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寅呼朋唤友的本领大,居然同船而行的好友十来个,比之先前预估的多出了,原本想着清静点好,这下仿佛置身吆五喝六的市集,喧嚣热闹过度。
暮书平生本性喜静,又不善与人打交道,见了这许多性格迥异的人,一时倒显得手足无措。
客船原本乘载六七个恰好,十来个人很是拥挤,暮书独坐在船头一角,现出孤怜怜的背影。
悦寅走过来拉他起身,朗声道,“暮弟怎躲在这里不见人?羞得跟个大姑娘似的。”
他不由分说,扯着暮书走向好友们,为之一一介绍,“这位小兄弟是暮书,年岁十九,和我同是北州人士。”
上京赶考的书生们来自天南地北,其中不乏富家公子。
悦寅这一介绍,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暮书。
“哎呀,方才他来没注意,这会子看了看,穷酸到家了。”其中一衣着光鲜亮丽的书生,一副瞧不起的眼色瞄着他,讽言不遮不掩。
暮书低头看向自己泛了旧的白长衫,一双补丁旧布鞋赶紧缩进长衫下,自卑的无地自容。
悦寅这人虽说世故圆滑,但还不是以貌取人,嫌贫爱富之人。
“程兄此言差矣!暮弟虽家境贫寒,但天资聪颖,我家先生可是对这门外学生宠爱有加,考举应是强劲对手。”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此去京城,坐船走水路,差不多也得十天半月,试考时间充足有余,途中还可上岸各地游览观光。
学子们许是常年读书闷得慌,彻底放纵了天性,每到一处,并要三五成群下船上岸游赏。
河岸垂柳依依,绿柳花簇。
这是到了离北州不远的近邻,川东县。
“呀,各位快来瞧,岸上码头有位佳人!”
那位眼界颇高的程兄伫立在船头,手中的折扇指向码头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眼睛直勾勾。
众学子一拥而上,聚集在程兄周围,争相目睹他口中的佳人。
但见面容姣好的青裳少女婷婷袅袅,独身在码头上赏景,依稀可见,她的乌髻梳成两辫垂落在胸前。
看穿衣打扮,许是贫家女子。
暮书孤身一人未凑这个热闹,静静的坐在船尾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水。
待至摇船的艄公把船划靠在岸边,程兄几人飞速上岸,悦寅也生拉硬拽着暮书上了岸。
上了岸才发现,方才吸晴的少女己不知了踪影。
“哪去了?”
程兄几人正大失所望,又见那如花似玉的少女穿越人群,笑盈盈迎面而来。
少女走近,众人皆醉。
此女淡如菊兰清雅,秀如湖水蓝澈,清如月色姣洁。
程兄眼神锁定,口水不知觉从嘴角流溢出,“美人…”
少女似愁绪神情,着急问,“各位外来客,小女方才在此玩耍,不见了随身物,不知可有拾到一枚珠钗?”
珠钗在女人用的饰品里,算是贵重物,这少女看着也不富贵啊。
学子们暗自奇怪,纷纷摇头否认。
少女的视线投向悦寅方向,身后的暮书与之对视一眼,吓得躲藏了半身。
太美的一个人!
暮书在北州县都未见过此尤物,少年的心澎湃不休。
“来人,抓住他!”
少女似笃定的眼光,突如其来一声命令。
还不待众人缓神,暮书并被人群中冲出来的人抓住,两青年壮汉一人钳他一只胳膊,向一方疾行,少女紧跟其后远去。
“喂喂喂,姑娘,有话好说。”
身后传来悦寅的追喊,喊声被河岸上鼎沸的人声淹没。
暮书莫名其妙被抓,稀里糊涂跟着走了一段,入了一个满目荒凉的村子,他在忐忑不安之中,被扔在了一家院落的柴房里。
柴房十分窄小,透窗一丝的光线,暗淡无比。
青苔粉沫直落的壁面,墙角堆放一人高的木柴,坑坑洼洼的地上潮湿寒凉。
“臭小子,一看就是个穷鬼!说,是不是拾了我的珠钗?!”
少女一把推开柴房门,门咯吱一声,又吓了暮书一大跳。
这么个美人,怎凶巴巴的?
暮书缩在墙头委屈极了,“姑娘…人穷志不穷,小生当真冤枉啊。”
少女半信半疑盯看着他,似要盯出一朵花来,随之朝身后的两男一挥手,“搜他身!”
搜查的结果,当是一无所获。
少女无话可说,有点郁闷,“难道,真的冤枉你了?”
“小生对天发誓,绝没拿姑娘的珠钗…”暮书跪地伸出食指对天,一脸认真。
少女心软道,“好吧,姑且信你。”
“妹妹,这穷书生穷的叮当响,定是他拾了不肯交出,不如鞭打他几下,看他招不招。”其中一男子仍持怀疑,不肯轻饶。
另一男子乐呵呵,“这书生如此俊色,争抢看上他的定不少。”
少女忍不住扑嗤笑出声,护着暮书道,“哥哥们,戏弄到此为止。”
她又侧脸看向暮书,目光柔和,“这位公子,小女见了公子一眼,想着留下你才出此下策,公子受惊了。”
原来,是被看上了?!
暮书心中更是不安了,少女虽生得美貌,可自己还没想娶妻生子,男人前程更重要。
再说了,与这少女素味平生,未产生一丝感情,哪有仓促结合的?
暮书结结巴巴婉拒道,“姑,姑娘…小生还要上京赶考,还要奉养老母,不可留在此处。”
“哦,还是个孝子,如此来说,更合我心意了。”少女赏识的目光如炬。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不为难公子…望公子科举回乡后,与你娘商议婚姻大事,小女等候你的佳音。”
“姑娘…还是莫耽误你的青春。”暮书铁石心肠再拒。
他之所以一再拒之,只因冥冥之中,似有个声音在对他说,”暮书,佳偶天成,在下一个偶遇时。”
也许,对的那个人,真的还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