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
这日一早,天还没亮岚昭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幔发了会呆,坐起来又喝了杯水,窗子虽然都被黑色的布帘挡住了,但天亮的时候还是会透进来一些光亮,现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猜测时辰应该还很早,现在起来好像会给别人添麻烦吧?她这样想着就又躺了下去,只是眼神清明再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真的会好吗?”她双手叠在胸前,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慢慢亮起,有微光透了进来,外面有婢女轻轻敲门端了盆子和水进来,她也随之起身洗漱,自己收拾完,把水盆放在门口从里面敲了敲门,婢女开门将东西收走。
过了一会云彩在外面问道:“岚昭姑娘,您收拾好了吗?现在吃早食可以吗?”
“好了。”她轻声答道。
岚昭这段时间饮食上只能清汤寡水的,阮仙贝怕馋到她,除了第一日后面基本都是分开吃的饭,等各自用完早饭,阮仙贝就过来了。
“噔噔噔噔——!我来啦!”
阮仙贝看起来比岚昭本人还要开心一百倍的样子。
“紧张吗?是不是很期待?昨晚睡的好吗?准备好跟我一起揭开这神秘的面纱了吗?阿芷!把我的东西都拿进来呀!”
岚昭背挺得很直坐在椅子上,面色不显但身形却是有些僵硬。
阮仙贝跟她开玩笑说道:“没事的不要紧张,实在不行就再来一个七加七。”
“嗯。”没想到岚昭抿抿唇,重重的嗯了一声。
阮仙贝表情立马垮了下去,“我逗你开心的,昭昭你对我有点信心吧?”
岚昭这才笑了起来。
云芷端了一盆温水还有上次准备的那些羊肠线啊什么的东西进来,阮仙贝洗了手就准备给岚昭揭晓半个月的成果展示了。
摘了纱布,厚厚的药敷在脸上也看不清原来的样子,阮仙贝用方巾轻轻的擦去她脸上深褐色糊状的药膏,渐渐的露出她原本的皮肤来。
“这里痛吗?”阮仙贝触碰到那处伤痕问道。
“没什么感觉。”岚昭道。
“啊,恢复的很好呀,我准备的线都用不上了。”擦了三次脸,终于把药膏擦干净了,阮仙贝将桌上的铜镜立起来,说道:“昭昭,你看看。”
岚昭咬着唇下定决心抬眼看向铜镜里的自己,被惊到了。
由于在伤疤上重新切开过相当于那个位置又受过一次伤,所以那一条线就比其他地方恢复的要更慢一点。原本有一条小爬虫那么粗的伤痕如今在脸上只有淡淡的一条细线状的痕迹,周围的角质疤痕已经脱落了,留下的是肌肤在重新生长的淡粉色,看起来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
她那么深的一刀啊。
“真好看。”阮仙贝夸赞道,不知道满意织女的手艺还是满意岚昭的容貌。
这世上的美人都各有各的美法,像极乐罗的桑珠属于浓颜御姐系的美人,五官占比大面部留白小,鼻子高挺,轮廓立体自带妆容感,看起来美艳动人风情万种,有一种侵略性。而岚昭对比起来就是属于淡颜清冷挂的美人,比如说圆钝的眼角,小巧而上翘的鼻子,自然弧度的眉毛,看起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而这半个月被养在室内没有见到阳光的岚昭,就像是精心呵护的花朵,越发好看了。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更白了,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吹弹可破,像玉石般光滑又像白雪般细腻,若是在阳光下,整个人那真的是白的会发光。
“怎么样?”阮仙贝好像很满意她的反应,得意的扬起嘴角,好像再说快夸我快夸我啊。
说实话阮仙贝也惊到了,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她的脸已经受伤了,关于之前的事情都是从何羽嘴里听到的,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岚昭原本的容貌。
美人就是美人啊......比起桑珠那样带刺的玫瑰挑战感和压迫感十足,岚昭身上清清冷冷的气质就如同长在悬崖边的珍稀花草,即使摇摆在风雨中却仍然柔弱又坚定,让人不自觉的就会去呵护她。
可惜总有不长眼的想要随意采摘罢了。
“阮阮......谢谢你。”岚昭转身抱着阮仙贝,把头埋在她的胸前,眼泪立马涌了出来。
阮仙贝一下慌了手脚,说道:“别哭啊别别别!这不是挺好的吗!我再说一次啊,千万不要因为任何人伤害自己,谁让你不舒服你就让他不舒服嘛!万花谷当代优秀大弟子听明白了?”
岚昭眼睛红红的抬头,又被她逗笑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知道了,圣女。”
“担待不起担待不起啊。”阮仙贝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道,却忍不住想,女孩子就是香香软软的可爱啊,那些臭男人滚一边去吧,美女她抱到了!
