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韵说着,一颦一笑间尽是仙气绝美。
年轻的严栋闻言,欣然答应。
他将柳梦韵扶上了他的坐骑骏马,而他则是步行为她牵马。
他们去过河西,在那里遇到一个古怪老头儿,为了一把锈迹长刀差点死了。
柳梦韵救了对方,老头儿承诺,以后一定会回报答对方大恩的。
他们去过金陵,在那里,遇见了算不得年轻的大乾三皇子和他的一位随从,以及秦家嫡公子。
柳梦韵从不掩饰她对于美男的欣赏。
她跟严栋说——
“这位皇子随从,冷冰冰的,还有一双老鹰一样的眼睛,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大喜欢,但是穿起黑衣服来,还有点莫名的帅。”
“这个三皇子倒是不错,接人待物都很真诚热情,说话也很有趣,但可惜,太老、风流债太多。我也不喜欢。”
严栋静静听着,本来心里竟然还有点莫名吃醋。
但不知不觉间,他发觉对方说的那种喜欢,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喜欢……
她好像还不大懂得这些。
不大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
严栋笑了自己一声,反而加入了讨论当中——“那么,秦公子怎么样?”
“长得帅,腹有诗书,还文武双全。比前两个更好。”
柳梦韵随意说着,“……但可惜,是一个一身正气、满腔热血的愣头青。我也不喜欢。”
“你不喜欢秦公子,怎么还把那串青玉古佛念珠送给了他?”
“你不是跟我说过‘礼尚往来’吗?他送了我东西,我总也要回报一下吧?”
“……再说,那串念珠不是我们上次在吐蕃佛宗古墓里面,随便拿的一串吗?又不是你送给我的重要东西。”
严栋觉得好笑,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无比聪慧、知性有力的美貌女子。
感叹如此模样之下的心灵,竟然是那么单纯直接。
她甚至没有发觉,当时秦书正捧着那串青玉念珠时兴奋喜悦的模样……
只怕秦书正这辈子都不会放开这串青玉念珠了。
严栋笑意更甚,伸手指了指自己,询问道——
“那么,我呢?”
“你……”
柳梦韵说着,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你……有很多缺点,但也有更多的优点。”
“我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一想到你,反而是都说不出来了。也许,只能说……”
柳梦韵说着,转而起身靠近对方,轻启丹唇,耳语道——
“我很喜欢你,严栋。”
……
他们后来离开了金陵。
去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柳梦韵的美丽,被这些人口耳相传、流传愈广,以至于即便是在柳梦韵死后多年,【听云阁】也从未改变柳梦韵“美人榜”榜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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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回到北地。
他统一了北地,也迎娶了柳梦韵。
荡灭诸国、统一北方。
受封镇北王之后,天下初定。
一直到严无鹭的降生。
在所有人眼里……
他果断,感觉斩断了与软弱相关的所有情绪。
他高效,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并追求结果。
他不怒自威,而一旦他出现了愤怒的情绪,那将会让敌人颤抖不已。
与他为敌的人,都只会落得一地焦骨或不得不屈膝臣服的处境。
但世人不知。
他也会在柳梦韵与严无鹭的面前,露出如他年少时候的微笑与温情。
……
燕北城内。
镇北王的送葬队伍很长。
棺木缓缓移动,在经过人群等待的长街时,哭泣声再也压抑不住,弥漫成一片。
停落在屋檐的鸟雀被哭声惊动,簌簌地振动翅膀飞向了灰色的天空。
大雪飞舞。
如雪一样的白花,被人们从四周不断地抛向缓缓经过的灵柩。
队伍走过。
无数民众自发地跟随灵柩。
最终,到达了白石墓地外围,终于不得不停止。
年轻的世子看着那一黑木金丝的灵柩入葬。
泥土开始掩盖。
所有在场的人都是眼眶通红。
有雪花飞舞。
哀悼的白雪如同美丽的花朵一般纷纷落下,仿佛天地皆白,天地忽悲。
年轻的世子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看着人们通红的眼眶,看着这如花的飞雪。
冬天似乎不会过去了,有绵延飞雪不断。但冬天又好像已经过去了,有沸腾的岩浆奔行于地下。
“旧时代的象征陨落之后,新时代就会来临。”
……
跟随镇北王作战过的北地将士数不胜数。
在北地,所有闲暇时间,总会有退伍的老兵,跟其余人谈论起当年随先王作战时的场景,他们以此为荣。
