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威远侯走后,后宫里各处的嫔妃也都以关切皇帝的名义,一窝蜂的拥到了乾清宫外。
好在谢晞和曹守礼早有了布置,司礼监的太监们拿方栾暂时还没法子,但对付这些长居于后宫的嫔妃绰绰有余。
那些嫔妃们见守在门口的是东厂的人,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就连平日里最嚣张的唐庄妃,也是向张固问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去。
后宫里难得出现了极其和谐的场面,但前朝的纷争却愈演愈烈。
第二日一早的早朝上,出现了正兴一朝最为热闹的一幕。
往日里文武百官互成派系,各自抱团,这一次却极有默契地将矛头对准了两个人——内阁首辅刘庆元和工部尚书骆休。
内阁首辅刘庆元一向是坚定的立嫡党,往日里被奉为文臣领袖,这一次竟无端地遭了弹劾。
刘庆元被弹劾的原因极其简单,尸位素餐,放任朋党。
工部尚书骆休受到的攻击更为猛烈,督察院的御史李竹文在上一次参奏无果之后,又纠集了两名御史,当堂参奏骆休贪污受贿、公为私用。
在大衍一朝,文臣之间的参奏很少拿贪污来做文章。
原因也是很简单,太祖时定下的俸禄过低,多数官员的俸禄也勉强够糊口而已。
一个四品官员每年的俸禄也仅仅够一家四口的开销,若是没有一些额外收入,根本就没法支撑官员的体面。
更不要说这几年,朝廷国库紧张,每年的俸禄都不能足额发放,大多数的官员,靠的就是俸禄以外的收入。
虽说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毕竟不可为外人道。
再说,别人身上不干净,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等于自己参奏自己,没有那个御史会傻的用这条罪名。
这个李竹文是个例外,他先是当了三年的清水翰林,又在外任当了两年的学政,根本不知道这些官场例制。
他这次的参奏一出,朝会上的官员皆是神情尴尬。
左都御史陶然在心里暗骂起了李竹文,他昨晚派人给李竹文捎了口信,让他今日准备好参奏骆休的奏章。
选择李竹文,自然是这个人和各个派系没什么利益瓜葛。他参奏出来的奏本,在旁人看来,稍微有些说服力。
时间赶得紧急,陶然也没有空去看李竹文参奏的内容,反正也就是找个由头。
陶然在朝堂上听到后,当即就傻了眼,李竹文这个书呆子,竟选了这么一个理由。
这样捅出来,可就是犯了众怒。
陶然心内忐忑,上一次李竹文的奏章递了上去,连个水花也没惊动。
想想也觉得荒谬,骆休刚刚到工部尚书的任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样的奏章,岂不是指摘皇帝用人不明?
但他又不得不做,无奈之下,这才选了李竹文去探一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这次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谢曜毫不迟疑,也不给骆休任何辩驳的机会。
在朝会后,谢曜就发出了谕旨,工部尚书骆休停职待参,严查受贿等诸般情事。
京城中已是乌云密布,一场风暴由此开始。
当日刑部就派人围住了骆府,骆休也被谢曜以监国皇子的名义投入到了诏狱里。
紧接着就是与骆休相关的门生故吏受了牵连,十几家京官,相继被刑部和都察院送入了诏狱。
林家自是不能幸免,骆休进诏狱的第二日,林远志也被当做骆休的同党,林家同样也遭遇了和骆家同样的遭遇。
然而不同的是,除了朋党之外,林远志还多了藐视皇家、私相授受、家教不严等好几条罪名。
但好在只是林远志有一个康宁伯的身份,按大衍规制,勋爵犯罪,须由宗人府呈报皇帝方可定罪。
因此,林远志虽然比旁人多了几条罪名,还是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府里。
远在紫禁城里的林紫苏还不知道,林府已被刑部团团围住。
皇帝此次中的毒极浅,被金针控制住病情之后,当晚服了林紫苏开的药,就没了中毒的症状。
这次突如其来的中毒,让皇帝失却了平日里的理智,在苏醒后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反思自己往日里施政是否太过宽仁。
因皇后对外宣称七日之内皇帝醒转,林紫苏只能暂居于乾清宫的偏殿之内。
除了定时为皇帝诊脉,就再无他事,林紫苏反推前因后果,总觉得此事似有什么疏漏。
有这等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手段,若是为了取皇帝的性命,有的是烈性的毒药,何必下这等毒药?
若是想让皇帝卧病不起,又不会下这么小的分量,让自己轻而易举就给解了。
皇帝的中毒,无论如何都难以解释。
曹守礼安排了东厂的人,一直监视着文武百官的动向。前朝的一举一动,皇帝都了如指掌。
听密报时,皇帝也从不避讳林紫苏,仿佛是把林紫苏当成了身边的一个晚辈来看。
看来皇帝早已经是成竹在胸了,自己替他解了毒,也算是对得起谢晞的信任了。
随着骆休被弹劾下狱,接着就是与骆休相关的官员尽数遭了清算。
当听到了林远志遭了牵连之后,林紫苏慌乱的心思,终于再难平静下来。
待东厂的人退了出去,皇帝当即就将林紫苏叫到了近前。
“苏丫头,你可知你家为何会遭此大难?”
林紫苏不假思索地问道“是因为我医治了陛下之故?”
皇帝摇头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林紫苏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正等着皇帝接着说下去。
皇帝却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苏丫头,你放心,朕不会放任那些人胡闹。”
林紫苏悬着的心还是无法彻底放下来,皇帝虽然用了她的计策,但晚了这几天,终究还是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结合她听到的密报来看,皇帝显然已经对京城中的一些事失却了控制。
当晚在偏殿用膳时,一个送饭的小太监突然溜到了林紫苏的身边,低声说道“林姑娘,我家主人让我问你,皇帝的病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