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蕴庭这样站在宁也面前的时候,宁也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迫了起来。
她站定在原地,心弦绷得紧紧的,最后还是害怕又小声喊了一声。
这是宁也和傅蕴庭重逢后,宁也第一次正式的喊他。
这个她曾经害怕又畏惧,却在她心里深深的扎下根的称谓。
傅蕴庭的视线。落在宁也的脸上,问:"脚怎么了?"
宁也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就有红,不过她的声音还是很平稳的,说:"不小心崴到了。"
傅蕴庭说:"有没有照过片?"
宁也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着,说:"已经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药也已经擦了。"
傅蕴庭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宁也惊慌的朝着他看过去,但是她没动,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小声的说:"不用,我的宿舍就在附近,自己走过去,就行。"
顿了顿,又很礼貌的补充了一句:"谢谢。"
傅蕴庭沉默着,看着她。
宁也就又重复了一遍,说:"真的不用了。"
她还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宁也长相显小,哪怕是已经大五,可是看起来。还是和他第一次在海城遇到她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区别,连眼睛里看起来纯净的眼神,都没有怎么变。
只是衣服要比以前在傅家的时候,穿得廉价了。
身上的这套衣服加起来,可能也就百来块。
以前宁也在傅家的时候,哪怕日子过得不好,但其实她穿的用的,在明面上来看,也都是极其好的。
跟着傅蕴庭的那一年,就更不用说,傅蕴庭对她的上心程度,其实远比周韩深和江律看到的,更为用心。
宁也的吃穿用度,都是他一手操办。给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就连宁也读书用的钢笔,都要比宁也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贵上很多倍。
傅蕴庭没再继续打量下去了。
其实他远远没有宁也以为的那么镇定。
过了一会儿。傅蕴庭说:"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沉。
宁也最后还是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显得很沉默。
宁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面对傅蕴庭的时候,都有些紧张得过头,而且有一种不可控却又陌生的心悸的感觉,让她觉得害怕。
而且,她只是眼神瞟到一点傅蕴庭衣服的边角料,都会让宁也神经紧绷。
宁也把头转向车窗外。
傅蕴庭其实想直接把人带回家。但是他想了想,还是送了宁也回了宿舍。
到了宿舍楼下,傅蕴庭把车停好了。宁也推开门想要下车。
傅蕴庭把车门"咔嚓"一声,给锁死了。
宁也心都提了起来。
傅蕴庭侧转头,朝着她看过去,他说:"宁也,我暂时会留在海城,我会给你时间,当然,这是在我还能克制的时候。"
宁也下车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傅蕴庭还是抱了她,宁也想挣扎,又害怕牵扯到傅蕴庭的伤口。
傅蕴庭问:"在几楼?"
宁也说:"三楼。"
宁也的宿舍是学校分配的,是没有电梯的,傅蕴庭直接抱着她上了楼,又问她:"在三楼那个宿舍?"
宁也说:"308。"
傅蕴庭直接抱着她去了308宿舍,他还是面对面的姿势抱着的。宁也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感觉到了严重的缺氧,以及心里一蛰一蛰的。像惊蛰。
傅蕴庭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朝着里面扫了一眼。
H大医院宿舍楼的环境到没有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而且是两人间
傅蕴庭只一眼,就认出来,哪一个是宁也的。他把宁也放在了椅子上,蹲下身,把宁也的鞋子脱了下来。
看了看宁也的脚环。
宁也感觉小腿被他握着的地方。发着烫。
而且傅蕴庭明明没有很用力,她却觉得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感觉极其的明显。明显到了让她难以忍受的地步。
但是她一直没出声。
傅蕴庭去冰箱给她拿了冰块,问宁也:"哪根毛巾是你的?"
宁也说:"蓝色的。"
傅蕴庭把毛巾拿了下来,用毛巾把冰块包裹起来。给宁也敷着。
宁也说:"我自己敷。"
傅蕴庭没搭理她。
两人都没说话了。
傅蕴庭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宁也的对面,让宁也的腿放在自己腿上。宁也想要挣开,傅蕴庭说:"再动就直接坐腿上来。"
宁也就没敢乱动了。
大概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人都没说话。
傅蕴庭把冰块丢到了垃圾桶。又去洗了毛巾,给宁也挂了起来。
宁也坐椅子上,低着头,也不看他。
傅蕴庭只能看到她软软的发旋。
他的目光裹覆着宁也,过了很久,他说:"我去阳台上先去抽根烟。"
宁也"嗯"了一声,又想起来他刚刚出院,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说完又哑了声音。
傅蕴庭昨天查房的时候,才说过她,关于抽烟的事情。
傅蕴庭说:"生气好像对伤口更不好。"
宁也没说话了。
傅蕴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阳台上,把阳台上的推拉门给关了,然后偏过头,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宁也从镜子的反光镜中,看到火苗蹭的亮起来,照亮傅蕴庭那张面无表情,却显得眼神沉骇的眼睛。
那是一种沉默且致命的,让人的心跟着都跟着沉底的感觉。
傅蕴庭抽烟的过程中,宁也感受到了一种漫长且煎熬的折磨。
像是心一直在提着,感觉有一把刀,横在上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手起刀落。
可是明明,做错事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当年被真的判处死刑的那个人,也不是他傅蕴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