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被推开。
麴允挑了挑眉说,「那小子给你下达战书吗」
叶弘抿唇一笑,「是啊,人家毕竟是河东卫氏百年大族二公子」。
麴允闻言,仰天一声狂笑,「他们卫氏在汉代确实是名门望族,家族里面也出过几个大官,可是那是他祖宗不是他,一个靠着祖宗蒙阴才成为二世祖的人也能如此嚣张」
麴允这话一半是说给自己,另外一半是说给游氏听的。
果然,游氏听到麴允的话,脸颊黑得如锅底。
「麴允,别忘记你也是借助于族地才拥有第一笔财富的」游氏公子十分不忿反驳道。
「我那也就族地,笑死人了好吧」麴允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二人又开始斗嘴模式。
叶弘急忙阻挠他们窝里斗,「二位都别内讧了,眼下人家都给咱下达战书了,咱们是不是该一致对外呢」
闻言,麴允和游氏这才放弃争执,齐齐冲着叶弘一抱拳说,「叶兄,你说吧,要我们做什么,游氏,麴允都绝无二话」。
看着这两个连作战计划都不听,便无条件信任自己金城两大富豪,叶弘鼻头莫名有些酸楚。
心中略显惭愧的说,「是不是我不该把他们当做凯子啊」。
也仅仅只是念头一转而已。
在叶弘内心西晋士大夫以及贵族群体还是一群大凯子。
他们掌握莫大财富权力,却只是用来斗富,这样的人哪怕其本身做人没错。
但却最终导致整个汉民族悲剧。
作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未来人,叶弘实在不认同这些士大夫以及氏族群体。
或许这一切不是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时代问题吧。
叶弘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继续冲着二人说出一个大计划。
表面上是针对巴蜀商盟来的,但真正是,叶弘又要搜刮凯子油水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游氏和麴允。
麴允和游氏听到叶弘计划后,便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三人又一起侃玄论道直到华灯初上。
这才悻悻各自走出忘忧阁。
登临影子卫会所。
一个黑影自暗处现身。
他踱步走到叶弘身后,便跪地说,「主公,洛阳城方向信笺」。
这信笺走得竟然是秘谍通道,由此可见这是一个极度机密消息。
叶弘伸手接过信笺,先看了一下火漆以及做过专用封印。
一切确定都没错之后,才打开。
只看了一眼,叶弘眉头便深深锁在一起了。
「她竟然死了」
叶弘猛地转身,看向洛阳城方向。
透过茫茫黑夜,他仿佛看穿时空,看到那个曾经呆在深宫内婀娜身形。
她并不属于哪里,哪怕她最终贵为太子亲生母亲。
但她还是属于大草原。
叶弘仰望苍穹,看着那一望无际星空。
他记忆中那个草原夜晚又一次重新浮现出来。
那个毡房内,女子用那满头小辫子去蹭他。
她的意图,叶弘岂能不知道。
叶弘也不是柳下惠对于如此美丽女子无动于衷。
然而他最终还是拒绝她。
那一刻叶弘或许是为了小林夕,或许是还未做好准备。总之那一夜之后,叶弘也时常询问自己是否正确。
是否后悔过
自从她被送入宫内那一刻,叶弘才意识
到自己似乎很在意她的安危。
于是便让国舅爷代为照顾她。
一切直到她为权势迷失了自我,在十里坡无比强势压迫自己那一刻。
叶弘才被迫放弃了和她最后一丝牵扯。
但叶弘还是保护了她的太子殿下。
如果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就不会被安排入宫。
或许她的命运便不是如此短暂。
恰好此时,一道流星划破天际。
叶弘眼眸中绽放出璀璨焰火。
没错,她就是一颗璀璨流星,短暂而又绚烂。
她划破天际那一刻,美的足以碾压一切。
但很快又熄灭。
收回视线,叶弘又重新凝视着第二道密信。
逐渐地他表情陷入深深凝重。
