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十三年。
这一年正月初。
完颜金国东胡叛乱,大乾发兵四路北伐。
战争持续数月之久,以东胡被平定,辽东被夺回,双方各有胜负而结束。
这一年五月。
大乾断供镇北军军粮,意图逼迫镇北军自发裁军。
这一年六月。
三大藩王的“海上之盟”秘密签订,无数粮食从海上暗中运往北地,又有许多兵械战马从北地暗中运往南方。
月末,辽东也被正式归为镇北王麾下。
这一年九月。
大批新科进士出任大乾官员。
大乾皇帝赵普瑞,先后破格提拔了数十名官吏,尔后,更是将时任刑部侍郎的“张三先生”——张正,立为了新一任丞相。
大乾丞相之位,悬空了快一年多,如今又有了新的一位。
而张正为官,历来清廉正直,并且与前一任丞相秦相私下交好、政见相同。
且常年守卫大乾律法,为无数科举、武举考子提供帮助,深得官吏尊敬、百姓爱戴。
张正出任丞相后,更是“萧规曹随”、将秦相的改革措施贯彻到底,并大力整治了大乾官场各种奢靡不正之风。
一时间,朝野上下,政治清明,官吏清廉。
大乾盛世,一度来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这一年十一月。
大乾皇帝赵普瑞,有意整顿大乾嫡系军队。
一时间,军中官吏冗杂、空饷遍布等诸多陋象,开始被一一处理。
提拔了许多年轻将领。
效彷镇北军,重新确立军功制度,将军功与爵位挂钩,设立十八级军功制。
厉兵秣马,枕戈备战。
大乾的四方边军,一时间气势如虹。
这一年末。
镇北王妃赵灵芯,被王宫医师诊断出,已怀有身孕数月。
次年,镇北王妃赵灵芯为镇北王诞下嫡长子——严政,立为世子。
……
时间流逝。
乾元三十四年。
这一年是天下丰收、百姓太平的一年。
这一年也是被称为江湖上最为腥风血雨的一年。
这一年,也是被无数后世史学家记载为“大乾王朝由盛转衰的一年”。
自从去年蓬来阁老暴毙陨落、东海蓬来改换阁主之后,江湖上便是开始不再安宁。
武林盟式微。
峨眉、四季宫等势力先后退出了武林盟,自立门户。
魔教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西域影刹门不断扩大着对于中原的影响。
而最为惊诧的,莫过于百花谷、铁血门、血灵门、尸仙宗等四大江湖大宗大派,竟是先后被屠灭,血流成河、牵连甚广。
这四大宗门之中,有正有邪,但竟是都落得这同样的一番惨状。
即便是当年,武林盟与魔教大战,无数高手离奇殒命光明顶,但那也不过是魔教中人与武林盟侠客之间的恩怨,而不复这样的遍布杀戮。
江湖之上,一时间弥漫着无数恐惧。
有好事的侠客从中调查,发现这四大宗门的覆灭,背后的蛛丝马迹,竟似乎都是隐隐跟镇北王有关。
年轻镇北王的恐怖威名,在江湖上愈传愈广、愈传愈烈。
甚至,有侠客觉得,这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巨大阴谋……
还有侠客调查发觉,西夷尸仙宗覆灭之后,宗门内的不少炼尸之法、尸兵储存,都落到了平西王势力的手中。
而百越血灵门的覆没,则似乎又有定南王势力的插手。
三大藩王暗中勾结。
隐隐间有浮出水面之迹象。
……
乾元三十四年。
十月中旬。
经过近乎一年的军制改革,重新练兵,大乾皇帝手中,拥有了数支规模庞大的精锐军队。
赵普瑞颁布了“推恩令”,意在对三藩动手。
推恩令,恰如其名,要求藩王将封地军队分给每一个子嗣、另立门户,化整为零,从而无法对中央王朝再有抗力。
此举毫无疑问,是老皇帝准备从三藩手中,夺回自己曾经赋予的权力。
三大藩王接过此令。
但是,却都还没有明确回应。
一时间,太平盛世之下,暗流涌动。
……
大乾王朝。
乾元三十四年。
十月末。
面对如山般的政务,老皇帝赵普瑞逐渐感到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他授予了太子赵灵峰监国之任,开始逐步将原本牢牢抓在手中的权力,更多地下放给了监国太子赵灵峰以及丞相张正。
