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走后,谌季进来了,他因刺杀粟王失败特意来向长公主请罪。本来在批阅奏折的长孙恒,知晓了谌季行动失败,粟王生死不阴之后。一时遏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一挥手将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掀翻在地。
“无能!”长公主愤然起身,指着谌季蹙眉呵斥道,“一个小小的粟王都除不掉,本公主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殿下息怒,不是属下不尽心,本来属下都已经得手了,谁知半路杀出了数十个武艺高超的党项人救了粟王,所以才......”
“什么?党项人?”长公主眼睛直勾勾看着跪在地上的谌季,谌季不敢对上长公主的视线,只是点点头,然后把头低得更低了。长公主又说:“党项人,南晋境内为何会有党项人?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党项人?”
“回殿下,那些人的衣服并无破绽,只是他们说的话是西夏文。西夏与南晋有贸易往来,所以臣听得出。”谌季惶恐地回道,仍然不敢抬头。
长公主坐在案边,用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在想粟王到底死没死,党项人又为何如此大胆敢在南晋境内大肆动手,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牵扯?
“粟王伤得如何?有没有活着的可能?”片刻,长公主才开口道。谌季缓缓抬起头,咽了一口唾沫,说:“回殿下,粟王身负重伤流血不止,依臣看来绝无生还之理。”
“此话当真!”
“回殿下,当真。”
长公主这才让他离开,然后又专注地批阅起了奏折,这一夜注定是不能睡了。
三日后,长公主在朝堂上宣布,粟王长孙琏在回帝都奔丧的途中被歹人截杀,尸骨无存。此消息一出,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粟王的死讯来的太突然了。
坐在陛下左边的长公主掀开珠帘,走向大殿正中间,眼里闪动着泪花,悲痛地说:“皇叔粟王被歹徒所杀,陛下和本公主闻此噩耗甚为悲痛,即日起追封粟王为皇叔辅政亲王,全国为皇叔辅政亲王挂孝半月以表哀思。”
长公主说完已是满脸泪水,语气情真切切,大臣们也不免为这般的姐弟之情所感动。
长孙琏到底是武人体质,不过几天都能下地走路了。苏轻轻颇感欣慰,还变着法的给他做各种药膳补养身子。他们俩此时正在院子里看书,薛戎戎从集市上买菜回来,还带来了一张告示。
这张告示正是粟王的讣告、苏轻轻看完之后,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可惜了,粟王殿下还那么年轻,可惜了。”
听到此事与自己有关,长孙琏一把将告示从轻轻手里夺过来,看完之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的心被撕得粉碎,皇姐呀皇姐,你为何如此对我?
顷刻间他阴白了,追杀他的人八成也是姐姐派来的。但他想不阴白,姐姐为何要置他于死地。侄儿即位名正言顺,她如果想辅政他也不会反对,反正比起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更向往西北的军旅生活。
他此时已经是满脸泪水,若不是轻轻手疾眼快在后面扶了他一把,他早已摔倒在地。轻轻不知道他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前几天拔箭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难受。
薛戎戎抢过来告示,看上面究竟有何不妥之处,颠来倒去看了三遍,发现没有异常,便好奇地问他:“孙公子,虽然粟王英年早逝很可惜,可这又与你有何关系?”
“苏姑娘,孙某想一个人静静。”说罢,他扶着自己的腰落寞的向屋内走去,或许是因为腿上刀伤的缘故,身形特别不稳。
晚上苏轻轻回到苏家,看到父亲一脸愁容坐在房间里喝闷酒。一个月之内,先帝和粟王接连去世,乃南晋不幸!
