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小跑过来给李学武敬了个礼。
李学武拍了拍任安的胳膊,对着向允年示意了一下,道:“这是向处,你跟着出一趟外勤,服从命令听指挥”。
“是!”
任安敬了个礼,又对着向允年敬了个礼。
向允年点了点头,见李学武都已经把车准备好了,便同李学武握了握手,带着人往车上去了。
向允年带来的人有认识李学武的,走的时候还同李学武点头示意。
李学武也是就站在厂主办公楼的大门口,目送了向允年他们的车队离开。
“人呢?”
徐斯年呼哧带喘地跑下了楼,可楼门前只有李学武带着几个人站着,却是不见了邓副厂长的身影。
“谁?”
李学武吊着眉毛转回了身子,看了站在台阶上张望的徐斯年问了一句。
徐斯年看了看李学武,皱眉道:“你这么做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了?”
“给谁留?留给谁?”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就站在台阶下面,看着台阶上面的徐斯年问道:“谁特么给我留了?要不换你去抢救室躺着,让楼上的人跟我谈余地?”
这边说着,李学武仰起头看向了楼上,一瞬间好多脑袋从窗子边上缩了回去,就像海边产卵的王八,见着动静都躲回了海里。
徐斯年看着李学武的嚣张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没必要,也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问问对面楼里的人就知道了”
李学武没再看楼上,而是转身往车上走去,嘴里提醒道:“还是那句话,今晚谁敢走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也不等徐斯年回话,直接跳上了指挥车,韩建昆早得了命令,踩着油门便将车开出了办公区。
徐斯年站在办公楼门口,仰着脖子往楼上看了一眼,又看了对面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楼里。
他追出来就是怕李学武撕破了脸,真拿对付一般人那样对付邓之望,那样的话可真就把厂领导的脸掼在地上踩了。
二一个也是怕邓之望乱说,在门口跟李学武咬出什么来,那可就热闹子了。
最后便是他还想劝劝李学武,以大局为重,妥善处理这件事。
现在所有的领导都被李学武架在了楼上,第一个敢下楼的已经被抓了,这些人就更不敢动地方了。
没别的,光是小车班被控制,他们想走也走不了啊。
司机会开车,他们可不会,总不好大马路跑领导玩儿。
所以今天的轧钢厂也是出奇的一景儿,所有的领导都留在了办公室“加班”,而有好事的更是找了理由留在科室里等着看热闹。
多长时间了,轧钢厂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这种热闹发生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副处长把所有领导架在楼上无非就是一个理由,那便是涉及到邓之望秘书和司机贪污油料款。
在查出邓之望还有其他问题的时候,厂长杨凤山、厂书记杨元松、厂纪监书记薛直夫隐瞒不报,造成调查人员受伤,犯罪人员死亡事件。
而其他人走不了的原因也很简单,小车班的司机都被固定了,因为前几天的调查,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李学武之所以敢说有人敢下楼他就敢抓人的理由就是这个,谁也不敢保证轧钢厂只有邓之望一个害群之马。
邓之望下了楼,那就代表其他人没法下楼了,下楼就代表心虚,代表心里有鬼,自己也有问题急于逃避问题。
这也是徐斯年不想邓之望在楼下被抓的原因,在保卫处的时候他就知道李学武把人叫来了,就是为了直接抓邓之望。
如果在办公室把邓之望带走,跟在门口把人带走还是又是两码事。
现在好了,李学武就是要给这些领导一个难堪,就是要让保卫处的人把这股子火发出来,就是要让这些人陪着韩雅婷等消息。
今天的抢救有了好消息还则罢了,如果真要是让韩雅婷有了个三长两短,且看好戏去吧。
这些在楼上还没走的人就是这种心态,又怕领导不吃苦,又怕没惹恼了保卫处之虎。
指挥车没有往向允年那边去,也没有往姬卫东那边去,而是奔着城里去了。
樊华的审讯速度和力度不算慢,刚刚散会的时候传来了消息,肖力同的家属顶不住压力,把该说的都说了。
樊华跟李学武汇报完,已经先一步往对方家里去了。
证据链是一定要固定的,方便接下来的案件处理。
而李学武追上去不是不信任樊华,而是这里面还牵扯了一个人。
“是这家啊?”
