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径是什么?”沈素听着有趣,扯着梁溪衣角问。
“就是蛇走的路呗。”王麻子笑着解释道,“小丫头,你知道门前这座二峨山还有个名字叫啥吗?”
沈素当然不知道。
“覆釜山!知道釜是啥意思吗?”
沈素不仅知道釜是一种古代炊具,还知道有个成语叫“破釜沉舟”。然而王麻子不等她展现才华,就自己揭晓了答案:“釜就是古代人用的锅!”
他指着远方的山形让沈素看:“你看看,像不像一口倒扣的大锅?这就是唐朝的时候,药王爷熬蛇羹,被吕祖偷吃打翻的那口大锅啊。”
二峨村里世代传说,二峨山原本也和大峨眉山一样峰峦叠嶂,起起伏伏。药王孙思邈归隐山上,种药炼丹,又用灵丹妙药喂出一条灵蛇,熬成蛇羹能治世间百病。药王爷打算将蛇羹倒进江水里,到时候天下人喝一口江水就能身强体壮。
灵蛇入锅要煮九九八十一天才能肉烂化羹。煮到第八十天时,已经香飘十里,一飘就飘到山南麓的紫云洞。吕洞宾正在紫云洞里闭关修炼,也被蛇肉香味引得通了七窍,居然提前出关。
吕祖嘴馋,问药王爷要蛇肉吃。药王爷不肯给,说这是给凡人炼的药,你吃是浪费。没想到吕祖偷偷摸摸揭开了锅盖。
刹那间,异香扑鼻,锅中滚水里腾出一道白光。吕祖躲避不及,慌乱间竟然将大锅打翻了。
药王爷捶胸顿足,说就差一天,居然让灵蛇遁逃成仙了。他活了一百岁才养出这么条灵蛇,现在前功尽弃,气得他连打翻的锅也不收拾,就这么拂袖而去。
吕祖只能设法补救,巧施仙法,让倒扣的大锅与二峨山融为一体,成了覆在山上的岩石顶
。从锅里流出的药汁渗进二峨山里,滋养出山中无数草药。
其中有一股药汁浓郁,化为山间流水。那条灵蛇的子孙就在山涧附近繁衍生息,等着老祖宗来接它们一起上天。它们游走的那条山涧就叫“蛇径”。
“早年间村里有人在蛇径附近采药,还遇见过白蛇衔草相赠,很有灵性的喔。”
这个传说听得沈素眉开眼笑,心想难怪她一直感觉山上灵力充沛,也许今天真能找到能滋养她的好土壤。
梁溪却冷哼一声:“你以为蛇径是什么好地方?要人命的!”
说到蛇径,他的记忆却是毛骨悚然的。
上辈子成了孤儿后,他饿得去摘山果吃。摘到一棵树下,脸旁突然垂下一根蛇尾巴,足有成年男人的手臂粗细,再看树上盘踞的那条大黑蛇,盘成一圈比推豆腐的石磨盘还大。
他认得是无毒的乌梢蛇,但是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乌梢蛇,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如山间鬼火,只是这样对视,他就全身僵硬。
也是他饿昏了头,心想怎么都是个死,不如搏一把没准还能扼住七寸打蛇吃肉。只是他刚扑过去,那条乌梢蛇就嗖的一声从树上弹射出去,迅速朝山涧游走。
蛇尾尖抽打在他脸上,直接抽出了鼻血,也把他抽清醒了。
那时他才发现,自己饿得稀里糊涂,居然走到了“蛇径”附近。
被称为“蛇径”的那条山涧终年不封冻、不干涸。不到一米宽,溪水很浅但异常湍急,水下乍一看是绿茸茸的水草,仔细看却能发现是许多游动的水蛇。山涧边的苔石上,树丛里也潜伏着许多非水生的蛇类。因此那附近永远没有鼠类等小动物的足迹,也罕有鸟类飞过。
山涧的下游是断崖和深潭,上游却是巨岩间的一条石缝。缝隙仅能容一人通过,溪水从青苔间汩汩流出。因为年久无人,石缝已被青藤野草覆没,只有蛇类从中游走。
据说石缝后面是个万蛇盘踞的山谷,二峨山甚至整座峨眉山的蛇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如无意外它们临终前也会沿着山涧再回到那里。
蛇径是采药人又爱又怕又恨的地方。
蛇类本身就可入药,而蛇径一带的药草资源也特别丰富,生长着许多珍稀药草。二峨村里还有个传说,说石缝后面的山谷直通大峨山也就是峨眉山主峰的药王洞,是唐代药王孙思邈栽培仙药的药田。药王升天后,灵蛇负责看守药田,不许贪心的凡人进入。
就算去蛇径附近采药,也是冒生命危险。二峨村每年都有死在五步蛇、金环蛇、竹叶青毒牙下的采药人。梁溪当初只是遇见一条无毒的乌梢蛇,实属运气过人。
现在梁溪一听王麻子这药膏里既有凤仙花,又有狗屎豆,就知道是避蛇用的。狗屎豆俗称“蛇灭门”,混合大蒜和凤仙花能让毒蛇不敢近身。冒险去蛇径采药的人都会随身带狗屎豆炮制的药丸或药膏,但仍然难免伤亡,毕竟蛇径的蛇实在不太一般,数量还众多。
“我们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当即冷了脸,要带沈素走。
“不靠近蛇径,只是要从旁边绕过。”王麻子赶紧拦住解释道,“我老头子就算贪心,也不至于昧着良心坑害你们两个小娃娃!让你们擦这个药也是以防万一。”
怕梁溪不信,他又将要去的路线大致说了一通:“再详细就不能说了,溪娃子你懂得,采药人各有各的路子。总之我也是个惜命的人,绝不会带你们朝危险处去。”
梁溪皱着眉正在思考,能不能拿王麻子的良心赌一把,衣角就被小胖手拽了拽。
“去吧,不怕的。”沈素两眼亮晶晶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梁溪很犹豫。毕竟沈素这两天吸光了荒地里的红土,灵力也只恢复了不到两成,万一遇上蛇群……
沈素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坚定起来:“他答应要给你的那个伤药,你不是很想要吗?”
不错,为了不久之后会摔成重伤的刘爱红,他一定要尽量做足各种准备,其中就包括王麻子的神奇伤药。
“我认得蛇径周围的路,我会一直盯着的。”梁溪目光灼灼看向王麻子,手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镰刀。
王麻子后背爬上一股凉意,碰巧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便将刚才那点儿不舒服的感觉抛开了。
“那就开路咯!”他笑呵呵把沈素放进背篓里,又递给她手帕包的一兜覆盆子:“吃吧,回头到了山上,可要好好帮我找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