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差距太大了。
视线扫过周围逐渐崩裂的枷锁，陆长歌强行压下那强烈的疲惫之感，嘶声问道：“要中止秘术么？”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他们也避免不了被抹消记忆的结局。
“......”
然而，此时的常习羽已经没有精力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猛地一咬舌尖，用力摇了摇头。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似是感知到了两人的困境，那蔓延在山河社稷图上的忘却道则也逐渐停止了蔓延，忘却之人五指紧握，低喝道：“尽快决定是否中止秘术，这种状态我撑不了多久。”
若是连陆长歌的道则也无法对抗忘却之术的话，那么这次的秘术便只能放弃。
作为唯一的一份记忆节点，陆长歌必须要铭记住常习羽的存在，如果连他也失去了这份记忆，常习羽则会彻底被所有人遗忘，变成和忘却之人相似的存在。
同样，也正是有他这份节点，其他人的记忆才有再度被唤醒的可能性。
“啧……那就试试极限到底在哪吧。”
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陆长歌忽然抬手握住了那裂痕越发扩散的枷锁，嘴角浮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继续。”
砰！！！
伴随着一阵惊天巨响，苍白而妖异的纹路疯狂蔓延在他手臂之上，磅礴的源气和那自掌心涌现而出的磐岩之力汇聚交错，陆长歌五指再添数分力道，竟是悍然将那即将断裂的山海之锁强行拼接在了一起。
随着忘却之术的延续，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在枷锁之上，可又瞬间被那更为浩瀚的气旋填满，恍若无穷无尽的破坏因子将周围的一切力量毁灭殆尽，仿佛生生不息般的源气又将那枷锁上的缺口尽数连接补全。
而作为强行补全枷锁代价，他的手臂上也随之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碎瓷器般的裂痕，旋即逐渐扩散，开始朝全身蔓延。
并非是那些妖异纹路在破坏他的身躯，而是磐岩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目前所能掌握的极限。
“很好......！”
见此情形，忘却之人再无半点犹豫，道则之力自指尖再度涌现，扩散速度竟是比先前还要更快上几分，不过转眼间便重新充斥了整幅山河社稷图。
“散！”
片刻过后，等到力量终于扩散至极限，忘却之人倏然一声厉喝，掌心猛然脱离开来，与此同时，那漫空的山河社稷图轰然破裂，碎成无数块大小不一的光点流逝在风中。
在那光点尽数消散之际，即算是有着山海之锁等多重防护，两人也仍是一时有些恍惚，就像是脑海里的一根无形之弦被崩断了一般。
忘却秘术彻底完成。
“呼......”
感受到周身那股无形道则的散去，常习羽神色顿时松缓下来，身子一软，差点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结束了吗？”
“咳咳......应该没事了。”
见术法完成，陆长歌也是五指一松，瞬间撤去了山海之锁，守护道则在周身逐渐凝聚，旋即尽数汇入体内，平衡着被过度催动的磐岩之力。
很快，几乎已经蔓延在他全身的妖异纹路开始褪去，那宛若碎瓷器一般的手臂也逐渐恢复了原状。
自万象将碎片融入他体内后，磐岩之力的稳定性便随之而提升了无数倍，对身躯的破坏程度也被削弱了太多。
因此，只是短时间的力量爆发并不会影响他恢复平衡。
只不过，他能够轻易恢复状态，另一个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噗嗤！
口中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忘却之人身形一歪，重重地瘫倒在了地上，溅起一阵尘埃。
不知何时，四周的忘却之境已是彻底散去，而他也是脱离了无面的状态，再无半点笼罩在周身的浓雾。
这是道则之力彻底衰竭的迹象。
抹除掉常习羽曾留下的所有痕迹，即算是事先早已商议和预想完备，这种超大规模的忘却之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超过了他的想象，几乎是在术成的那一刻便遭受到了无比恐怖的反噬和重创。
原因无他，牵涉到的合道境强者实在太多。他并不想抹除掉东方戎和凌无雪等人的记忆，可大规模的忘却之术不分敌我，也无法避开特定对象。
所幸最后还是成功了。
“喂！”
见他模样如此凄惨，远处的两人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催起行者道则落在了他身边。
“此丹是以长生道则凝练而成，应该能恢复你的伤势。”
下一刻，陆长歌也是取出了一枚深邃的玄青色丹药递了过去，缓声开口道：“辛苦了，多谢。”
道则特性各异，一旦力量枯竭，自然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才能回归原状，像守护大道这种自身具备恐怖恢复能力的道则终究还是极少数。
为了两人的计划竭力到如此地步，两人也是感激不尽。
“咳......”
