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武田幸智的确要比吴四海有骨气的多。
至少,在郑耀先拖着他扔进那个坑里的整个过程当中,他的眼神之中始终没有求饶的意思,有的只是想要拼命却不能的不甘心……
亲自动手结果了两人,郑耀先从坑里跳上来,抓起一旁的铁锹开始往坑里填土。
徐百川从兜儿里掏出一盒老刀递过来,笑嘻嘻的说:
“来一根?”
郑耀先只是看了一眼,没接。
徐百川明白郑耀先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这可不是我小气,我也就这一盒;早上遇到了沈老三,他给我的,说是特意从上海给我带回来的。
特奶奶的,特意给我就带了一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徐百川只是在解释自己为啥扣扣搜搜的只拿出一支烟给郑耀先,而郑耀先想到的,却是沈鹏为什么会去上海。
按理说,这次关于武田幸智和吴四海的事情他先期参与的最多,而郑耀先只是为了赌气和自证清白才半路截了胡。
按照正常逻辑,这个嗜功如命的沈老三应该想尽办法、用尽手段的求动沈沛霖出面,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份功劳当中分一杯羹才对啊!
再结合这两个几乎出动了金陵特务处所有力量、费了好大劲才抓到的重要人物,还几乎没怎么审讯就要“上路”……这一刻,郑耀先没有丝毫犹豫的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所有判断!
这很可能根本就不是憩庐里面那个秃子的意思,而是沈沛霖的自作主张。
最不济,他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忽悠了那个秃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沈沛霖是想要隐瞒什么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场针对自己的闹剧般的试探,也就显得不那么无脑了。
用一场看似荒诞到失了水准的闹剧来掩盖真实目的,在其中加入一些不相关的人来混淆视线……
破招于无形,沈沛霖果然好算计!
“老六?还真生气啦?”
徐百川的话把郑耀先从深思中一把拽回,他立即收起思绪,故作不满的撇了撇嘴:
“四哥,你这就不地道了;我的确看不惯沈老三,但也必须承认,他绝对不是个小气的人。
别说是你,就算是他手下的人,也不会大老远的就带回一盒烟当做礼物吧?”
徐百川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笑骂道:
“真特奶奶的!他确实就给了我这么一盒啊!不信的话等会儿回去我带你找他当面对质。”
郑耀先笑着伸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耳朵上,朝远处指了指:
“抽烟去那边,记得别把烟头扔在这儿。”
徐百川咧嘴跟着笑:
“行,那我走远点儿,免得烟灰掉在附近惹人怀疑。”
郑耀先铲起一锹土扬在坑里的两具尸体上,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想偷懒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已经走出几米的徐百川笑着丢下一句:“唉……年纪大了,见不得血。”就快步走远了。
二十分钟之后,徐百川手里捏着三个烟头不急不慌的走了回来。
地面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原状,那些事先铲起来的表层泥土都被郑耀先最大限度上的放回原位。
只需要一场小雨,就再没有人能够看出这里被人挖开过。
郑耀先又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疏漏之后,这才抬手指了指那辆卡车,没好气儿的对徐百川说道:
“回去你开车!”
说完,他随手从土里拔出一截手臂粗细的枯枝,一脸威胁的走向徐百川。
徐百川“嘿嘿”一笑,转身就朝卡车跑去:
“老六,不就是多干了点儿活嘛?赶紧把棍子扔了,晚上四哥请你喝酒还不行?”
郑耀先没说话,但却随手发泄般的将手里那截枯枝朝远处猛甩了出去……
徐百川并没有注意到,就在郑耀先拔出那截枯枝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很像鼠洞的窟窿。
而这个窟窿的斜下方,刚好正对着武田幸智和吴四海这两具“尸体”的脑袋。
在那里,还有一处不大的空间,是郑耀先以十几根枯枝作为承载而故意留出来的。
半个小时之后,那辆卡车已经行驶在金陵城的街道上,距离乌衣巷还有一两公里的路程。
郑耀先又一次从兜儿里掏出那只银制雕花烟盒,打开,里面却已经空了。
他扭头对徐百川说道:
“前面路口停车,我先去买两条烟,然后去刮个脸、泡个澡,再回家换身衣服;都这个点儿了,估计处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你把车送回去之后也去洗个澡换换衣服吧,干这种活儿之后,最好还是泡个澡,去去晦气。”
徐百川听到他说“买两条烟”的时候,面色顿时一苦,可惜郑耀先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收拾完了直接去斩两只鸭子,再多买点儿活珠子,剩下的你看着买,我在家等你;酒就不用买了,我家里还有两坛花雕。”
这时候汽车已经行驶到路口,徐百川刚把车停稳,还没等说话,郑耀先就开门下去了。
徐百川看着不回头、只是摆摆手的郑耀先,笑着骂了一句:
“特奶奶的老六!那两坛花雕不也是我送你的?”
郑耀先下车的路口往右一转就是一家门面很大的商店,货品自然相对那种街边小店要全的多。
在当时那个年代虽说没有物流和快递,但是对于金陵这种“级别”的城市来说,货物流通还是比较不错的。
老刀牌香烟在街边小店买不到,可在这种规模的大商店里面却不算紧俏货。
郑耀先买了三条老刀,提着出门,随后上了一辆黄包车返回乌衣巷。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习惯,就是每次干完脏活儿之后都要去家对面的理发馆,点名找那个姓宋的老头儿刮脸,然后去巷口的澡堂泡个澡。
路过回春堂门口的时候,郑耀先突然让黄包车夫停下,探头朝店里喊道:
“陆郎中,来来来,我刚买的老刀,给你拿一条去。”
陆汉卿正在柜台后面忙活着什么,听了郑耀先的话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来,满脸笑容的客气道:
“这怎么好意思?郑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噻。”
郑耀先从黄包车上下来,边走便从袋子里抽出一条老刀牌香烟递过去,而后快速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便转身重新坐上黄包车,朝陆汉卿摆摆手:
“陆郎中,我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麻烦你,平时自然要多来往,哈哈哈,我还有事,改天请你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