“是”
“抓人”
“行动!”
……
李学武站在指挥车边,打量着这边的住宅,是要比四合院大杂院要规整的多。
而樊华等人摸进了门,瞬间便冲了进去,里面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李学武已经习惯了。
顺着敞开的大门进了这幢独门独院,李学武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随即便大踏步往院里走去。
而这个时候从偏房里走出来一个扎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见着大儿子被人抓住提溜着从屋里出来便要对着李学武这个明显是领头的大喊。
“你们谁啊!知道这是谁……”
“您最好不要说出来”
李学武转头盯着这中年妇女的眼睛厉声说道:“我们只抓犯人,别给你,给他老子惹麻烦,你的瞎嚷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见着李学武严肃的表情,妇人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很是明白地把嘴闭上了。
等李学武转过身去看自己大儿子,挪着脚步便往对面的厢房走,当家的书房里有电话,赶紧打电话去了。
李学武这边没搭理她,走到了被扭着出来的年轻人面前,捏了这人的下巴看了一眼,随后对着樊华问道:“对得上嘛?”
“是他”
樊华看了门口一眼,那边还有个人在车里,正对着这边不住的点头。
李学武知道樊华带着指认的人呢,很确定这就是那个搞油票“生意”的头目了。
看这头目的岁数也不大啊,胆子倒是真肥啊。
“说说,你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这青年倒是嘴硬,都看见车里指认他的是谁了,还在这跟李学武拉横呢。
“这是我家,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知道我爸是谁嘛?”
“这得问你妈了,我只问我想知道的”
李学武招了招手,示意保卫将这青年带到了院子的石桌前面。
这青年也是滚刀肉了,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做个笔录呢,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等着他爸回来就是了。
李学武也没惯着他,等保卫把青年按在了石凳上以后,拉着青年的手便按在了石桌上。
“你想干啥!”
“玩个小游戏”
李学武突然露出了笑脸,示意保卫将青年的手按住了,自己则是从腰间掏出了他心爱的小锤子。
青年惊恐地看着面前这恶人将枪倒拿了,已经猜到了这人要做什么,便扯着脖子大喊道:“妈!妈!他们打我!他们要打我!”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敢打人!”
妇女冲过来就要照着李学武抓一把,却是被樊华掏出枪直接顶在了脑门上。
“一个小游戏,测试一下你儿子的良心”
李学武看着脸色青白的妇女,冷笑道:“也让你知道知道你儿子都做了什么”。
说完也不管樊华推开了那妇女,倒拎着手枪,看着睚眦欲裂的青年说道:“游戏很简单,我问你问题,你给我满意的答案”。
“如果我不满意”
李学武扬了扬手里的“小锤子”笑着说道:“我就用这个砸烂你的手指”。
“我不要,我不要~”
青年明显能感觉到面前这人的恶意,心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关,便使了劲儿扯脖子喊着。
李学武却是没搭理他,挑着眉毛问道:“第一题,你的姓名”。
青年的喊叫声戛然而止,不解地看着李学武,车上那人都抓了,这些人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就在他怀疑的时候,就见这人抡着手枪就要砸下来。
这特么也太赶时间了,自己就怀疑了一下,他就要砸自己手指。
“刘中全、刘中全……”
青年眼瞅着这人使劲儿了,忙不迭地回答了这人的问题。
而李学武手已经抡到最高处了,就差砸下来,却见这青年开了口。
那边中年妇女已经惊讶出声,而被保卫隔绝在外的其他人则也是瞪大了眼睛。
李学武收回了手,在青年的手上轻轻磕了磕,提醒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下次快点回答,慢了我都怕收不住”。
谁跟你玩了!
