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章 修罗场(1 / 1)

灵光两端像是有生命似的,从砚兰盛的脖颈两边穿过,等到砚兰盛反应过来之时,脖子上的灵光已然化成了红线,宛如一条坚韧的绳索扼住了他的呼吸。

砚兰盛双手成拳,从体内迸发出强大的法力,生生将红线挣断,眼睛里散发出红光,“竖子小小把戏,凭这你也想对付你爹?”

可当他说完这话,在回神时,身侧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男人两指按在眼睛上,开视天眼,洞察一切,竟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存在或者有人瞬移离开的踪迹。

耳边突然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父亲,我的把戏可不知这一点。”

话音刚落,脖子上一股劲力将他往后扯,砚兰盛毫无还手之力,便已经被拉扯着重新坐在了大殿的座椅上。

‘砚尘烬’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笑,“父亲,我原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你,这是你逼我的,我不记前嫌的容下了你,你竟然容不下我。”

砚兰盛咬着牙想要挣脱‘砚尘烬’的禁锢,可却只是白费力气。

他不解,为何自己病恹恹的儿子突然有了这么高的修为,连他都挣脱不得。

砚兰盛眯起了眼睛,“孽障,你不要得意,你以为你这些歪门邪道会给你带来什么好下场?”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砚尘烬’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是修习了什么邪术诡道,那些禁术虽然能够很快让人提升法力,但也修行者的下场也是惨烈的。

‘砚尘烬’这么急着要杀了他,自然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天道自由轮回,弑父这桩罪名,他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再加上修习邪术,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诚然,砚兰盛是不关心‘砚尘烬’的生死,但他在乎自己的。

砚兰盛道:“你若现在放开我,我念着你我父子情份,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执迷不悟,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砚尘烬’再次大笑起来,这一次,他笑得前仰后合,都快要笑出眼泪来了。

他笑着说:“父亲,我的好父亲,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局势?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你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

‘砚尘烬’那张漂亮的脸,因为邪魅妖冶的笑容显得格外妖艳诡谲,他拍着砚兰盛的脸,“你应该求我,像我当年跪在你眼前求你那般,好好的求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的放过你。”

砚兰盛眸子里渗出阴狠,他眯起眼睛,“砚尘珏,我是你父亲,你要为了弑父付出多少代价?让我求你,你是什么身份,让你父亲求你?”

‘砚尘烬’像是笑累了,但仍旧觉得他可笑,面上挂着深不及眼底的笑容,“父亲?你怎么也大言不惭的用这个称呼?天底下有让自己儿子看着自己与人苟合的父亲吗?有送自己儿子去死的父亲吗?你也配,你也配做我父亲?”

这话显然激怒了砚兰盛,那人幽深的眼眸中闪烁着凶光,若非此刻受制于人,大概下一刻他就会杀了‘砚尘烬’。

诚然,此刻占据高位的人是‘砚尘烬’,而非砚兰盛。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清吾心中生出些欣慰。

她想,至少她面临的是‘砚尘烬’弑父的场面,而非‘砚尘烬’被父亲折辱的时候,否则的话,她根本无法想象。

砚兰盛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像是随时有可能断掉似的。

“你这孽障,我当初真是不该留你活路,若知晓你会有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时候,我便该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杀了你!”

‘砚尘烬’听着这番话,心中并无波澜,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这个让他最为痛恨的人之一。

如果真的给砚兰盛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一定会下手除掉‘砚尘烬’。

但这种假设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发生。

就在此刻,突然大殿的后头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警惕如‘砚尘烬’,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他手掌一抬,便将那原本被禁锢在椅子上的砚兰盛的嘴巴封住。

那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一点动静儿。

‘砚尘烬’眼睛瞄向后殿,修长的两条腿往大殿后方走去。

此刻的清吾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有人冲了进来,会对‘砚尘烬’不利。

于是,她匆匆忙忙的要往大殿上去,却被砚尘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清吾愣了下,不解地看他,“你是不是有危险?”

少年垂着眸子,低声说:“今日我不会有任何危险,有危险……也是别人。”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清吾,她瞬间想起来什么。

是了,当年她第一次来妖族,遇见砚尘真的时候,他就是带着她从后殿钻进来的。

原来这是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偷偷进来的地方。

难怪,她曾经觉得奇怪,为什么妖王殿,甚至是妖王宫都雕饰华丽,样样儿都是最精巧的,偏偏这妖王殿的后殿是破败的。

大约是砚兰盛故意为之吧。

为了给那个小孩子一个自以为很隐蔽的角落,纵容他胡闹玩乐。

清吾心里一紧,觉得砚兰盛爱极了砚尘真,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溺爱。

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一个可以溺爱孩子的人,却对另外一个孩子如此残忍?

那只被砚尘珏握着的手,紧紧的反握住了他。

清吾说:“我不过去了,别怕。”

其实,砚尘珏心里也很清楚,清吾过不过去都改变不了什么,会上演在清吾面前的还是会出现。

这里是砚尘真的结界,自然在有他出现的视角是最清晰的。

果然,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砚尘烬’正居高临下的站在后殿的门口,一个脸上弄得脏兮兮的小少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那小少年方才钻狗洞累着了,还是后殿的光线昏暗,让他没能看清。

眼前这个高挑的,狐狸眼亮晶晶的少年被他错认成了父亲。

砚尘真轻声喊他,“爹爹!”