同年十一月初。
老皇帝赵普瑞,刚刚向三藩颁布了“推恩令”不到一月时间,便是突然重病倒地、昏迷不醒。
金陵皇宫内的御医们进行了多轮会诊。
每一位御医其实心中都已经有了大致结果。
但没有一位御医敢开口说出来,都推辞说是“自身医术不精,看不出圣上病因”。
最后,还是请出了药王谷的医圣姚迎然亲身来到金陵。
姚迎然为老皇帝诊脉了三回,收了黄金三万两。
然后,姚迎然说——
“没救了,埋了吧。”
登时,在场所有的人,包括以温厚仁德着称的监国太子赵灵峰在内,都是一时间面色铁青。
誉王赵灵睿甚至都想要亲手杀了这个空拿钱财、不办实事的老匹夫。
监国太子赵灵峰及时制止了誉王。
他向医圣姚迎然微微拱手,恭敬开口询问陛下的病因究竟是什么。
姚迎然见到太子赵灵峰如此有礼有节,也便是开口解释道——
“陛下,多年来忙于政务,积劳日深、寿元已尽,并无病害,也就无医药可救。”
“……陛下七十多的年岁、近乎八十载,已经算是寿终正寝了。”
见到连药王谷医圣都说无药可救。
一时间,沉默笼罩在整个养心大殿。
太子赵灵峰也是一时无言。
他回忆起自己父皇的一生,这一位被尊为“大乾圣皇帝”的父皇。
从年逾不惑时通过“夺嫡之战”登基帝位,稳固皇权,斩宗亲、灭诸国,统一乱世;驱北胡、吞东越,威服四夷;借世家安内、以三藩镇边,在仙人的操纵觊觎下,维持着皇权的神圣与威严。
巧妙维系着世家与藩王之间的微妙平衡,在这其中不断加深皇权的力量。
在仙人逾矩、企图控制凡间之时,借用人力,斩除仙人。
如今,仙人陨落,世家无首,三藩也即将被“推恩令”给彻底弄垮。
“……父皇用尽他的一生,做出了好几代明君都未必能够做出的政绩。”
太子赵灵峰如此肯定道。
这一日,大乾全境开始准备素衣、魂幡、纸钱……
老皇帝赵普瑞已经是气若游丝,每日由御医用精心温火熬制的“万年人参汤”吊着那最后一口气。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那最后一口气断绝,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有为的朝臣们在与监国太子赵灵峰一起,日夜操劳。
如今,除去即将到来的国丧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谨防三藩叛乱!
当今这天下,自丞相秦书正、前镇北王严栋先后逝世,老皇帝赵普瑞在大乾境内的威严与号召力,便已经是无人可以相提并论。
即便是现在的三大藩王,也只能在自己境内保持绝对威慑。
年轻镇北王在江湖上以及大乾境内倒也还有些名声,但不足为惧。
不过……
老皇帝若是殡天,太子赵灵峰新君登基,难免大乾的皇权威慑不如从前。
三藩对于“推恩令”,除了北地镇北王暂时没有明确表态以外,其余两大藩王,都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丝毫不遮掩。
若是在新旧交替的动荡时刻,难免三藩不会铤而走险。
届时,只怕又会是一场天下大乱。
这是赵灵峰和他的幕僚们,此刻最为警惕提防的时刻……
……
丞相张正,也是这个时候,频繁与监国太子赵灵峰私下接触。
他向赵灵峰表示——
“此刻,除去三藩、北疆这等金陵外的敌人之外,也要提防金陵内的敌人,就像是……誉王。”
“这么些年来,誉王在金陵,虽比不上太子殿下您,但仍然有巨大的影响力。况且,誉王与三位藩王、特别是镇北王之间的关系,要远比太子更好。”
“谁也说不定,三藩会不会与誉王暗中联手,搅乱这天下。”
丞相张正说着。
他本是不屑于使用这些权谋诡计之术的,但是……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为了这天下大义。
他冒险提议道——
“太子殿下,是否可以考虑,先一步控制誉王,以免誉王跟外面的人接触?”