青年都要哭了,他不想玩这个,真的不想玩啊~
李学武挪开了手枪,继续问道:“你搞的油票倒卖勾当,东西都藏哪儿了”。
“我没有……啊!!!!”
“啊~~~!!”
“~~~”
青年只犟嘴了一次,只见他被按在桌上的小拇指便已经被砸开了花,鲜红色渲染了青白的石头桌子,青年更是喊的嗓子都要窒息了一般。
保卫处的保卫都知道处长敢下黑手,所以按压的时候都是认真的,见着处长砸下去的时候都使劲闭了眼睛,深怕崩眼睛上血。
青年嚎叫着,他母亲更是嘶声力竭地叫骂着,可樊华带着人已经将她按住,也就在嘴上白费力气。
这青年的兄弟都看着,被隔在外面腿都吓哆嗦了,也不知道这些穿着制服的人是哪儿来的,怎么就这么狠。
李学武不管外面的声音,再次问道:“东西在哪藏着呢”。
“啊~!!!”
“我说!我说!”
这青年还想嚎叫几声,可却是被李学武连续砸下的手枪疼的实在受不了了,快速地喊着服软。
李学武将手枪在青年面前的石桌上磕了磕,却是几点血迹下来,吓的这青年涕泗横流地说道:“在我包里”。
“包在哪儿?”
“在书桌抽屉底下”
李学武对着一个保卫示意了一下,随后继续问道:“同伙几人,都是谁”
这一次青年回答的很干脆,丝毫没有为了昔日的好兄弟慷慨赴义的意思,嘴唇疼的直打哆嗦着说了同伙的名字和住址。
有综合办的人拿着相机给院里一直照了相,带进屋搜查的保卫拿着包出来,由着樊华上前打开,里面散落出来的一大堆油票和钱币却是让刚才还在骂着的中年妇女住了口。
任是谁都明白,这一包东西绝对不是她们家能拥有的东西了。
即便是她们家有这么多钱,可也解释不清楚这么多油票是打哪儿来的了。
桌上的包,油票,钱,被搜出来,由着青年一一指认,甚至在包里还搜出了印章和印泥。
这特么比倒油票性质还恶劣了,玩造假,可真牛啊!
中年妇女已经是吓傻了,不解地看着往日里乖巧懂事的大儿子,而站在门口往这边看热闹的人群更是发出了“轰”的议论声。
李学武扭了扭脖子,看着青年问道:“说一下你指使肖力同,逼迫他的事”。
“我……”
青年还要再迟疑,却是见李学武一瞪眼睛,赶紧交代道:“是轧钢厂的那人,他找我来说事情露馅了,得把锅让那司机背了,我这才去找的他家人”。
知道自己不交代已经不行了,因为他找的人就跟门口的车上坐着呢。
既然人家都带了人来指认他,他又受不住这“小游戏”,便只好有什么说什么了。
他只盼着自己配合交代了,等自己父亲来了,还能有个缓和的意思。
李学武却是点了点头,问道:“让你指认找你那人,能认得出来吗?”
“能,我能!”
青年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很是干脆地点了头,瞧这人的意思,主要抓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人啊。
再一想,这些人兴师动众的,还不怕自己母亲说话,定是出了大事了。
那司机的家人收了自己的好处,又得了自己的威逼利诱,给那司机带了话,定是真的死了,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他想到会出事,今天本打算回来住一宿,明天就去姥爷家躲一躲的,可没想到这些人的速度这么快。
而那司机的家人也不是东西,收了钱,却又把他供了出来。
他也不想想,他都受不住李学武的小游戏,那人还能受得了樊华的怨气。
也不顾家里的关系了,直接动了手,见她不留情面往死里来,那人只怕没了兄弟,自己也没了。
这人世间最不值得信任的便是人心,如果人心又掺杂了利益,便是臭狗屎一般。
“你家里没剩啥不好的东西了吧?”
