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夜色总是撩人的,习习的清风总会透露出一丝的寒意,清朗的月光肆意的倾斜而下,将整个皇城照得无比的通透。
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踏碎了遍地的清冷,云灼也不敢多言,只得盯着沈酒辞的双脚拼命赶上。
平日里瞧不出来,沈酒辞也就是比自己高出了一个脑袋,只是没有想到腿竟然也是比自己长出那么多,自己只以为他是脖子长罢了。
正在腹诽之时,跟前的沈酒辞却是忽的停下了步子,云灼也急忙停下,“到了?”
沈酒辞不曾言语,只是立于一所酒楼跟前,微微点头。
云灼嗅了嗅,空气中都是酒水的香甜味,她看着紧闭的屋门,还有门前的大红灯笼,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提起裙摆便是要闯进去。
可是步子还没走出几步,便是硬生生的停住了。
她回眸奇怪的看着揪住自己衣领的沈酒辞,“你拦着我作甚?不是你要来抓他的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是不愿意的了?莫不是怕了?”
沈酒辞微微锁眉,颇为无语的看着云灼,“你可知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就往里钻?不怕被吃了?”
妖和一般的精怪是不同的,精怪乃是万物修了百来年才获得了一点点的灵力,神智未开,未化人形,修为也低,对人族造不成什么伤害。
精怪不被妖族认可为妖,便是在人妖两域肆意横行。
而妖则是不同的,妖修为高,神识颇高,可自由幻化人形,人族对妖而言只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而云灼丝毫听不出沈酒辞语气中恐吓的意味,只是无辜的眨了眨眼,“被吃了的话……应该还可以拼起来的吧?”
朽木不可雕也!
看沈酒辞的模样实在是生气了,云灼也就不再言语了,只是退一步到了沈酒辞的身后,顺便伸出双手做了一个你请的姿势。
沈酒辞轻嗤一声便是毫不客气地拎住了云灼的衣领子,两人便是朝着后面走了过去。
到了后门,看着铁链锁起来的大门,云灼抿了抿唇,还不如走前门呢。
但是想着沈酒辞可能也是第一次,业务并不熟练,自己还是不要这般斤斤计较了。
她便是出声安慰道:“没关系,下一次,下一次他们一定会把门打开等着你的,说不定还会洗干净了等着殿下您来呢!”
明明是想要安慰沈酒辞不要灰心的,这一次猜测失误了还有下一次不是?
谁知道越是这般安慰,沈酒辞的脸色便是越发的难看,他紧紧地盯着云灼的脸,一个念头忽的浮现了出来。
自己能不能把这个人的嘴给缝上?什么叫做洗干净了等着自己?
自己有病?
但是残存的理智还是让沈酒辞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你这般吵吵嚷嚷的,里面的妖精早就跑了。”
云灼点了点头,“没关系,反正里面的不是妖。”
沈酒辞将手放在铁链上,只是轻轻一用力,粗大的铁链便是硬生生的被扯断。
在寂静的黑夜里哗哗落地的声音是格外的明显,让人的心头一颤。
“你怎么知道了里面不是妖?”
云灼则是一脸凝重的看着被扯断的铁链,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沈酒辞问了第二遍的时候,云灼这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只是直觉而已,妖域平稳,怎么会轻易进入人域?”
“你倒是对妖域极其的信任。”
“我不是信任妖域,只是信任妖王,想来妖王总不会是一个软柿子。”
沈酒辞看着云灼的眸子有些深邃,“这些也是顾衡卿同你讲的?”
云灼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自己的后颈一凉,思绪飘远,沈酒辞的力气竟是这么大的,要是下一次拎着自己的时候一用力,自己还能活着吗?
分神的云灼自然是没有听出沈酒辞的不对劲,只是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沈酒辞的身后。
“是。”
跟着沈酒辞直接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烛火摇曳,什么都有些看得不清楚。
唯一让人一眼就看清的便是只有软榻上奄奄一息的娇娘子,和正在宽衣解带的青年男子。
男子虽是衣冠不整,但是还是让云灼一眼便是记住了,倒也不是因为俊朗,着实是因为那张脸独具一格。
男子的脸上是毛茸茸的,两侧的耳朵也是尖尖的,这个样子倒是像极了君暝喝醉后的样子,只是君暝醉后的那一双眸不似他这一般猩红。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一男一女,男子明显是惊愕的,他的身子还震了一下。
随即便是张开嘴巴露出尖尖的白森森的牙齿,张牙舞爪的,就连手指也弯曲成了猛兽的样子。
他的声音也是沙哑难听的,“我还以为今晚我还要出去重新找人,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灼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凶凶的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也许是第一次看见将要被自己吃掉的人还是这般的淡定,男子的动作也是一顿。
“你们不怕我?”