监国太子赵灵峰闻言,有些沉默。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父皇如今生命垂危,张相却是劝本宫去软禁自己的兄弟?!”
面对赵灵峰的反问,张正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为了天下的安定。”
“张相放心,老九,也是识得大体的,他不会走上老十四的歧途。”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赵灵峰径直否定。
“……张相还是多费些精力在朝政之上吧,这些天,可是积攒了许多政务。”
张正也是一时无话可说。
他心中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算是顽固固执、不会变通的了。
却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是这般不懂变通。
不过,这是大乾的幸事。
张正从太子赵灵峰的身上,看见了其他皇子、甚至是圣上都缺少的品质——仁德。
或许……不对,是一定。
太子殿下他,一定会是一位明君的。
丞相张正心中想着,离开了太子东宫。
尔后,“老板”身着暗门服饰,进来低声禀报道——
“太子殿下,誉王府一切正常。”
“……这段时间,誉王殿下,常常与誉王妃高珊在一起,并无任何逾矩行为。”
太子赵灵峰微微点首。
暗门“老板”,随即行礼告退。
誉王赵灵睿以往最大的资本,也不过是来自金陵世家的支持。
而如今,金陵世家没落,新替换的朝廷官吏,多为寒门士子以及外地世族,大多都以张正、赵灵峰二人为首。
誉王,早就不是当初风光无限、权势滔天的誉王了。
更何况,赵灵峰手中还有能够掌握金陵一草一木、风吹草动的暗门。
张正,根本就不清楚赵灵峰究竟有多强的实力。
太子赵灵峰更是深谙帝王之道。
仁德是要有的。
但是,实力,也更是必不可少的。
……
北地。
镇北王宫。
赵普瑞病重昏倒的那一刻。
天象发生变化——象征着帝王之气的紫微星开始北移。
星宫长张氏,当夜便是深夜前来王宫内殿,亲自面见镇北王,告知此事。
“紫微星乃是帝星,象征着帝王之气,其突然北移,也即是象征这帝王之位将往北,而不再是南方金陵。”
张氏一袭蔚蓝星宫制服,她看向镇北王,开口道——
“王上,您所等待的大乾龙气断绝之象,将在不久内出现。”
镇北王起身,他的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紫微星北移,那这,是移向北地?还是移向北疆?”
“必是北地!”
张氏确定道,“王上您是帝王命数!您注定将会是天下的霸主!”
……
北疆。
贝加尔王城。
“紫微星北移,那这,是移向北地?还是移向北疆?”
议政王太后完颜灵虚,问出了与镇北王同样的话语。
“必是北疆!”
有北疆占卜师如此肯定回答道。
“……太后娘娘降生之时,长生天连明十三日!太后娘娘您更是当年女战神的转世,您注定是将带领我们南下中原、称霸天下的!”
完颜灵虚闻声,脸色似笑难测。
太后宝冠的珠帘轻轻摇动,她的手指敲击在宽大扶手之上。
终于,完颜灵虚望向殿内众人,声音低而有力地开口道——
“整军,备战。”
……
北地。
清晨。
燕北王宫大殿。
老皇帝赵普瑞病重的暗卫消息、以及“推恩令”的催促圣旨,同时到来。
严无鹭头戴镇北王冠冕,细小精致的九旒宝珠在其面前垂落成帘。
他的表情冷澹严酷。
黑底金纹的蟒服让其显得高不可攀。
强大无比的气场让人只得匍匐在地。
王座之下。
武将文臣,分列两侧。
他们距离镇北王严无鹭极远,有些后面的甚至都看不清严无鹭的身形面容。
绝大部分都低着脑袋,不敢抬首直视王座。
但即便如此,从王座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也依然还是让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镇北王的手指间微微动作。
蔚蓝金色的内力,竟是在其手中凝结成实质龙形。
他镇定开口道——
“诸位,有话就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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