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皇帝之外,集义殿内所有人皆尽吃惊,不知林紫苏所言是何意。
且不说本朝的律令如何,自大衍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个宗室成员因为违反了律法而知罪,即便英明如睿宗,对待那些反叛的宗室,也是显尽了恩典。
睿不但对存活下来的宗室施以恩典,还专门为这些宗室的子孙赏了封号,死难者也重新计入了皇家的宗谱。
当然那些被开恩的人,最后很多还是死的不明不白,有的暴病而亡,有的则是无故自尽,有的则是遭逢了意外。
因此民间就有了传说,睿宗是天上的真武大帝,为了挽救大衍的百姓,这才下凡力挽狂澜。
那些参与叛乱的宗室子弟冒犯了神明,就算睿宗宽宏大量,可老天终究是看不过去,帮着人睿宗将那些人一一收走。
睿宗宽仁的名声传于后世,正是有了睿宗的先例,其后这几十年,藩王的日子都是过得极是舒服。
不但少了许多的条条框框,偶尔有违法乱纪的行为被揭露了出来,朝廷一般也都大事化小,极少有认真追究的时候。
就像河中的宋王,纵容世子占地几万亩,被御史弹劾后,皇帝也只是简单的申斥了事。
卫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受封之后虽然不必去封地就藩,却大肆在封地圈占土地,而在京城内外,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但在皇帝这里,却从来没有任何实质的处罚。八年前,督察院将卫王的不法行为一一参奏,最后的结果是几位御史相继遭到了罢黜。
有了前车之鉴,不论林紫苏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律法里的内容。
卫王是皇帝的亲兄弟,林紫苏如此说,岂不是要把整个宗室都算在了内?
钱敏中当即斥道:“林紫苏,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还想追究皇帝的罪名吗?”
钱敏中又转头朝皇帝施了一礼,说道:“陛下,这林紫苏言语乖张,请陛下治她大不敬之罪!”
“她的话是朕准她说的,何来大不敬?”
皇帝转头看向林紫苏,说道:“苏丫头,几位大人可都听着呢,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处罚朕吗?”
林紫苏说道:“皇上,臣女绝无此意。不过若是照大衍律法而论,陛下确是难逃罪责。”
皇帝抬了抬眉头,示意林紫苏继续说下去。
“陛下乃一国之君,卫王总有天大的罪名,也不能计较在陛下的头上。”
林紫苏侃侃而谈,接着说道:“这些年来,卫王在陛下的眼皮底下作奸犯科,陛下一直都有机会制止,让他改过自新。然而陛下却总是盼着兄友弟恭,挂念着兄弟之情,不能对卫王和其他人一视同仁,给了卫王错觉,让他始终有侥幸的心思。”
“陛下之罪,在于多年纵容卫王殿下,以致于让他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皇帝沉默片刻,点头说道:“苏丫头,你说的对,卫王到此地步,朕追悔莫及,若是当年对他严加管束,他也不会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皇帝这一番话说出来,钱敏中和陆致远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不过方才他们都是表了态,不愿意插手卫王的事,这是虽然想顺着皇帝的意思说上几句,又觉似有不通之处。
章若谷就没有这些担心,说道:“臣以为,卫王作恶多端,始终要给万民一个交代。不过陛下始终还是念着兄弟的情谊,若是将卫王的罪行公之于众,反而伤了陛下的仁爱之情。”
“臣建议,为显我大衍律法一视同仁,卫王违背律法之处,皆可以公之于众。至于那些隐秘之事,就请陛下问于太庙,请列祖列宗定夺。”
章若谷的这番话说的甚合皇帝的心意,皇帝说道:“不论如何说,这次对卫王一定要严惩,断不能因为他是朕的弟弟,就再次对他网开一面,那样可是要寒了天下的心。”
众人齐声颂道:“皇上声明!”
集义殿内的议事一直过了午时方休,午后是皇帝的休憩时间,林紫苏简单的用了些午膳,回了自己住的长平宫。
长平宫这些日子虽然空着,但一直都有人打理,和她刚住进来的时候相比,不但多了许多奇花异草,还新添了一处小厨房和一间小书房。
林紫苏百无聊赖,去了小书房里随意翻看了一会儿话本,这才回了自己的居室小憩。
这一睡一下子睡了连个时辰,直到黄昏时候,乾清宫那边派了人过来,这才想起,自己进宫是给皇帝瞧病的。
皇帝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出宫,她也就只能呆在宫里。
既然是借着由头,即便皇帝身子并不大碍,每日三次的平安脉必不可少,要不然,后宫里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
林紫苏出了长平宫一路向东,刚过了一处便门,远远看到谢晞迎面走了过来。
谢晞脸上神色匆匆,正是朝着长平宫的方向而去,他见了林紫苏,远远的喊了一声,当即就朝林紫苏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林紫苏先是一喜,接着想起了谢晞说的天香楼的那个露华姑娘,又想起皇帝当着几位大臣的面,说谢晞院子里不缺女人,当即冷下了脸,站在原地等着谢晞。
谢晞不知道林紫苏心中所想,见她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不由一愣,问道:“苏苏,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林紫苏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了一旁。谢晞故意弯下身子,将自己的脸正对着她的脸,笑道:“怎么了,是宫里住着不习惯吗?”
林紫苏心中本来就有些不快,见了谢晞的笑,更是来气,当即绕过了谢晞,径直往前面走去。
谢晞这下心中笃定,林紫苏一定是生了自己的气。
他脑子转了几转,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前些日林紫苏还和自己笑脸相迎,此番再见时,竟然形同陌路。
谢晞没有急着问缘由,上前追上林紫苏的脚步,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母后给你派的宫女惹了你生气,那两个叫夕香和流黄的宫女,简直是蠢不可及,比你的那个掠影还要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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