“那个药膏你有的吧?”阮仙贝问道。
“有的,雪肌膏万花谷还有很多。”岚昭抱着她的腰也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女孩子真的太好了。
“那你记得按时用哦,一直到这个疤消失就好了。”阮仙贝说道,拿了手边的方巾递给她擦一下脸,“对了,走吧?我带你逛一下魔教。”
岚昭犹豫道:“会不会不太好?你不怕我——”
阮仙贝开玩笑地说道:“所以说万花谷的命都在你手里了,你小心点哦。走吧,半个月没见过白日的太阳,还好你坐得住,给我啊我就要闷死了。”
说着阮仙贝就带着岚昭出门在教中四处逛了一下,伤口刚好岚昭还是戴着面纱以防万一,她们路过田地路过小溪,路过书院路过校场,这里有小孩有老人,有男人有女人。
岚昭不禁想到,那么多人避讳的魔教好像和其他门派也没有什么区别,比起规矩森严的大门派好像更自由一点,人与人之间好像更亲近一点,好像一处世外桃源。
只是大家看起来都很怕阮仙贝的样子。
当然怕了!要知道阮仙贝这回又把教里上上下下收拾了一边,这半个月她搞了一个什么擂台,每天白日里没事就点着名叫人跟她过招,输了的不准用内力纯挨她婢女的十大板子,至今还无败绩。
挨打不可怕,可怕的是丢人啊!那些大男人趴在那里被两个小姑娘拿板子打十下,要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一开始输的人还被其他人笑,渐渐的输了一个又一个,轮到自己他们就都笑不出来了。
说来魔教的能人异士也是很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刀、双鞭鬼、阴风剑、无骨手都在这里。还有其他的高手,在外面也都算是风云人物了,可基本都是在地玄境二层三层,这地玄与天玄之间的差距又不只是一点,被阮仙贝打得十分狼狈,若不是阮仙贝压了自己的境界,只用地玄的实力,不然结果更加惨烈。
“圣女,姑娘好。”杀人刀葛彪见了阮仙贝两人先是问了好,而后抱拳苦笑道,“我这刀法实在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您能不能再指点一下?”
杀人刀葛彪,不知师从何人,曾经是一名杀猪人,七年前妻子原在富贵人家当奶妈结果被那家子弟奸淫而自杀,他上门杀了屠了对方满门后被官府通缉,一人血战二十人独自离去,他的刀法以杀人著称,要么不出刀,出刀必要见血,三年前在江湖上突然消声觅迹,有人说是殉情了,也有人说是躲起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看起来也不过只是个三十几岁的老实中年人,气息很沉稳,即使是走在路上也认不出来是杀人刀。
前两日葛彪被阮仙贝摁在地上打到毫无还手之力,感到丢脸的同时更加觉得自己的不足,勤奋练刀。
“不是刀法的问题。”阮仙贝跟他说道:“怎么练也没用,你先上山把柴砍了,我哥说准备过冬先保证各家柴火充足。还有要小心熊瞎子出来找食,别杀生。”
葛彪哦了一声,提着刀走了。嘴里嘀嘀咕咕手里还比比划划的,走了没两步又跑回来说道:“那我砍完柴再来问您?”
阮仙贝无语道:“葛大哥,我忙呢!我上次跟你说的你先琢磨一下!别不往脑子里过!实在想不出来,年后我再来指导你。”
葛彪的失望只维持了一秒钟,就恢复正常了,跟她招手说道:“哦......那说好了,一定啊!”
等葛彪走远岚昭轻轻问道:“杀人刀?”
阮仙贝惊讶的看她:“你知道?我以为像学医的一般都不太关心这些。”
岚昭略带不满地看她一眼说道:“我又不是死读书,江湖人江湖事还是略有耳闻的。”
“喏,你看。”阮仙贝努努嘴示意她看那边,书院正好上午放了学,一群小孩子哗啦啦的跑了出来,其中一个七岁大的女孩子冲到葛彪身前被他高高的举起来,他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小女孩嘻嘻的直笑。
“他女儿,也算是有个念想吧。几年前他自己投奔过来的,因为他的名声他女儿只能跟着他东躲西藏的实在太辛苦了,只有我们能收他。而他的刀法就是在心理上无法再进一步,哎算了不说这些。”
“也挺好。”岚昭看向那远处温馨的一幕,很难将仁慈的父亲和当年一人屠人家满门的杀人刀联系在一起。
阮仙贝哼了一声,“你也不用太可怜他,导致他夫人死亡的不过是那家人的几个子弟,可他却没放过人家老老少少,屠了个满门。落到这境地也是他自找的。再说了,要是他争气一点多挣点钱夫人也不用出去干活了。”
“你看这些人都一样,都不容易,可来这世上走一遭,又有谁容易?听我一句话,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玄月剑派的小公子也是一样。”阮仙贝补了一句。
“我也不是可怜他,只是觉得......能收留他的你们也挺好的。”岚昭被她一大通道理说的直点头,“知道啦,再说我哪有资格去心疼人家?”
微风吹起两人的裙角,她们走累了便寻了一个山坡坐下,看着蓝蓝的天空阮仙贝说道:“明日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吧?万花谷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可以吗?”岚昭抱着膝,把头搁在叠起来的手臂上说道。
“嗯,我跟我哥说过了,他同意了。”
风吹起她的面纱,岚昭弯着眼睛对她笑:“那就辛苦圣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