“那一年,大乾与秦国于边境鏖战,大乾的将军就是一个书呆子,让他继续打下去,军队都得死完。当时,还是王上带领我们,千里奔袭,奇袭了秦国国都,这才有了一统中原的大乾。”
“那一年,胡人南下侵犯北地……”
“那一年,我们与平西军会师蜀地……”
……
年轻的新王,也常常会着便服混迹在这些人堆之中。
他静静的听着,有时候会跟着大家一起喝彩。
而当有人问他是否也参加过镇北军时,他一时尬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人说“这位小兄弟这么年轻,细皮嫩肉的,肯定没去军中历练过,说不定连娘子都还没讨了。”
但也会有人反驳说“当今的王上,也还不是非常年轻,但也是有为之人,统领北地,不输先王。”
人群争论不休。
严无鹭则是会悄然离开这些争论之地。
他来到外面,总是会看见有佳人出现在这里等他。
“看来,是自己经常来这里,都已经被她们给记住了。”
……
……
翌日。
镇北军营。
严无鹭此刻依旧穿着守灵而用的缟素白衣,但却已经是在处理一些军中事务了。
在军士通报之后。
程华念进入帅帐之内。
这一次,他没有和以往平时一样的白袍白甲打扮,只是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锦衣。
没有了整齐划一的白甲,程华念也不再像以往那般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倒显得有些随心洒脱之意。
严无鹭坐于帅桉后,静静看着对方。
二人之间良久无言。
突然,严无鹭轻笑一声,开口道——
“程将军,你还是和以往一样,沉默少言。……你专程找我,有什么事吗?”
“世子殿下,您还没有正式完成‘称王大典’,请容我先如此称呼您。”程华念表现得还算恭敬,
“当然可以。”
严无鹭很是直接,“……程将军,你可是镇北军中资历最深的将军之一,你有这个资格与权力。”
“王上,在生前曾经交付于我一样物件,说是万一他先一步战死逝世之后,让我转交给您。”
“父王?”
严无鹭言语有了些微微变化,“……什么物件?”
“一枚权戒,历代严家家主的权戒。
”
程华念说着,自手上纳戒中取出那一枚古朴戒指,整体幽黑,中心似有极小的红宝石点缀,红得妖冶、红得似火。
严无鹭起身,来到程华念近前,伸手接过权戒。
他仔细端详着这枚权戒,有些好奇,父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王上让我再转述给殿下一件事情——【忠魂阁】下,埋有忠骨。”
“……若是哪一天,世子您争霸天下,鼎定中原、殊死一战前夕,又或者是走投无路、大厦将倾之时,去那里,可为你开辟出最后的、唯一的一条道路。”
“……请世子记住,这是在最关键、最危急、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够前去。”
严无鹭静静聆听。
程华念言罢,便是转身准备离去。
“程将军!”
严无鹭突然出声叫住对方。
程华念微微止步。
“……不知程将军未来有何打算?是要离开镇北军吗?”
严无鹭如今手中完全掌握着镇北暗卫,对于军中的一些传闻,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怎么?”
程华念觉得有趣,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玩笑意味道“……世子殿下,莫不是已经要着手准备、掐灭我这未来的可能威胁了吗?”
“程将军多虑了。”
严无鹭闻言轻笑,他觉得程华念把他严无鹭想得也太过心胸狭隘了吧。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
“……无鹭只是好奇而已。程将军您是镇北王中元老级别的人物,无鹭很希望你能够留下来,与我一起扛起这镇北军旗。”
“华念,本身就只是为追随镇北王而来。”
“……如今,王上逝世,华念也早已经厌倦了军旅之生活,也就没必要再留在镇北军中了。”
程华念说着,他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生茧的手指,有些感伤。
“……多谢世子殿下好意,但华念已经决意卸甲归隐、游历江湖。做一个洒脱人,或许也不错。”
“既然如此,那么无鹭也就不再多作挽留了。”
严无鹭说着,补充道“……只是,希望程将军记得,无论何时,镇北军中,都将永远有将军您的一席之地。”
程华念闻言,冷俊清澹的脸上,似乎是难得出现了一丝微笑。
他一直都没有转身,只是径直缓步离去。
程华念微微向后挥手,示意严无鹭。
随即,便又再次负手而行。
严无鹭目送着这一代镇北将星的离去……
他突然有些感伤。
君行走了。
父王逝世。
如今程华念也离开镇北军归隐。
恍若一瞬之间,这整个北地、这二十万镇北军,都交到了自己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上。
这个担子很重……
但是他必须得扛起!