小少年喊着,便摇摇晃晃地跑到‘砚尘烬’身前,一把抱住了‘砚尘烬’的腿。

‘砚尘烬’冷冷的垂眸,看了那小少年一眼。

小少年撒娇似的故意把脏兮兮的手在‘砚尘烬’的衣摆上蹭了蹭。

清吾想起了某些场景,是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在祠堂里,砚尘珏故意把他手上的果子汁水蹭到她身上去。

她无奈道:“真是兄弟,连坏毛病都一样。”

砚尘珏幽怨的看她一眼,道:“才不是。”

清吾捏了下他的脸,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应,觉得好想有点过激。

咚的一声巨响,清吾再回过头来看,砚尘真已经被‘砚尘烬’踢了出去。

这一瞬,清吾除了觉得砚尘真有点可怜以外,更多的是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反应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小少年吃痛的摔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十分洪亮。

可哭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了,‘砚尘烬’封住了砚尘真的嘴巴,他拎着小少年的衣裳,将人提到了大殿上。

方才砚兰盛面对‘砚尘烬’的杀意,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乱,有的只是凶狠和杀意。

但此刻,他有了恐惧。

在看到砚尘真被‘砚尘烬’拎了过来的那一刹,砚兰盛心中萌生出一股巨大的寒意。

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砚尘烬’看着这一对父子,两个人都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突然,‘砚尘烬’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笑得阴毒,“父亲,你在害怕吗?”

他结了个印,将整个妖王殿,连同后殿一起划入了结界中,和外界分割开来。

而后,‘砚尘烬’解开了那对父子的语言禁锢。

砚尘真坐在地上不停地哭,方才‘砚尘烬’的那一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疼的哭个不停。

原本还在对‘砚尘烬’不停咒骂的砚兰盛也心疼地开始安慰,“阿真,阿真,别哭了,到爹爹这里来,乖,不哭不哭。”

明明是‘砚尘烬’和砚尘真两个人的父亲,可偏偏这个父亲如此偏爱其中一个,这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是多痛苦的打击?

尽管‘砚尘烬’早已经对他的父亲不抱有任何的期望,可是,在看到自己痛恨的父亲,如此疼爱砚尘真的时候,他心里的难受,是说不出来的。

在事态之外的清吾一把抱住了砚尘珏,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如果我这个时候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就不会难受了?”

清吾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酸涩的难过。

砚尘珏会抱着她,点点头,“如果清姐姐在我身边就好了。”

清吾很想抱一抱这个是空的‘砚尘烬’,可她知道自己现在做不到,所以……抱一抱另外一个他,也是好的。

然而,此刻的‘砚尘烬’眼睛里带着灰暗,声音却冷酷到了极点,“父亲还真是厚此薄彼,如此疼爱阿真,当着我的面,难道不怕我因为嫉妒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砚兰盛恨恨的剜了他一眼,狠厉地说:“砚尘珏,你敢!”

这话引得‘砚尘烬’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不敢?父亲,你怎么总是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位置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要说着这些霸道的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砚尘真看着‘砚尘烬’嚣张跋扈的样子,淌着眼泪儿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砚尘烬’的腿就要咬下去。

还好防备心够强,很快就意识到了砚尘真的动作,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脑门上,眼看就要将那孩子杀掉。

这时的砚兰盛终于放下了威严,喊了起来,“砚尘珏,不要,你不要杀他,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冲我来。”

‘砚尘烬’笑着看了一眼坐在殿上的男子,原本要取了砚尘真姓名的那只手终于收了回来。

他抬脚不轻不重的踢开了砚尘真,道:“父亲总算是学乖了,哈哈哈……”

砚兰盛眼睛里满是灰蒙蒙的东西,看不出是悲伤还是畏惧,他低声唤着,“阿真,过来,来爹爹这里,听话。”

小少年已经被‘砚尘烬’踢了两脚,于是不再冲上去找‘砚尘烬’的麻烦,灰溜溜的钻进砚兰盛的怀里,低声地哭着,“爹爹,好疼,我……我好疼……”

砚兰盛那张天生就自带凶相的脸上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柔和,他没办法抱住怀里的孩子,只能言语安慰着,“别怕,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阿真不要哭了。还记不记得爹爹教过你什么?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是不是?”

他耐心的哄着砚尘真,‘砚尘烬’看着眼前温馨和谐旁若无人的两人,心里的恨意更浓。

“父亲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我的存在?”‘砚尘烬’冷笑着说。

砚尘真恶狠狠的瞪了‘砚尘烬’一眼,竟不知死活的说着,“你凭什么叫我爹爹父亲?你算什么?爹爹说了,他会杀了你的,你这样低贱的人,和你那个低贱的娘亲一样,就该被千刀万剐。”

从小到大,‘砚尘烬’被辱骂的次数说不胜数。

因为他娘是妖王妃,这个占着空名头的可怜女人,一直以来都是众人针对的对象。

作为这样的人的孩子,自然也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砚兰盛从来不在乎他娘亲,也从来不在乎他这个孩子。

如今砚尘真的一番话,让‘砚尘烬’那些死去的回忆全部一股脑的翻涌了上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了砚尘真的下巴。

小少年张牙舞爪的拍打他的手腕,眼见着‘砚尘烬’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一道被挠过,被打过的红痕,可‘砚尘烬’却浑然不觉。

他早就疼到了极致,也不觉得此刻的疼痛有什么,更何况与心里的疼痛想比,这些皮肉上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砚尘烬’的手越来越用力,任凭砚兰盛求他,他也没有松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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