服下那玄青丹药，忘却之人伤势明显迅速开始好转，身上伤口也没了继续流血的趋势，只是那脸色却还是苍白得可怕。
“原来如此......”
似是对自己的状态并不在乎，忘却之人干咳几声，嘴角撑起一抹艰难的笑意，“至强道则么......难怪之前你那么有底气。”
刚才那道山海之锁的强度，甚至已经超越了寻常的金身境炼体者，在此之后那种恐怖的恢复能力，同样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如果是至强道则的话，这一切超出常理的力量也算是有了解释的答案。
闻言，陆长歌没有否认，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那是多种力量融合而成的效果，单凭守护道则可做不到这种地步。
“对了。”
一旁的常习羽忽地插话道：“记忆被淡化之后，只要再次见面就能重新唤醒那些记忆片段吧。”
“嗯。”
忘却之人点了点头，“再次相遇之后，因果牵涉越深，境界越高，恢复原状的速度也就越快。”
“那就好。”
听到这话，常习羽不免松了口气。
虽然先前已经商讨过这些问题，但还是再三确认之后她才能安下心来。
“呼......”
玄青色的道则环绕在四周，迅速恢复着身上的伤势，忘却之人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神色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复杂之色。
“多少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力量。”
忘却道则消耗殆尽，郁积在他心头的压抑感自然也随之而消散，至少在短时间内，那种象征着灾厄与不幸的力量影响不到他了。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见他陷入感伤，陆长歌脸上浮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嗯？”
忘却之人微微一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坚实厚重的枷锁已是落在了他身上，旋即又逐渐隐去，消散在了无形之中。
“正好，你道则之力耗尽，这东西的压制效果也能最大化。”
松开了另一头枷锁，陆长歌瞥了他一眼，脸上笑意更盛，“现在，维持的时间应该更长了。”
山海之锁可不仅能够抵御忘却之力逸散的负面影响，与此同时，它还具备镇压的神异，可以在极大程度上抑制忘却道则的恢复。
“如何？”
“......”
感受着自己体内那几乎彻底沉寂下去的力量，忘却之人神情默然，只是那颤抖的手臂却是表明，他的情绪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良久，忘却之人才抬起头来，看向了身旁的两人。
“可否......将你二人的姓名告知于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竟是有些颤抖。
“乾坤殿，陆长歌。”
陆长歌微微一笑，伸出了一只手臂。
“武国朝廷，常习羽。”
常习羽洒然耸了耸肩，同样把手递了过去。
“......”
“陆长歌，常习羽，是么......”
再度沉默了一阵，忘却之人握着两人的手撑起了身体，喃喃地开口道：“在下......墨少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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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过后。
凝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墨少卿的神色似是有些怅然，然而，更多的却是恍惚。
或许，这会是他数百年来第一次真正结识到的朋友。
陆长歌也好，常习羽也好，都是他的朋友。
“朋友......”
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墨少卿没有再开口，只是忽地狂笑了起来。
“朋友......哈哈哈哈哈......！”
这么一个平平淡淡的词语，对他而言却像是拥有着某种无法理解的魔力一般，让他感到愤恨，迷惘，让他为之沉醉，痴狂。
不过刹那之间，无数种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脸上的笑容逐渐扩散，他的面庞也变得有些扭曲，再这么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就像是在品味着数百年来的痛苦和绝望，又像是在拥抱着从今往后的未来，他猛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深深地插进了面前的泥土。
“朋友......”
不知何时，他已是泪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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