻间,便被悟空一个个给打死,自上前剥了衣服,夺了他们盘缠,笑吟吟回到马前,边递给三藏边道:“师父请行,那六贼已被俺老孙给剿了。”
“嗯。”三藏闻言点了点头,自接过盘缠,却将衣服扔在地上,悟空见状忙道:“师父,你嫌这衣服脏,俺老孙可不嫌弃,等回头你帮我缝个褂子,披在身上,也算威风!”
“不可。”见这猴子又将那衣服捡了起来,三藏摇了摇头,正色道:
“悟空,你虽拜我为师,但我未曾教过你什么,也不会要求你去如何,为师只希望你能够在本心通明,保持野性的同时,摒弃兽性,你可能懂?”
“摒弃兽性?”悟空闻言沉思了会儿,忽而对着师父不伦不类的作了个揖,正色道:“师父,徒儿受教了!”
三藏见状笑了笑,也不去管他,自抬头望了望天穹,继续道:“悟空,却说你被压在山下五百来年,如今既已脱困,可有想过回你那家乡去看看?”
“师父,徒儿早就有此打算,嘿嘿嘿,既然师父如此说,徒儿这便回那花果山去看看猴子猴孙,师父你且等等,徒儿片刻便回!”
见他说着翻身便要走,三藏忙道:“悟空,你自不必急着回来,为师有件衣服落在先前那老汉家中,且容你一日,待到明日此时,去那老汉家中寻我便可。”
悟空闻言喜不自禁,忙道:“好,好,师父,那徒儿这便去了,明日此时必定回来寻你!”
说罢,见师父微笑点头,悟空也不犹豫,翻个筋斗,便已不知所踪。
三藏见状,收敛了笑容,自在旁边寻了个石头,坐了下去。
过有半个多时辰,忽有一年高体迈的老妇,捧着一件绵衣,绵衣上还有一顶花帽,缓缓走了过来。
三藏见状起身见礼,那老妇则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长老,为何孤孤凄凄独坐于此?”三藏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奉圣旨往西天拜活佛求真经者。”
老妇闻言笑道:“西天活佛乃在大雷音寺天竺国界,此去有十万八千里路,你这等单人独马,无有伴侣,更无个徒弟,又如何去得?”
三藏叹道:“贫僧日前曾收了个徒弟,不过他生性顽劣,我只说了他几句,他便渺然而去了。”
老妇闻言点点头,将那绵衣花帽递过,笑道:“我这里有一领绵布直裰,一顶镶金花帽,你教那徒弟穿戴了,他自会听你的话,再不敢有所二言。”
三藏则摇了摇头,“我那徒弟神通广大,这衣帽又如何能够治得住他?”
老妇闻言轻笑声,忽而一阵变幻,化作一眉如小月,眼似双星,极为美艳动人的女子。
见三藏面色骤变,这女子笑道:“如此,你可信了?”
“贫僧唐三藏拜见观音菩萨。”
见到其惊为天人的相貌,即便三藏早知这老妇便是观音,也不由失了失神,旋即连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而观音见其没有跪拜,也没在意,只点了点头,便薄唇微张,柔声道:
“我这里有一篇定心真言,唤作《紧箍儿咒》,你可将它记牢,且将这衣帽穿戴与那猴子,若他敢不听你使唤,你便默念此咒,定叫他痛不欲生,再不敢逞凶。”
三藏闻言,点头谢罢,见这观音架云便要离去,又道:“菩萨,如你所言,既有这《紧箍儿咒》,必然会有那《松箍儿咒》,不若菩萨将其传与贫僧可好?”
“呵呵呵。”菩萨闻言摇头失笑,“你这和尚倒是贪心,那《松箍儿咒》却是有的,不过其乃是无上神通,被唤作‘解禁真法’,可解天地间大多数的法宝神通禁制,你这和尚学来又有何用?”
听闻菩萨所言,三藏心头微动,面上则正色道:“观音菩萨慈悲,我那徒儿虽性情顽劣,但他本心不坏,贫僧作为师父,又怎忍心只禁住他,却又无个解禁之法?”
“嗯……”菩萨闻言略作沉吟,想到日前那十八伽蓝所禀三藏之异常,便笑了笑,轻声道:“好,既然你有此等心,本座便将这真法传与你,你可切记不要透露出去半句!”
说罢,自持着那玉净瓶中取出一根杨柳枝,对着三藏轻轻一刷,片片星星点点的光芒洒落在三藏身上,三藏便顿觉脑中多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而观音在那光芒洒落之后,闭目感知一番,却是并无发现任何异常,暗道自己多了心,便又笑了笑,也不言语,自驾起云来,腾空而去。
三藏见其离去,也不在意,默默在心中将那‘紧箍儿咒’和那所谓的‘解禁真法’记牢,又等了小半个时辰。
感知到菩萨却已远去,便将目光看向来路,深深吸了口气,运转体内磅礴法力,快速朝着双叉岭的方向而去。
一路前行,如履平地,如先前一般的路途,在如今三藏眼中,却是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虽无对赶路有益的法术神通,但不过用了半个多时辰,三藏便已回到那双叉岭的地界。
这便是实力提升所带来的好处了。
看着眼前这座被巨石封堵住的妖魔洞府,三藏淡淡一晒,当即无有半点犹豫,直接踏碎封石,破门而入。
然一步踏出,三藏却是倏地闻到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气息,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三藏微眯着眼睛,心中似乎想到什么,快步朝着里面走去。
果然,一入洞穴深处,只见遍地污秽之物,而那洞中大小近百妖魔,居然尽皆被人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撒上盐巴,整整齐齐挂在了石柱之上!
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三藏心神微颤,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却被那直冲鼻腔的血腥味熏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止也不住,却是愈演愈烈,直至撕心裂肺,化作一声声狂笑,“哈哈哈,好,好个过河拆桥!好!好个仙,好个佛啊!”
笑罢,猛地转头看向石榻。
一黝黑壮汉正边撕扯着肉块,边咧开嘴巴看将过来。
三藏与其对视,无言无语。
只紧了紧手中锡杖,迈开步子,默然朝其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