他眼睛深处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那是一种背叛,愤怒之火。
「为什么?」
「我那么相信你」
「甚至把整个安邑县都交托于你手,你竟然背叛我,背叛安邑县」
扑哧。
叶弘竟然喷出一口乌血。
接着身躯一震,整个人便仰面跌倒。
当叶弘忧忧醒转,已经第二日晌午了。
他身旁围拢着一些军医。
「城主,你不能乱动,需要静养」。
「我怎么了?」叶弘感觉有些失忆。
「你怒急攻心」一个老中医解释说。
「怒急攻心」叶弘思忖一下,他记起来了。
是那封密信。
眼下,叶弘心情好了许多。
再也不会轻易被调动情绪了。
他目光变得幽暗深邃,还有一丝丝痛苦。
「立刻让黑子来见我」
他挣扎起身。
军医想要上去按住他。
却被他呵斥走开。
最后被迫退回,叶弘走到桌椅旁,拿起毛笔便写下几封信笺。
逐一交给刚刚抵达黑子说,「务必要把它们送到他们每一个人手上,不能交给第三人,若是必要,宁可毁掉」。
是,黑子行了一个军礼,便匆匆走出去。
谁都能从叶弘脸色看出事情严重性。
叶弘面色有些苍白,他缓缓踱步走到窗前。
盯着那淅沥沥小雨说,「我还记得你流落街头,向人乞讨的画面,我还记得你跪地哀求我做你主公的场景,那时的你口口声声说我就是天命之人,是你一直都在寻找天下共主,然而你现在却要和天师教联手来对付安邑县,那可是足足数十万条性命啊,你说,你是来辅佐我争夺天下的,你说我会创造一个美好大同世界,而你做了什么?」
说道最后,叶弘猛地抓起身旁茶壶狠狠砸碎那扇窗户。
谎言一切都是谎言
从一开始就是。
叶弘回忆起他无时无刻不再耳畔称呼自己未共主。
日积月累,就连叶弘自己也有些相信他了。
当安邑县被毁灭那一刻,叶弘甚至彻底相信了命运注定他就是挽救这乱世天下共主。
甚至一度相信自己之所以穿越过来原因就是要拯救乱世。
然而当叶弘开始招募新兵,准备逐鹿天下的时候。
他却又背叛自己。
什么叫做给人以希望,又亲手掐灭之后失落感。
叶弘颓然走到一处僻静院落。
此时他不想被任何人
看到自己无助疲惫样子。
「根本没有所谓命数」
「一切都是鬼谷子一门在故弄玄虚」
「你们隐匿着更改天下势力,想要扶持谁,谁就会风生水起」
「我怎么那么愚蠢去相信自己还是什么天下共主」。
终于,叶弘自信心还是被无情摧毁了。
若是失去命数这个神秘光环,叶弘真的就只是凡人一个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一个丝。
哪怕叶弘掌握后世一些零零碎碎技术,还有历史走向。
也不会改变他是一个丝现实。
因为无论后世,还是当下,一切成功者都拥有一个特质。
那就是能力。
即便是将他历史命运线改变,他们依旧会凭借自己能力发挥出巨大攻陷。
比如王衍
越想,叶弘觉着越颓废
甚至一度想要逃避自己责任,带着叶家老娘和翠儿他们一起去南方找石崇老哥。
至于什么重建安邑县,波斯王,以及河东卫氏都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
原本叶弘就是一个没有大志向的性格,他来到西晋除了想要搞钱过一把士大夫纸醉金迷瘾头,就是无比重视这一世亲人朋友了。
毕竟前世他是一个孤儿,十分缺乏亲情。
彷徨,无助,挣扎,最终都化成无尽痛苦在折磨着叶弘。
直到一个身形走到他身后,以叶弘半步宗师级别修为竟然都忽略此人步伐。
直到她靠近叶弘只有几步距离时,叶弘猛地惊醒,翻身一只手便朝着对面那人咽喉抓去。
就在距离她咽喉之后数寸距离时,他又收敛气息。
「怎么,很想杀我吗?」
那穿越千年声调,让叶弘神情重新僵硬,苦涩一笑。
急忙收回手掌。
「我不知道你经历什么事情但我还是劝你想开点犯事不要钻牛角尖,这是你曾经劝慰我的话」
她婀娜身姿依偎着在叶弘身旁坐下。
叶弘也很自然伸手搭在她肩头。
就像是千年之前一样,将她脑袋搂在怀中。
只是彼此有些反转了。
「说说吧,你为何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呢?」
「我?」叶弘哀叹一声。
