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秦念西默默回想长公主那医案,太虚真人似乎有未尽之语,最后那句,似乎是若葵水有异需得再诊。
既是医案中有记载,真人必然也曾告知,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必曾关注,但她既葵水来时未曾再去江南西道,可见应该没什么异常,至少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以至于一般医家都未曾诊出。
道衍法师医术深得太虚真人衣钵,与诊脉一途颇有心得,只不知他是否能诊出问题。
秦念西一边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想个法子诊上一诊长公主的脉象。一边厢又想着,不知那少时的王尘如今到底如何。她从未见过他年少时的模样,即使后来定亲与他,到成亲前他都或是外出求医,或是在家中养病。
模模糊糊,秦念西又睡了过去……
那边明夫人回得院中,就去了儿子住的东厢。前日里大儿媳回家提了让三郎去江南西道求医的事,太虚真人医术名满天下,王相公夫妇不是没有想过带三郎去求医,只三郎身子骨太弱,看过的大夫都不建议他远行,怕路上凶险。
明夫人和王相公思虑再三,决定这一向先请道衍法师诊一诊,听听他的说法。
下晌时,道衍法师已经为王三郎诊过脉,沉吟良久,才对明夫人道“夫人,小公子这一向比前两年好些,贫道可以为小公子施针一试,待得十日后,再诊脉看看情形。”
自王三郎出生以来,明夫人和王相公就为了这个小儿子操碎了心。可叹这小小孩童,自小吃的药比饭还要多。三岁才得行走,却是还没走就学会了认字,过目不忘,在读书上极为有天分。可为人父母,最害怕的不是儿子寻常,只怕他多智而不寿,过慧反早夭。
但凡有大夫称或可一试,明夫人都恨不得到烧上三柱高香,听得道衍法师这样说,当即安排儿媳第二日做过道场就回府,自己则陪着三儿在这观中医治。
第二日清晨,秦念西刚穿戴整齐孝衣到了长公主跟前行过礼,道衍法师就来请脉“王妃这脉,清晨来请或可更清晰。”
长公主笑答“有劳道长,自那年去江南西路回来之后,一向也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好,只如今成婚也有八年了,从未有孕,诊脉的大夫不计其数,都未曾有异,不知究竟何故。”
道衍法师笑答“贫道先来诊一诊看。”
良久之后,道衍法师才启声问道“不知公主葵水颜色是否有异?”
荣尚宫立即上前答道“只比寻常妇人葵水颜色略深,从前有大夫称此为普通宫寒,并不打紧,也曾吃过汤药,但并无太大改变,后头大夫说脉象没事,就没有再吃药了。”
道衍法师诊脉之后沉思良久,众人屏息之间,秦念西悄然爬上榻间,一只小手放在公主掌心,另一只小手却轻轻搭上了长公主的手腕。长公主一心静待道衍法师答话,只觉她是顽童淘气,也没有拒她,只还把掌心那只小手握了握。
道衍沉吟许久才道“王妃恕罪,您这脉象贫道只怕还要和家师参详一二。”
长公主知道医家有规矩,必是太虚真人并未把先前的医案尽告道衍,便温声说道“我离开江南西道时,真人曾有医嘱,若葵水至时身有异状,需得再诊。法师有话,不妨直言。”
道衍法师道“这就对了,王妃少时毒已驱除,那时胞宫尚未发育完全,脉息诊不实,怕是有余毒匿于此。只此处位置特殊,且此毒缠绵阴狠,待贫道修书与家师商议后,再与长公主回话。”
这边秦念西早已默默诊完了脉,心中有数。想必太虚真人当年为了给长公主驱毒也是殚精竭虑。
前世里,秦念西曾在学制药时,见过一本张家药行老供奉不外传的毒典,里面尽皆收录了天下秘毒。这些秘毒里大部分是根本无解的,只能靠拔除,寻常大夫见都难见。
道家自有独门针法,对解毒自有一套方法,但这一回,还得以郑氏医女的玄黄针一针通任督为主,以道家针法从八髎出毒为辅,才得见效。
可此时,秦念西针法尚未得成,并非最佳时机。尚且要靠药物压制,不让此毒再散开。秦念西迫切想要去往那江南西道清风院,指望可早日借太虚真人之名,把药送到公主手中。
怨只怨,自己如今还太小,什么事都做不了。想到这里,忍不住悠悠叹了一口气。
长公主和道衍法师听得这一声叹,都忍不住看向秦念西。她连忙摆手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要赶快长大好帮公主姨母治病。”
长公主忍不住笑起来“好,我等着西姐儿赶快长大给姨母治病。”
秦念西歪着头道“好啊,公主姨母等着我,我去江南西路会好好学医的。”
道衍法师笑道“若小施主愿意学医,师尊定会倾囊相授,当年师尊追着令慈让她学医,她都坚决不干,可她五六岁就会背药典,在令慈面前,贫道师兄弟尽皆汗颜啊!”
“真的吗,可后来我阿娘好像把药典都忘得差不多了呢,我考她好多回,她都不记得,她最喜欢算账,喜欢打算盘。”秦念西道。
道衍法师忍不住一声长叹,因偏厅摆了早饭,道衍只告辞先去准备做道场。
道场开始后,秦念西只跪了一个时辰,长公主怜她体弱,就让赵嬷嬷带她回去歇息,喝了两回药,道衍又过来施了一回针。
因见道衍耳后隐约有一道青筋紧绷,面色凝滞。秦念西忍不住趁停针那半个时辰对他说“法师,我住在观里只怕还要些日子,素日无聊,法师能否借些观里的医术来看?”
道衍笑道“观里的医书怕有些晦涩,小施主若想学医,不妨先看一些入门的医书。”
秦念西悠悠背了一小段内经,又背了一段脉诀,随即笑问道“道长说的可是这些?”
道衍惊讶道“小施主天姿聪颖,犹肖令慈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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