他别无选择。
“希望日后,我们还会再见……程华念师父。”
严无鹭澹澹说着。
在他的心中,就算程华念不承认,但他也依旧将程华念视作自己的箭术启蒙师父。
夕阳西下。
一片赤霄云霞之中,程华念白衣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天际处。
后来。
严无鹭最后一次听说起程华念的名字,是从镇北暗卫的密信中。
上面说,程华念赴前汉镇国大将军刘汉生之约,与其在蜀山湖畔,结束了当初弑龙陵未有结束的一战。
那是两位宿命将军之间的最后对决。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听说过程华念、刘汉生二人的任何消息了。
……
……
镇北王的葬礼终于大致结束。
严无鹭这段时间,除去了筹办先王葬礼之外,还要忙于许多事情……
比如,镇压一场叛变。
王兆民以及那位已经被罢官的李姓前礼官,在大乾间谍头子“老板”的挑拨下,准备发动一场针对严无鹭的政变。
镇北军中,“老板”甚至还去联系到了吴越常这等所谓的“将军派”领导人物,意图发动军队哗变、配合王兆民的行动。
结果……自然不必多说。
“老板”是个合格的谍报头子,但显然,仅此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智慧。
所谓的“叛乱”,也在严无鹭动动手指之间,便是销声匿迹、化为无形。
李姓礼官当夜被赐死在家中。
联系吴越常的间谍被吴越常派人追踪,连根拔起。
“老板”更是不得不连夜卷铺盖逃离燕北城,在他的故友——江阶的帮助下。
但不得不承认,“老板”是个人很好的谍报头子。
他竟然离开前,还带走了跟着他一直兢兢业业当间谍的王兆民……
多年以后,临死前的“老板”其实有想过——
自己当初若是弃王兆民于不顾、让他死在年轻镇北王的手里,大乾……是否可以再多撑几年?
……
深夜。
燕北王宫。
严无鹭静静查看着眼前长桉上的文书。
“老板”多方联合、精心预谋良久的政变,如同儿戏一般,被严无鹭轻易镇压了下去。
顺带着大乾的北地谍报网,也被搞得七零八落。
严无鹭放下此文书。
转而看见了另外一封密函,那是镇北暗卫对于江阶的弹劾。
这个便宜岳丈真不省心。
你说他不支持北地、不信任严无鹭,但他这些年了,又确实是带着江家为北地、镇北军尽心竭力地做出了不少贡献。
而且还以自己在儒生文学界的一己之力,改善了镇北王一派势力在稷下学宫那些儒生笔下的糟糕名声。
但你说,他支持北地……
他明明知道“老板”就是大乾派过来的谍报头子,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有跟严无鹭提起过。
这一次“老板”策划失败后,向他求助,他更是用尽手段助“老板”逃离了燕北城。
严无鹭想了想,最后也只是一笑。
算了算了。
自己若是真的想对付江阶,那江阶与“老板”,都出不了燕北城。
谁还没有个老朋友呢?
想来,“老板”当初能够舍弃自身性命、舍弃大乾交托给他的使命,只为完成答应江阶的承诺。
那么,江阶,自然也是会在不危害我严家根本时,竭力保护这“老板”了。
严无鹭想着,微微扶额。
况且,江阶是月灵的生父,也是容雅的外祖父。
自己连易向天都不会去杀、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又怎么会容不下江阶了。
不痴不聋,不作家翁。
更何况,王兆民去了金陵,也正是严无鹭所需要的……
只是,要不要侧面敲打一下这便宜岳丈呢?
正思索间,人声响动,有数道不同的清香混合袭来。
有月季花、有金梅、有紫衫,有奇香。
严无鹭抬首。
正好看见了被张春华、易秋月以及江月灵三人合力推着过来的赵灵芯。
四人来到了严无鹭面前。
严无鹭有些眼神疑惑……
赵灵芯来到他的面前,扭扭捏捏。
“王、王上,已经很晚了。今夜,我们……一同服侍您休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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