「我?」
叶弘哽咽几次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抖了抖满头发辫说,「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候吗?」。
叶弘冲她微微点头。
「那时你被老鸨子绑入怡红院」
「当时我还不清楚怡红院是什么地方我以为那只是有钱人家关押奴仆地方」
她说着眼眸不停在叶弘脸上打转。
「若不是你我或许真的要被他们糟蹋了」
「那都是过去事情,不要想了」叶弘颓然摇头。
「是啊,都过去了」她也赞同点头。
「但你似乎为了我这张脸才营救我的对吗?」
叶弘转身盯着她那张俏丽面庞,微微厄首。
「那么你现在对我感情是来自于她吗?」她问出一个令叶弘有些棘手问题。
「也不全是」叶弘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我可以感觉到她在生命中分量就如同表哥一样」她再次眨了眨乌黑明亮眸子。
看到她那双乌黑色眸子,叶弘心中莫名有些触动。
「你还是很在乎刘渊对吗?」叶弘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她内心始终还是有一处地方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触及不到的。
「他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草原之王了」此时叶弘眉头深锁,内心充满极度扭曲。
自己凭什么去和一个草原之王争夺女人。
自己有什么资格?
就因为她长得像林夕吗?
可她不是。
叶弘内心做了很多挣扎,最后他缓缓转身盯着她眼睛说,「若你想走,我不阻拦你」。
听到这一句话,她眼睛瞬间涌起泪光。
这对于一个草原女子刚毅性格来说,很少见事情。
「你知道我为何要来金城找你吗?」
「其实我想跟你说一个事情」
「一个我以为会让你高兴起来事情」
说道这,她缓缓起身,眼神绝然盯着叶弘。
「我可以回草原」
说完,她便转身头也不回走出院门。
叶弘则是无所谓苦涩一笑。
「都走吧,我一个凡人,凭什么占有人家,有什么资格和草原之王竞争」
此时叶弘就像是一个无赖般仰天狂笑。
之后便拔出酒葫芦一口一口喝闷酒。
也就在此时。
一个特卫凑近来,冲着叶弘小声说,「城主,二夫人有喜了」。
开始叶弘并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灌酒。
直到彻底听清楚侍卫禀告,他才豁然起身。
一把揪着护卫衣领说,「你再说一遍」。
「二夫人有喜了」那个侍卫急忙辩解说。
「什么」叶弘猛地蹿了起来。
想起刚才自己对她绝情,他便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她都怀了自己孩子,还把她驱赶回草原。
那还是人吗?
叶弘疯一般冲出院门。
拽起缰绳,便骑马朝着西城门狂追出去。
一路烟尘滚滚。
直到叶弘身形彻底消失在城门之外。
此时城头处一个独目公子冲着城门方向冷笑,「这一次,我让你插翅难飞」。
说完,他嘴里发出不似人声冷笑。
荒野上。
叶弘纵马急追,然而他速度却始终追不上小林夕步伐。
他已经狂追几十里,依旧没有见她身形。
直到他抵达金城边界。
跃过这里,可就是西鲜卑地界了。
叶弘稍一迟疑,便纵马跃过金城边界。
也就在跃界一瞬间。
一支神秘马队从斜刺方向朝他追逐下来。
他们行动敏捷,眨眼睛便形成一个口袋形状,快速将叶弘围困在中心。
或许是因为对于小林夕担忧,以及自己这几日内心情绪低落,使得叶弘警惕心下降。
最终被人锁紧了包围圈,才恍然醒悟。
他急忙拔出腰间火枪,瞄准了迎面追袭而来那些黑衣人。
砰一声。
那人自马背一晃便匍匐跌倒,但下一刻他便又重新起身,继续催动马匹前冲。
那姿态气势绝然不像是受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