李学武看了这青年一眼,说道:“别让我们费二遍事,更别给你家大人,兄弟姐妹惹麻烦,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还当你是条汉子”。
这年轻人最吃李学武这一套了,为了一个词,是敢应下什么的。
“没…没了,我都不往家带的”
青年的手还在流血,嘴上疼的直哆嗦,话也说的不清楚了。
“我准备明天走的,这才把包带了家来,他们都不知道”。
“那就好,走吧,先给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李学武就是有这种人格魅力,前面该打你是打你的,但后脚就开始玩起了怀柔计策。
当你武力征服了一个人的心,再表现的义气和讲理,便会让这人心服口服了。
尤其是当你把道义二字做到极致的时候,他会很配合你的行动。
这是很多执法者都愿意用的招数,李学武也不例外。
安抚完了青年,李学武又在青年的注视下走到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妇女面前,示意樊华一起将人扶了起来。
“三部门联合办案,涉及到的问题很复杂,迫不得已,望见谅”
李学武说的很客气,却又很严肃,让妇女埋怨不起来,更不敢问什么。
示意樊华将人带去一边做笔录,让保卫带着青年去了车上。
行动很果决,也很快速,来的快,走的也快,当车队在周围人的注视下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带着青年的车直奔着轧钢厂医院去了,而剩余的车则是在樊华的带领下一家接着一家的抓人。
当夜幕降临轧钢厂,万家灯火点耀城市的时候,收获满满的车队开回了轧钢厂。
保卫楼,灯火通明,李学武让于德才通知了可以下班的那些人还留在单位。
只是电话忙了些,全是给家里挂电话说加班的。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抱怨的,或者是不愿意的,在这种时候,团结的力量战胜一切。
晚回家算什么,这种荣辱与共的时候任何掉队的人都将会是单位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于德才安排了综合办的人分配任务,同时给今晚加班的人准备晚饭,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而今晚加班的晚餐则是由他做主,从保卫处的经费中拨款。
留下的人全都参与到了案件的侦破工作中来,有整理证据资料的,有做审讯调查的,有查询法律条款的,有直接参与警戒执勤的。
包括邓之望先前单位的种种关系都在这一晚被起底,来打听到消息的秘书们无不震惊着跑回了主办公楼去汇报。
而保卫处的这种做法更是让主办公楼的那些领导不敢下班了。
对应的,看热闹的那些人认可自己去食堂打饭,也要值今晚的班。
太刺激了,就看保卫处门口的车队一辆辆的回来,从车上带下来的人和东西越来越多,便知道事情真的大发了。
而站在主办公楼三楼,徐斯年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李学武真要把邓之望查个底儿掉,那轧钢厂的面子没了,上面的棒子也要真打下来了。
那以后轧钢厂可真就算是出了大名了,副处长查了副厂长。
即便是李学武有把几个相关的单位叫过来一起承担,可这事儿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厂长”
徐斯年见到李学武从指挥车上下来进了保卫楼,转身便去了厂长办公室。
这会儿杨凤山正坐在办公桌抽着烟,看着文件,见徐斯年进来抬起头问了一句:“回来了?”
“是”
徐斯年走到办公桌旁说道:“还是开会决定吧,这个事情他真敢掀桌子,您也不好被动了,没必要这样僵持着”。
“书记在吗?”
