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无忧进去的时候,云子恒正在用饭,瞧见她便放下筷子上前来:“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快进来坐!”
“多谢哥哥。”明无忧坐在云子恒对面的圆凳上,微笑着说道:“虽然我怀孕,你都没去看我一眼,但我还是很惦记着你的,这不就来瞧你了?”
“你是嫌我没去看你,来找麻烦的?”云子恒失笑道:“我这不是忙,再加上,你家殿下想让你安静养胎,我这种闲杂人等,怎么好跑到王府去扰你休息。”
“是大哥自己觉得殿下想要让我安静,还是殿下告诉你的?”
云子恒淡笑不语。
“是大哥自己想的吧?”明无忧慢悠悠地说:“殿下才不会限制什么人来看我,分明是大哥只顾着忙公事,都把我这个妹妹忘了!”
“好好好,我的错!”云子恒说:“我给妹妹赔罪!”
说着,竟然站起身来有模有样要作揖。
明无忧托腮看他两眼,轻笑道:“大哥真是知错能改啊……”
她话锋陡然一转:“那你怎么不给旁人改正错误的机会?”
云子恒顿住:“什么?”
“大哥是聪明人,何必装傻?”明无忧说:“小笛。”
云子恒的眉心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我不想说她。”
“为什么?”明无忧问:“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因为喜欢你纠缠你还做了些事情折腾你,也不是不能说的人啊,为什么不想说?”
云子恒沉沉地看着明无忧。
明无忧又问:“大哥,你那日和她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家中不笑不说话过了半个月,完没有以前的精灵样了。”
云子恒陷入更深的沉默。
屋中的气氛也有些紧绷。
良久之后,云子恒才说:“无忧,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
“大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云子恒自嘲道:“她单纯烂漫,像是个长在野地里生机勃勃的花朵,而我,却是表面看着光鲜好看,实则内里腐臭阴冷。”
“她需要有养分的泥土滋养她迎风摇曳,而我这样的泥土,注定要把她的野性和灵光部消磨掉。”
明无忧反问他:“所以,大哥你喜欢她,只是觉得不合适,所以就弃了?”
云子恒沉声说:“你应该清楚,王府需要的世子妃是高门主母。”
“是!”明无忧点头,“的确,有个能主内的主母是好事,可战王府这么些年没有当家主母也过来了,现在就一定很缺吗。”
“你到底是觉得她不能胜任一个当家主母,还是在考虑别的?”
“大哥,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你只按着你的计划在做一切,可这世上的事情,哪能让你计划的周?”
“总有计划外的事情出现,那便要看具体情况具体解决,可你把白笛这个计划外的事情,当一根旁支树丫直接给斩断了。”
“大哥——”明无忧深吸一口气,“给她机会也给你自己机会那么难吗?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合适?”
云子恒说:“此事不必再说了,我送你回王府吧。”
“……”
明无忧无语了。
“我自己回去吧,大哥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明无忧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又回头说:“你说想要她烂漫生长娇艳开放,可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
“你说为她好,却亲手把她的灵性抹杀的干干净净,你这样为她好的?”
“你又想过没有,她需不需要你为她好?”
云子恒微僵。
明无忧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
云子恒这人太轴。
开解的也开解了,如今只能看他能不能想的通。
……
云子恒面无表情地回了吏部,继续办公,一个下午都没有什么异常的。
晚上忙到很晚回了战王府自己的院落,云子辰前来找他,“大哥,云安郡主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听说晨阳公主府在为郡主挑选……你打算怎么办?”
云子辰话说的平静,但心中其实是颇有些感慨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云安郡主竟是和那林天意有情缘,才拖了四年没有议亲。
云子恒无端端有些心烦:“我最近很忙,议亲的事情暂时缓缓吧,你不必分心留意了。”
云子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哥?”
云子恒说:“时辰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明日还有一堆事务等着。”
云子辰:“……”
他恭敬地朝着大哥拱手行礼,然后说:“大哥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
等到了院子里,他却又忍不住朝屋内走动的云子恒看了一眼。
这段时间云子恒催促他多次,让他盯紧了,现在有机会了又要缓缓?
云子辰皱了皱眉,招呼清云到了隐蔽处去询问:“最近吏部的事情是不是很繁琐,大哥遇到了难处?”
“吏部的事情是比较咋……”清云回:“但是世子处置的游刃有余,没什么难处。”
“那是遇到不舒心的事情了?”
“这……”清云犹豫半晌,才说:“白小姐又找世子了,然后这半月世子就不太愉快,今日郡主又去见了世子,世子……就成现在这样了。”
一整个下午在吏部官所内,云子恒虽然什么正常处置公务,但整个人身上就如同笼罩了一层阴云。
他这从小跟着的人都不敢随意说话,怕忽然就引爆了他。
“是么……”云子辰回头又去看,这个位置偏的很,只能瞧见云子恒印在窗户上的剪影。
停顿片刻,他叹了口气走了。
……
屋内,云子恒把明日要用的东西整理好,正要回房休息,却又停在了柜子前面。
半晌后,他书卷缝隙之中取出了那个小木盒子。
他握着那个盒子,半晌没有打开。
盒子里是白笛送的玉冠,上次被他丢在这儿的。
明明现在事情好像解决了——她彻底死心了,就不会再来纠缠。
但他的心里却更加烦乱。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火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他要用许多精力才能勉强压制。
这些年来,他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烦闷,躁动,但又无力。
或许是这冠放在这里惹他心烦?
可是智慧如他,又不能睁眼说瞎话。
这冠……不过一个物件儿,如何惹他心烦。
真的让他心烦的,从来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