沈酒辞满眼都是寒意,“看你的样子,应该只是一个异人吧,还是一个尚未融合完全的异人。”
云灼在沈酒辞的身后探出了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副不人不妖的模样是因为没有融合完全啊。”
总有的人贪心四起妄图获得妖族的能力,便是吞食精怪的内丹,却是又没办法与之融合,没办法控制妖性,倒是成了一种祸害。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云灼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
“这样的东西称不上异人吧,异人可没有他这样丑陋的东西。”
嗯,字字诛心,刀刀见血,云灼又成功了。
本就在暴怒的男子此时狂吼一声便是冲了上来,那架势似是要将眼前的两人生吞活剥了。
见状,沈酒辞便是想要伸出手将云灼推到门外去,避免待会儿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自己的手伸出去却是落了一个空,回眸去看,云灼早早地便是退到了屋外几丈远的地方,还笑着冲自己招手。
“殿下,不用担心我,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沈酒辞忍不住的冷笑了几声,她是怕自己的血溅到她身上吧……
“砰!”
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的怪风,云灼便是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房门在自己的眼前关上,便是只看见了沈酒辞站在原地不曾动弹的身子。
她趁着皎洁的月光睁大了眼睛,可是里面却是安静得出奇,那一道门似乎隔绝了所有。
不过一会儿云灼便是失去了兴趣,自己还以为会有鲜血喷溅在窗户纸上,然后再传来一两声凄厉的惨叫声。
很快云灼的注意力便是被院子角落里桌上的西瓜吸引了过去,她欢快的便是跑了过去,将屋中的两人抛在了脑后。
“哇哦。”
她吃力的抱起一个最大的西瓜,随即便是喜滋滋放在了桌面上,一双手摸来摸去,眼中盛满了笑意。
没想到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还是挺有意义的,这不,获得了大西瓜一个!
她又爱不释手的敲了敲,嗯,声音清脆,至于好不好吃自己就不知道了。
她看了看桌子周围,不满的撅了噘嘴,竟然是连一把刀都没有的。
“你在干什么?”
突然从身后冒出的声音吓了云灼一跳,她吃力地将西瓜护在自己的怀中便是闪到了一边。
当看清身后的男子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笑呵呵的说道:“你看,西瓜诶!”
看着云灼那副快夸我快夸我的模样,沈酒辞就觉得一阵无语。
嗯,自己在里面打架,这个人竟然是跑出来抱着西瓜想着怎么吃,还真的是……不错……
云灼怔怔的看了看沈酒辞,随即便是将西瓜递了上去,“快打开它。”
扯断一根铁链都是轻轻松松的,打开一个西瓜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吧?
看着云灼双手将西瓜递了过来,沈酒辞内心很拒绝,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去接,只是他的身子忍不住的一颤,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帮忙托住。
这西瓜的分量并不轻啊,她竟然还一直抱在自己的怀里?
再然后就是云灼站在沈酒辞的身后噗嗤噗嗤的啃着大红的西瓜,沈酒辞则是满脸寒霜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男子此时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脸上也满是淤青伤痕,看上去苍白憔悴了不少。
而君暝也是赶了过来,便是准备拉着男子回去了,这样的事并不少见,还是要让皇帝见见的。
要是真的误会了妖域那就真的不好了。
君暝走的时候不忘顺走了云灼的一块西瓜,但是云灼倒也只是大方的摆了摆手,反正自己一个人也是吃不完的。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屋中一直昏睡的女子便是醒了过来,扑倒在沈酒辞的身前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儿的说要报答沈酒辞。
女子掩面而泣,“小女子无以为报,下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要还殿下的恩情。”
一边吃瓜一边看戏的云灼不满的啧了一声,似乎是对女子的说法并不满意。
沈酒辞和女子的注意都因为云灼这一声啧被吸引了过来,云灼问道:“姑娘,你觉得你的救命恩人长得如何?”
虽然不知道云灼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对上沈酒辞的脸,女子的脸还是一阵涨红,便是连忙低下头去。
的确是一个未出阁的娇羞的大姑娘。
“殿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自然是长得极极极好的。”
听着女子连用了好几个极,想必也是很喜欢的吧。
云灼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朝前走了几步,“这就对了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遇到不好看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下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了的,但是遇到好看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啊。”
女子一下子便是涨红了脸,惊愕的看着云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脸色风云变幻的还有自己身侧的沈酒辞,他直勾勾的盯着云灼,似乎是想要将云灼的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云灼得意的仰了仰头,一副不用感谢我的模样。
但是看着沈酒辞越发难看的脸色,云灼便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的。
倘若这个姑娘真的以身相许了的话,那么花楼里的花锦怎么办?岂不是会伤心难过的?
但是转念一想,云灼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假若沈酒辞应了的话,便是不能再去花楼见花锦了的,那么自己这个时候去安慰花锦的话,岂不是可以趁虚而入?
虽然听上去有些有违常理,但是架不住自己喜欢花锦的那张脸呀!
沈酒辞:!!!
最后云灼还是被一脸铁青的沈酒辞拎回去的,他的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害的云灼险些没有抱住自己怀里剩下的一半西瓜。
而哭得梨花带雨的妙龄女子独自在月色下瑟瑟发抖,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