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君话音刚落,就见两个青衣小监走上了台。
能使唤动太监的也就是皇帝了,看来一定是这首词太过惊艳,连皇帝都被深深吸引。
秦雅君心下窃喜,朝五凤楼上看了一眼,又轻轻掸了一下衣袖,准备着去面见皇帝。
“秦姑娘,奴婢奉陛下之命,送您回府。”
因皇帝并没有交代什么,两名小太监还算客气,笑着朝秦雅君躬身说话。
秦雅君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按她的预想,吟诵完这一首词,不应该是皇帝召见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风轻送,灯笼随风左右摆动,拉扯着地上的人影。
秦雅君举目朝五凤楼上看去,那上面灯火辉煌,如白昼一般,将重叠交错的人影投射到了下面的台子上。
这座五凤楼,突然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一般,矗立在秦雅君的面前。
隔着夜色,秦雅君隐约看到了上面好些人,正站在垛口朝下俯视,中间那人一身金黄色的衣服,想来就是如今的正兴皇帝。
在皇帝的身边,站了好几个年轻人,秦雅君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林紫苏。
隔的有些远,秦雅君看的不太真切,她只是隐约看到,林紫苏的脸上满是嘲讽。
两人这样一高一低的站着,又在时刻提醒着秦雅君,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一个早早定了王妃的名分,这会儿在皇帝身边伴驾;另一个却整日里抛头露面,到头来还要看尽旁人的眼色。
秦雅君心中满是妒忌,凭什么这个迂腐浅薄的林紫苏,可以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而她,学贯古今,知往来兴衰,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
这次明明是一个志在必得的好机会,明明是一首千古名篇,为什么上到皇帝、下到这些穷酸书生,就没有人动容呢?
秦雅君想起了城墙上的林紫苏,这个所谓的“表妹”和自己一向不对付,偏偏她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定是她和皇帝说了自己的坏话,自己的这首词才会不温不火。
这样就说的通了,她方才也看到,礼部的几个属官一直上上下下,还和太子旁边光禄寺的官员低声耳语。
更不要说,这会儿还有十几个身着甲胄的禁卫在人群中穿插,根本就没有人敢大声喧闹。
秦雅君愈发觉得,今晚自己受了冷落,一定是林紫苏从中作梗。
她心中愤懑至极,遂停下了脚步,大声朝着台下说道:“小女子这首词准备了一个多月,是非好坏自有公论。”
台下发出了一阵嘘声,秦雅君听到了嘘声,还以为这些人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得意地朝城楼上扬起了头。
“这个秦氏女!”
皇帝一掌拍在了城垛上,怒道:“朕念着今日仲秋之夜,才给她一个脸面,没想到竟然如此恬不知耻!既然她不要脸面,朕也犯不着客气,来人!速速将这秦氏女送回原籍,着地方官好生看管!”
谷 曹守礼见皇帝发怒,不敢怠慢,带了两名膀大腰圆的东厂番子急匆匆的领命而去。
秦雅君发了几句牢骚,正要抬脚离开,见一个身着大红的中年太监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不认识曹守礼,但见一众官员的反应,也知道对面的这个太监身份不同凡响。
她见曹守礼面容严肃,脚下生风,以为皇帝是改了主意,心下暗喜,朝曹守礼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公公,可是来主持公道么?”
曹守礼只是冷笑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两名番子会意,当即上前,一左一右钳住了秦雅君的手臂。
这一个变故,不但出乎了台下众人的意料,也完全出乎了秦雅君的意料。
秦雅君以往只听说过东厂的凶恶,还从没和东厂打过交道,还想着在辩上几句。
猝不及防之间,她的手臂已被两个番子拧到了后背,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秦雅君惊骇莫名,大声道:“我犯了什么罪,你们竟敢如此对我?我要到官府告你们!我要见陛下!”
曹守礼懒得理会秦雅君,喝道:“区区一个民女,还想惊扰圣驾?封上她的嘴,带走!”
一个番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汗巾,不由分说就勒到了秦雅君的口中。另一名番子半推半拥,一下子将秦雅君推出了好几步远。
台下坐着的官员对此恍若未见,都是低着头喝酒,直到曹守礼和两名番子远去,这才小声议论了起来。
站在外围的几个书生看着秦雅君被曹守礼带走,当下就各自说起了心中所想。
“我就说嘛,这个秦雅君,不过一闺阁女子,能做出那样的诗词,原来都是剽窃而来,这就难怪了!”
一名蓝衣书生一向都对秦雅君的抛头露面颇有微词,说话时毫不客气,哪知这番话却惹来了身旁的几个书生不满。
“剽窃?这位兄台,你会不会说话?秦姑娘是致敬苏大学士,那能叫剽窃吗?”
“这仲秋诗会,可没说不让吟诵旁人的诗句,东厂不由分说,就把人给这样带走了,着实是大煞风景!”
“看长相,就知道秦姑娘是个有才的人,要是写的话,哪里用得着剽窃旁人的诗词?秦姑娘不过就是看苏东坡的这首词应景,这才念给大伙儿听,明月当空,佳人赋诗,本来何等的良辰美景……”
那书生说着,压低声音恨声说道:“偏偏让那群阉人给败坏掉了!”
“凭着秦姑娘的才情,若是写的话,未必会比苏东坡差得了多少,只是秦姑娘觉得珠玉在前,这才用了他的词而已。”
另一名灰衣书生愤然道:“就是!秦姑娘用苏东坡的这首词,也是看得起他!”
苏东坡可是前朝出了名的才子,留给后世的千古名篇甚多,又在官场上颇有政绩,一向被儒生们奉为文人楷模。
就算几名书生对秦雅君报以同情,这句话一出,几人说话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都朝着那灰衣书生怒目而视。
那灰衣书生也觉得自己失言,讪讪笑道:“小弟一时义愤,这才失言,各位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