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竹眉头不禁蹙了蹙:“贵妃这一胎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艾灸保胎了,见效自然慢。”
邓贵妃瞪着她:“医术不精,借口倒是挺多!”
“不是借口,如果太后早点找上我,贵妃这两个月不用卧床保胎了。”沈云竹平静说着,“贵妃要治我的罪,不妨等一等,我人就在这里,不会跑了。”
邓贵妃实在是疼痛难耐,见沈云竹信誓旦旦,只好继续相信她。
沈云竹垂下眸子,继续扎针。
邓贵妃这一胎怀得不稳,可太医院偏偏用上了毕生所学,将肚子保到了七个月。
她留意到,寝殿里还放着一套手术刀具。
如果今日她也没法保住他们母子,恐怕殷太后就要下令剖腹取子了。
太后与少帝的关系紧张,殷太后操控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不比操控羽翼渐丰的少帝要来得利索?
可取出来的孩子就算能活着,不出半年也会夭折。
难怪殷太后会费心思来打她的主意,这山芋,不仅烫,还很重。
医女已经开始煎药。
药香很快弥漫了整个寝殿。
邓贵妃隐隐觉得,肚子的痛感稍稍减退了不少,脸色也没有那么青白了。
她有些惊诧的看着沈云竹:“本宫……本宫好像不怎么疼了,连肚子下坠的感觉都减轻了许多。”
沈云竹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她还怕这套治疗方法不顶用呢。
邓贵妃看着她的眼神和善了不少,又说:“你若能让本宫母子平安,本宫必定厚厚赏你。”
“谢贵妃,不过太后已经赏过我了。”沈云竹说道。
邓贵妃撇撇嘴:“太后归太后,本宫归本宫,你这医女有本事,本宫自然得赏你。往后,你就留在凝华宫,若有什么缺的,就吩咐宫女去置办。”
只要大皇子平安出生,那她就是一国之后了。
沈云竹没搭话,认真的给邓贵妃起了针。
宫女替邓贵妃穿戴好衣裳,便急忙去禀报了殷太后。
殷太后闻讯进来,瞧见邓贵妃起色好了不少,也没疼得鬼吼鬼叫,绷紧的神色顿时松弛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谨慎小心,让信任的太医令进来把了把脉,确定邓贵妃母子的状况。
太医令头发花白,把个脉,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多次看向沈云竹,眼底很快满是惊讶,先是回禀了殷太后一切安康,转身又急忙去看医女记录的医案。
他们太医院一个个都是经验老到的,没想到如今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他要看看当中有什么玄妙之处。
殷太后高兴的微微颔首:“哀家真没看错人,想要什么赏赐,直说就是。”
“臣妇只想带着母亲回家,不想要其他的赏赐。”沈云竹说道。
邓贵妃微瞪眼睛:“原来你是官眷啊,你是哪家的?怎么从未见过你?”
“她就是靖王新娶不久的王妃。”殷太后说道,“太医令说了,贵妃的胎儿还不算稳当,如今哀家也替你打了沈砚三十个板子,靖王妃便多留几日吧。”
如此人才,她怎会放过。
然而,外头骤然响起了一阵声响,邓成峰惊喊:“顾北凛,你胆敢在宫内动手?!”
殷太后脸色沉了沉,看了沈云竹一眼,才走了出去。
沈云竹也是心里震惊,急忙跟着。
顾北凛穿着赤红的飞鱼服,腰间的雁翎刀没有拔出来,但御林军已经倒地不起,在地上痛苦喊疼。
殷太后看见这一幕,脸又黑了:“靖王,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更大胆呢,沐家翻案在即,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还敢用沈沐氏的骨灰做要挟,此事一旦传出去,您怕是不好收场吧?”
顾北凛本是怒气汹汹,面色寒冰狠厉,待看见沈云竹平安无事,他才忍了忍脾气。
殷太后精心保养的面容,当即气得多了几条细纹。
她不再是尊荣华贵、胜券在握的模样,因为顾北凛总是能打中她的七寸。
她很快稳住了心神,说道:“那是沈砚无耻,是他拿沐丹的骨灰进宫的,哀家还狠狠地惩治了他。”
顾北凛也看见了殿门口的沈砚,屁股和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人都昏死过去了。
他微眯眼睛:“太后果然聪慧,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好了开脱之词。”
殷太后得体笑着,“靖王担忧自家王妃,哀家是体谅的,今日可不追究你的罪过。靖王妃是有福之人,哀家想留她在宫里抄写佛经,靖王觉得如何呢?”
她退了一步,若顾北凛懂事,就该卖她一个面子。
顾北凛挑眉:“几日?”
“几日?这起码得三个月啊。”殷太后说道。
沈云竹有些惊讶,开口就说:“太后,我没福气,这不是亲爹不疼,亲娘早死吗?”
殷太后深呼吸一口气:“哀家说你有,你就有!”
顾北凛反而嘴角一扬:“太后,微臣夫妇才刚新婚,您这就让我们分离三个月之久,不合适吧?”
“不过是三个月,总好过一辈子阴阳相隔的强吧?”殷太后笑道。
这是皇宫,容不得顾北凛放肆。
沈云竹也担忧起来,赶紧打眼色让顾北凛离开。
顾北凛眼皮掀起,眼里尽是嘲讽:“太后是忘了臣的大舅舅是谁吗?您随便软禁亲王王妃在宫里,不怕天下儒生再度把您骂得狗血淋头?”
殷太后猛地拧了拧眉。
邓成峰有些惊怕,低声道:“太后,那苏大儒写的文章用词犀利,学生满布天下,可不能再让他揪着把柄了。”
五年前苏大儒便已替殷珩写过文章,替殷珩鸣不平。
那时候儒生激愤不已,盛京险些就乱了,还是北楚又来进犯,才引开了百姓和儒生的注意。
殷太后暗暗捏紧了帕子,手背青筋突起。
有点能耐的顾氏子孙,或贬或死,可她以前偏偏没将顾北凛当回事。
“那靖王就把人带走吧。”殷太后再是不甘,也得就范。
佩珍让开了路,沈云竹便走到顾北凛身侧。
她看到角落里的蓝白罐子,才对殷太后说道:“只要贵妃按臣妇那法子施针熏药,便能母子平安。”
殷太后深深的看了眼沈云竹,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带你母亲回去吧。”
若皇帝能这样对她,她此生也就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