杨凤山沉着片刻,道:“那就开个会吧”。
“在呢,谷副书记也在书记那边呢”
徐斯年苦笑道:“出了这档子事,谁能安心回家啊,都等消息呢”。
他也是说的好听,把这些不敢下楼的领导说成了心系单位,担忧受伤人员的意思了,也让领导有了个开会讨论的台阶。
杨凤山明白,谷维洁在杨元松的屋里,定是说的李学武的事,且是在帮李学武说话。
再加上李怀德这个天然的主管领导优势,李学武的这一次算是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被指着鼻子骂街都不算,这么多人被他堵在楼里不敢出去也是丢人到家了,说出来都是乐子,可现实就是如此。
现在他只盼着厂医院那边卖力气,保住韩雅婷的命,不然他都等不到自己的坑填上,就得让李学武给挖坑埋了。
站起身,示意了一下门口方向,杨凤山带着徐斯年往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他自己跟李学武说什么都没用的,还得是同在楼里的这些班子成员讨论出个合理的处置方案才成。
事情并没有到了不能转圜的余地,李学武揪着邓之望打,但并没有牵扯到他们。
这就说明李学武的底线还在,并不想鱼死网破,毕竟轧钢厂所有领导换了一个遍,对他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倒是现在,无论是杨凤山,或者是杨元松,都知道李学武在等。
等医院的结果,等审讯的进程,等他们给出的处理答案。
都是带班子,带队伍的,在单位里做组织工作多年的了,互相的心思都很了解了。
徐斯年劝了这么一朝,也算是把台阶给了杨凤山,杨凤山下了台阶,其他领导也就坡下驴,会将这件事遮过去的。
别说什么李学武一怒为下属,挑翻整个轧钢厂,所有的剑拔弩张都是为了最后各自要寻求的目的而发生的,杨凤山是,李学武亦是。
各自看看手里的底牌,打到最后是同归于尽的情况很少出现,更多的还是妥协。
在这场纷繁复杂的争斗中,杨凤山在勉励支撑,李怀德也是轻弩之末,其他人也都是疲于应付,各自寻找着突破口。
李学武身在其中也不能免除受困的境况,厂里出现关于他调岗的传闻便是如此表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要稳住位置,就得站对了位置,不是李学武愿意参与其中,而是几方都在逼迫他站位了。
是李学武的位置太重要,也是李学武所代表的势力太强硬了,无论他偏向于哪边,都会叫这些人寝食难安。
杨凤山明知道邓之望有问题,还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很难说的清这里面有没有逼迫李学武的意思。
至少杨元松不敢确定,而谷维洁则是认为就是如此。
站在谠委的立场上,无论业务领导如何的竞争都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
但就像李学武所处的位置、所面临的情况那样,他们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只要在轧钢厂这块天地里面生存,必定要参与到其中,适应物竞天择的游戏规则。
谷维洁同杨元松沟通的重点也是如此,如果厂业务相关同志出现了重大问题,亦或者是无法继续履行职责和责任的时候,谠委这边应该如何应对。
杨元松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因为他不敢轻易走出这一步。
组织管思想,管人事,管学习,就是不能管业务,这是上面定下来的。
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或者是他这个位置的人有心争夺整个工厂的控制权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组织参与业务管理的情况。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前几年发生的那种事,警钟犹鸣,错误的状况历历在目,他不敢忘记。
谷维洁是高校出来的干部,在组织工作上相对于杨元松这样在工厂,在组织基层摔打磨练过的老组织来说,显得有些幼稚和不成熟。
但这也是相对来说的,毕竟谷维洁的理论功底相当的扎实,更有着多年的管理经验,同杨元松在工作的配合上也是相当的到位的。
杨元松同她谈话,是要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的,尊重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方便以后的工作开展。
一人智短,团结才能发展。
想要谠委不似业务那边出现状况,杨元松在组织日常管理的过程中便要注意谷维洁和薛直夫两人的意见和建议。
现在薛直夫没来找他,便是对他有了意见。
