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看着少年那认真而又固执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有种她很早很早之前偷偷跑到长安街上玩到很晚才回家，然后被等待已久的爹爹抓住的样子。
当然心虚也只是一时的，老祖宗怎么能够心虚呢？
锦瑟大大方方的招呼姜衍过来：“过来。”
姜衍乖乖的走到她面前，锦瑟这才发现这小少年居然都比她要高。
要知道她可是一米七三诶。
这孩子，养的真好。
锦瑟发出了老祖宗的感慨。
然后抱着一股自己都过不出来的慈爱态度：“这些都是给你的，带回去收着吧。”
“这是……”姜衍将这一大把东西都从她手中接了过来，沉甸甸的。
锦瑟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还不是去瞧瞧那些个欺负人的家伙，真当姜家没人了不是？”锦瑟一边咳嗽一边说着林黛玉样式的话。
姜衍动作微顿，视线落在那黑漆漆的一方包裹上，包裹确实算不上好看，打结的手法也没有多精巧。
可是她却从缝隙当中瞧见了一样眼熟的东西。
绿油油的镯子，上面每一丝纹路他都无比熟悉。
因为镯子的主人经常戴着镯子轻轻地揉着他的发顶，然后笑着夸他：“阿衍真棒～我们家阿衍一定是最厉害的。”
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几乎在他耳边放大了成千上百倍一般，他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他仿佛跟肉身脱离了一半，他能够瞧见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将包裹打开又是如何捧着那些亲人的遗物怔怔地落泪。
而他的灵魂又漂浮在空中，将目光落在了斜斜靠在沙发上的那身黑衣女人身上。
昨天晚上他还想着她去哪儿了，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从她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心房里高高筑起的城墙，仿佛从哪里开始坍塌了，可是却又固执的不去看，反而自己拼命的抵住坍塌的角落。
他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一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才会这么做到。
可是他又无法欺骗自己，老祖宗真的什么都不缺。
只要她想，静静的招一招手，财富权势地位要什么没有呢？
他能回报她什么呢？
锦瑟看着少年失神地捧着那些家人的遗物，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处，轻轻啧了一声。
心底跟007感叹：“小狼崽子眼睛真好看，亮晶晶的，想要。”
007还没从温情频道当中脱身，就听到她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不行！”
老祖宗说眼睛好看想要难道只是单纯的夸奖而已吗？不，她说不定真的什么时候就去把眼珠子给你抠出来了啊！
“宿主，您做个人好吗？没看到姜衍现在急切的需要安慰吗？！”
锦瑟轻哼了一声：“我这工作了一整夜也没瞧见有个人安慰我，倒是我的不对了？”
“别在那边傻站着，出去给我弄两杯牛奶来，要温的。”锦瑟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困倦懒散。
姜衍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的灵魂，因为她这一句话又被拉扯回了身体里，他站起身来，眼神落在她身上：“您稍等。”
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好听，仿佛有什么东西跟在喉咙里，发出一个字的读音，都会让他觉得口腔当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可他眼都没变过，将那一大包的东西提了起来。
这里面有他父亲的母亲的爷爷奶奶的，还有照顾他很久的佣人的，以及他从前的一些东西……
东西不算多，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两把糖，也一起塞进了包裹里。
少年走出去，轻轻带上门，随后脚步声停了下来。
张开手，白净的掌心当中躺着一颗被揉皱的糖果。
他低着头，颤着指尖，将糖撕开，僵硬的指尖没能抓住糖，里面的糖果滚到了地面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但骄矜的少年只是半跪下来，重新捡起来，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啪——”滚圆的泪珠砸在上面，他没看，红着眼将糖咬进嘴里。
初时带着眼泪的咸苦，可渐渐的，就甜了起来。
甜意丝丝缕缕漫进喉咙里，似乎缠绕在心脏上，慢慢收紧。
房内的锦瑟慢吞吞地去洗了把脸，又嫌弃地将衣服丢进脏衣篓里。
“这衣服是不能要了，唉。”她叹息地看了眼自己料子极好的衣裳，“本来衣服也没多少，每次一睡醒，衣服就风化得差不多了。”
她很忧愁：“还好每次都有人花高价买回去。”
她的衣服那是衣服吗？
别人的衣服最大牌也就是高定、纯手工制作、顶级名师啥的。
锦瑟的衣服：古董，大师做的古董，在当时年代都价值连城的古董。
老祖宗穿的是衣服吗？那是行走的四合院，移动的博物馆。
007不管她的碎碎念，一心一意惦记着它的小反派，时时刻刻关心人家的身心健康：“宿主，你干嘛要把姜衍他家人的遗物都拿回来啊？那么重。”
老祖宗多娇的一个人，除了干架之外，半点儿力气都不想出的一个人，居然在林黛玉葬花状态下，都没把那些东西丢了。
要知道她第一次见姜衍，可是直接想弄死人家的啊！
锦瑟拎着水龙头慢吞吞地冲着脚，葱白的脚背上滚下水珠，泛着淡青色血脉的脚背看起来很细腻。
脚踝上挂着个铃铛，那铃铛平时也不见响。
她晃了晃脚背上的水珠，用无所谓的语气道：“逗小孩呗。”
007努力证明它的宿主是个好人：“那您还抓了一把糖给他……不就是想安慰他吗？”
锦瑟一拍脑门：“忘了，我拿回来给自己的！”
007：“……”再信你是好人我是狗。
锦瑟听它不出声儿了，轻啧一声。
她出来时，姜衍已经收拾好自己了，也给她温好了牛奶，还有一份三明治。
“只喝牛奶对身体不好，吃点儿东西再睡吧。”他眼角还有点红，微微弯起眼来，袖口挽起，有种少年的清俊，又有种任人宰割的脆弱。
“三明治我不要，你带走，我喝牛奶就行了。”她动作说不出的味道，没骨头一样地靠到床上，交叠着双腿，随意地露出削瘦皙白的踝骨，踝骨上系着小小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