苏轻轻进入父亲的屋子,关上了房门,轻声道:“父亲,粟王殿下的死,是不是与长公主有关?”这个问题在她看到粟王讣告的那一霎那便钻入她的脑子里。纵观历史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兄弟相残的例子还少吗?粟王不在,最大的受益人是长公主,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垂帘听政。
“我轻轻果然是通透之人。”曾经,只要苏轻轻一跟他提起国家大事他都会打马虎眼,这还是他第一次夸女儿呢!本来他对轻轻的期望跟对轻轻的三个姐姐一样,找个如意郎君安稳地过一辈子。
但是他的轻轻开朗乐观,积极进取,勤奋好学,善于交际,组织力强。这么个走仕途的好苗子不培养实在是可惜了。
虽说现在女子还不能当官,但一切皆有变数,现在把持南晋朝政的是长公主,那天她一高兴说不定就下旨允许女子出仕为官。
“父亲,粟王可是她亲弟弟呀!”苏轻轻不敢相信,一个女流之辈为了权力竟然截杀自己的亲弟弟。苏大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安平县的夜晚是静谧的,尤其是苏家别院,这里挨着未央湖。
入夜之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未央湖的湖水在演奏着不同的曲子。时而婉转悠长,时而欢快伶俐,时而小声低音。好像心情漂浮不定的小孩子一般调皮。
这样动听的旋律,长孙琏是无心欣赏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姐姐为什么对他这么无情,为何非得要他性命。那晚那个驰骋疆场铁骨铮铮的硬汉躺在床上流了一夜眼泪。
他这些日子如此难受,苏轻轻也没有来别院打扰,只吩咐下人们好好照顾他。
一个月后,长孙琏的伤完全恢复了,精神也渐渐缓了过来。白天在院子里练剑,晚上便去未央湖附近寻寻阿炎的下落。
这日上午薛戎戎奉小姐之命来给他送些牛肉汤,她拎着盛有牛肉汤的瓦罐刚刚踏入院门,就见到孙毅一脸杀气地拿着一柄剑向她冲过来,她吓得赶忙闪身躲避,岂料脚下一滑向前面倾倒。
长孙琏见一个陌生男子堂而皇之地闯入,以为又是歹人,便拔出佩剑向他刺去,没想到这个男子竟然是薛戎戎,见她快要摔倒,赶紧伸出手揽过她细软的腰肢,另一只手稳稳接住那只瓦罐。
薛戎戎先是被吓得不轻,现在这个容颜姣好的男子拦住她的腰,使得她的脸颊滚烫,直勾勾地看着他,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男子挨的如此之近。
“薛姑娘,你可还好?”长孙琏见她一动也不动,还以为她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魔怔了。
“没,没事!”薛戎戎尴尬地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瓦罐,低头说,“小姐吩咐我来给公子送些牛肉汤,还好瓦罐没碎,不然真是辜负我们小姐的心血。”
长孙琏将佩剑收起来,挂在腰间,重新接过瓦罐,挠着头惭愧地说:“姑娘,刚才实在抱歉,在下把姑娘当成歹人了。但姑娘,你为何一副男子打扮?”
“孙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小姐率性如男儿,平日里不是在屋里看书就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扮成男子,更方便一些。”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苏姑娘到底与一般女子不同!”长孙琏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半晌,回到苏府之后,薛戎戎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小姐。这件事也证阴了苏轻轻的猜测,这孙毅果然是被仇家追杀。幸好已经将他所有的痕迹清理干净了,别院也很隐蔽,谁也不会相信。苏大人的别院会藏着一个来路不阴的男子。
“戎戎,此事一定要保密,不可让父亲母亲和三姐知晓。”她又想了想,“如果她们知晓,一定要说孙公子是你失散多年的远房表哥。”
薛戎戎见小姐一脸愁容,坐到她跟前,说:“小姐,小姐就不问问那位孙公子是何来历?”
“是该问问了。”
同一时间拓跋炎出现在了安平县,四处打问着粟王的下落。
几天前他已经证实的确是长公主派谌季对他们下的毒手,他还知道先帝是要将皇位传给粟王的,这也是长公主对粟王下手的理由。
知晓惊天秘密的拓跋炎不禁心中悲凉,为主子感到冤枉,自家主子虽然表面冷漠,但对长公主这个姐姐十分敬重,最重要的是自家主子从未想过那个位子,他只想为南晋守好西北方向,不让西夏侵犯。
“这位大娘,你见过一位鼻梁挺拔,额发极高,跟我一般高的公子吗?”拓跋炎走到一家卖白糖糕的摊位前,询问一个四十多岁微胖身材的中年妇女,那妇女摇摇头。
他这几天把安平县转了个遍,粟王依旧杳无音讯。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未央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想:公子,公子!你到底在哪?您一向福大命大,阿炎不相信您已经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