杨元松也是无奈,但是发现了保卫处上报上来的关于邓之望的问题,谠委这边是研究过的。
杨元松,杨凤山,谷维洁,薛直夫,这四人一正三副,开了个书记办公会议。
当时谷维洁是明确反对压制问题的,因为这会给班子的威信造成影响,也对下面的同志汇报问题的积极性造成损失。
杨凤山同杨元松交换过意见,从维护轧钢厂班子稳定的大局出发,从顾忌班子主要成员以及在管业务和项目的影响出发,两人的意见是同邓之望谈。
薛直夫是主管纪监的副书记,谠委这边的书记杨元松这么说了,业务那边出的事,业务的厂长,也是第一副书记也说了,他能有啥意见。
所以开会研究到最后,便是谷维洁保留意见,由书记杨元松同薛直夫去同邓之望谈。
这里面是有优势的,劝邓之望主动交代问题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管理成绩,也是关心同志的表现。
再一个便是影响的最大程度降低,至少能让邓之望在离开前,或者受处分的这段时间不至于对他所管理的项目和部门造成影响。
后世所出现的,先正协,后双规,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种处理方式对于邓之望也是有好处的,主动交代问题至少是主动的,很多问题都带有主观性的,比被动查出来要好的多。
态度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能协调一下相关的关系,很有可能是能够软着陆的。
毕竟轧钢厂的主要负责人都表现出了帮他降低影响的意思,那他就应该这么做了。
但是邓之望并没有,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拖延时间,同杨元松和薛直夫的谈话也都是虚与委蛇,为什么这么做,杨元松和谷维洁不知道,这得问问对面办公楼里的李学武了。
也许今天晚上李学武加个班就能搞清楚了,到时候也许就又是一个哭笑不得的奇葩理由了。
“事情的具体情况不确定,调查的开展还并没有收到反馈,组织这边是不能有所动作的”
杨元松皱着眉头,语气也是颇为无奈,抽了一口烟,看见谷维洁的表情也是点头道:“当然了,出现如此恶劣的情况,我是有责任的”。
“现在谈责任还为时过早”
谷维洁看着杨元松说道:“当前要紧的是消弭影响,尽快平息因为这件事对保卫处,对相关人员造成的伤害”。
“医院那边还没有出来结果”
说到这,谷维洁很是认真地提醒道:“早做打算,早出预案,早给处理结果,总比事情严重了再找补要强的多”。
“是,你说的对”
杨元松再次抽了一口烟,可烟味的苦涩一如他为难到苦了脸的表情一般让人难受。
“这件事是要妥善处理的,但至少涉及到了相关的责任人,保卫处那边查出来的力度,以及业务那边的意见……”
“当当~”
杨元松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随着房门打开,杨凤山带着徐斯年走了进来。
“谷副书记在啊”
“厂长”
“呵呵,真是愁死我了”
杨凤山抓了抓头发,走到书记的斜对面坐了,徐斯年则是去门口给沏了一杯茶端了过去,同时给书记和谷维洁续了热水。
“事情怎么闹到这个地步”
杨凤山摇了摇头,对着杨元松和谷维洁无奈地说道:“都是老同志了,我也是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做,唉~”
“谁说不是呢”
杨元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样感慨道:“这么一弄性质就变了,后果如何就真的不好说了”。
“是啊,一个处理不好,便又是轧钢厂的一场危机啊”
杨凤山主动开启了这个话题,人是业务的人,当初也是他主动要软处理的,现在自然是由他来书记的办公室谈,主动承担责任。
“不怨保卫处,也不怪李学武”
杨凤山苦着脸摆了摆手,道:“下面的干部出了事情我也很痛心,依着他那脾气出现再极端的情况我也不意外”。
这话说的却是让谷维洁挑了挑眉头,听话音好像不大对啊,怎么就说到李学武的极端了。
要追究起来,不应该是他在最初的错误判断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嘛。
“我看呢,厂长说的对”
谷维洁就着杨凤山的先扬后抑,但把扬的部分摘出来偷换概念,不能只凭厂长挂羊头卖狗肉不是。
“换做是咱们这里的任何人,自己的部门出现了这种情况,面临着上面的错误决定,都会有意见”
“更何况是出现了极端的事故呢”
谷维洁强调道:“如果医院那边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这件事便真的就是麻烦了”。
徐斯年看了谷维洁一眼,他知道李学武同谷维洁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的,也不知道怎么联系的。
但就是从一开始的对立,发展到了现在谷维洁成了推动李学武进步的最大助力。
原因现在想想也就明白了,关系不知道,但李学武是业务干部,比谷维洁低很多。
如果谷维洁想要进步,那必然是要来业务这边过渡的,而李学武将会反过来成为她的助力。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知道优势互补,更懂得将欲取之必先允之的道理。
盟友哪有自己送上门的,可不都是自己培养和选取的嘛。
等谷维洁来业务这边的时候,李学武也许就要升正处,或者更有可能进一步发展了。
到那个时候,谷维洁今天种的因,都会接出果。
谷维洁没有的业务能力,都会由李学武来补全,甚至会助谷维洁更进一步。
伯乐相千里马,那也是因为伯乐想要千里马啊。
谷维洁可不仅仅是想要千里马这么简单,其所图甚大。
相比于李怀德的阴柔和钻营,谷维洁更遵守游戏规则,是学院理论派里走出来的人,其身上自然带着那种天然的理想主义。
行事作风更加的直接,更愿意走合规管理这一条路,同李学武这样的高水平干部有着天然的默契和匹配度。
李学武同谷维洁一次次的默契合作更是证明了她的这种性格的正确性。
尤其是李学武的背后站着董文学,两人算是同出一脉,更偏向于理论结合实践。
而李学武就是实践方面的高手,自然得谷维洁欣赏和看重。
今天的事情杨凤山已经准备拿到面上来解决了,谷维洁就要保证李学武不会在这个时候吃亏。
可以这么说,无论杨凤山怎么操作,都是躲不过这件事。
开厂长办公会,李怀德一定会说话,开书记办公工会,谷维洁一定会表态。
如果都不开,选择同书记商量着办,那他就要准备承受李学武通过其他途径给其造成的影响。
徐斯年劝杨凤山来这边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解题的关键在李学武,在杨凤山自己。
杨凤山也听明白了谷维洁的意思,知道这个时候撇清责任是不现实的,更没有意义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也是表达出了应有的态度。
杨元松见厂长愿意解决今天的问题,便也就让徐斯年去请了薛书记过来。
徐斯年知道,这是要开书记办公会了,也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所以在提前准备了一杯茶,又去请了薛直夫以后,徐斯年便没有再进来。
薛直夫还是那副面孔,没有怨愤,也没有幸灾乐祸,同是轧钢厂的干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来轧钢厂也是为了谋求发展,不是找茬和受罪来的,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跟主要领导产生矛盾。
更因为纪监管理的重要性,在日常工作中薛直夫很少说话,即便是在办公会上,即便谈的是跟他工作相关的。
杨元松见薛直夫坐下,轻声咳嗽了一下,开口说道:“都到了,那就谈谈厂里今天发生的这件事”。
“我先说吧”
谷维洁第一个先开了口,意见很明确:“我还是先前的意见,该关心同志的要关心,该帮助的也要帮助,我认为如实向上面反应同志的问题并不违背组织的程序和同志感情”。
“今天的事再说谁的责任已经是于事无补了,我们就从实际出发,从根本上来讨论和解决实际问题”
谷维洁坐在沙发上很有气场,言语犀利,让一同坐着的三人都能感受到压力。
杨元松点了点,道:“是要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出发的,更要从关心同志,关心大局的角度出发,同时也要对受到伤害,因公受伤的韩雅婷同志表示歉意和慰问”。
“这件事我来做吧”
杨凤山主动开口说道:“稍后我会去厂医院再看望韩雅婷同志,现在谈谈邓之望同志的事吧”。
“薛书记,说说你的意见”
杨元松还是比较谨慎的,一次犯错,不能次次都犯错,这一次是注定要听取实际负责人的意见的。
薛直夫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以现有的证据来看,邓之望同志牵扯到的问题比较复杂,依照同级别的纪监力量是无法深度侦查的”。
“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方面的壁垒了”
谷维洁插话道:“保卫处通报,将以涉嫌指使他人杀人的罪名控制邓之望,同时协同了市纪监部门对其背景和工作关系进行了调查”。
“更加需要注意的是”
谷维洁强调道:“因为受伤的韩雅婷跟调查处也有干系,调查处的相关人员已经介入了安全调查,针对邓之望的身份壁垒已经不存在了”。
“您说的确实是事实”
薛直夫皱着眉头说道:“但在这之前我们的工作是没有开展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