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娇又俏,却听得魏婉芸差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家两姐妹。
还真是阴魂不散。
魏婉芸忍不住皱眉。
不过转念想着,她们是德妃的亲侄女,不管太后喜不喜欢,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被邀请也在情理之中。
魏婉芸没打算跟她们纠缠。
但这两人显然不愿意放过任何可以拉踩魏婉芸的机会。
魏婉芸都跟着姜嬷嬷走出了几步了,这两人才看到她。
周静瑶看着魏婉芸的背影,嘲讽道:“唷,魏家出了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情,魏婉芸还敢来抛头露面!”
一旁的周静芙也跟着笑道:“就是嘛,也不知道上哪儿练就的厚脸皮呢。”
魏婉芸本来都已经走出了几步了,听到这话,她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循声转过头来看向从岔路那头过来的两人。
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周家两姐妹,她们身边还跟着一脸讥讽在旁边看好戏的傅瑶。
傅瑶……
看到她的一瞬,魏婉芸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面上,她并没有显露分毫,而是抬眸看向周静瑶,含笑道:“那你们倒是说说看,我们魏家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说着,魏婉芸眨了眨眼睛,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姜嬷嬷。
见状,周静瑶周静芙身子一僵,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魏婉芸刚刚走得快,她们一眼只看到了魏婉芸,只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没看见在前面给魏婉芸引路的,竟然是太后的心腹姜嬷嬷!
要知道,之前在靖王府发生的那档子丑事,太后可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过,要严禁泄露出去的。
而她们现在就当着姜嬷嬷的面扯出了这件事……
她们光是想想太后当时冰冷肃杀的神情,就感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最后,还是周静瑶反应较快,她连忙扬起下巴扯了个由头道:“还不是你成日里跟着靖王世子跑?”
“之前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人家马车就算了,还跟去了相国寺,谁家姑娘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
“这不叫丢人现眼,叫什么?”
说完之后,周静瑶深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十分妥帖,就算姜嬷嬷有所察觉,也挑不出错来,毕竟她之前也没指名道姓说的是魏婉静的事情。
然而,她只顾着得意了,却没有留意到她身边的傅瑶面色有些不好看。
魏婉芸微微一笑,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傅瑶,便笑道:“你说的这些你不也一样没落下吗?倒还好意思说我来了。”
她虽然没有直接扯上傅瑶,但是那眼神已经十分明显。
就连周静瑶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她和周静芙本是巴结着傅瑶的,没曾想倒因为魏婉芸的一句挑拨而惹了傅瑶不高兴。
周静瑶哪里还顾得上魏婉芸这边,连忙对傅瑶笑着解释道:“傅姐姐,对不住,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说魏婉芸,咱们一家人,不能被魏婉芸一个外人挑拨了。”
傅瑶性子娇纵,脾气还暴。
她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种气,要不是因为周静瑶是德妃最喜欢的娘家侄女儿,她又一门心思想嫁给顾修文,所以不得不对周家两姐妹虚以委蛇。
要不然,她刚刚一巴掌就过去了。
周静瑶一道歉,傅瑶冷着的脸色也就缓了缓,再加上周静瑶说的“一家人”正好说到她心坎儿上了。
她忙挤出一抹笑意道:“没什么,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见周静瑶周静芙朝她挤眉弄眼,摆明了是想让她出头去教训魏婉芸一番。
往日她见到魏婉芸恨不得抽上两鞭子,甚至因为在落云城被魏婉芸反欺负,她对魏婉芸早就恨之入骨了。
但这一次,她忍了。
毕竟,魏婉芸身边跟着的是姜嬷嬷,也就周家两姐妹蠢了些,看不出这是太后格外看重的意思。
再者,傅瑶巴不得太后挑了魏婉芸做靖王世子妃,这样才没有人跟她抢四皇子顾修文。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傅瑶今日都不会与魏婉芸为难。
她们的账可以今后再算。
“傅姐姐?”
见傅瑶迟迟没有开口,而魏婉芸已经转身走了,周静瑶有些着急,抬手扯了扯傅瑶的胳膊。
傅瑶自是知道她一心想嫁顾瑾知,但人都是自私的,与自己能得到的利益相比,傅瑶当然不会真心帮着周静瑶。
“你没看见旁边姜嬷嬷的脸色吗?”
她别过了头去,小声提醒道:“你别忘了今日来参宴的目的,讨得太后欢心才是最重要的,若惹出了动静,让太后不喜,才是得不偿失。”
听她这么一说,周静瑶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觉得有理。
她恨恨的跺了跺脚,咬牙道:“真是便宜她了。”
魏婉芸都走出了好远,也能听见周静瑶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没吭声,倒是一旁的姜嬷嬷出声提醒道:“魏四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她们的性子,太后心里有数的。”
应是知道魏婉芸是太后属意之人,而顾瑾知又是太后最最疼爱的皇孙,所以姜嬷嬷自是很乐意在魏婉芸面前卖这么一个人情。
魏婉芸笑了笑,面带感激道:“我省得的,谢嬷嬷提醒。”
虽然是皇后执掌凤印,但这宫里头的事情,哪一件又能逃得过太后的眼睛。
魏婉芸并没有将周家姐妹放在心上,倒是傅瑶,让她有些不安。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前世里,傅瑶是同治水救灾有功的四皇子前后脚回京的。
以傅瑶为了顾修文那豁出一切的性子来看,若不是顾修文要回来了,她是绝对不肯走的。
可是,算时间,至少还有半个月……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魏婉芸没有留意周围,差点儿同旁边小径上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应该跟她一样,也在走神。
只一声惊呼,两人都堪堪的止住了步子。
不过魏婉芸有功夫傍身,停下了步子之后,当即稳住了身形,但那姑娘却没这么好运。
她的脚虽然停住了,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往前跌了下去。
还好魏婉芸及时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才免了她一头往前栽倒下去。
“谢谢,谢谢姑娘。”
她借着魏婉芸的手,站直了身子,含笑看向魏婉芸:“抱歉,是我走神了,险些撞到姑娘,还劳烦姑娘搭了把手,多谢了。”
这姑娘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又黑又亮,那一袭鹅黄色纱裙衬着她又娇又俏,带着一股天真烂漫。
看向魏婉芸的时候,她眉眼弯弯,眼底满是真诚。
魏婉芸虽在蓟州的时候多,但对京中的贵女,大多都是碰过面的。
但眼前这姑娘却眼生得紧。
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半点儿印象。
但她穿着华贵,又一身金娇玉贵才能养出来的娇憨,显然不是一般的出身。
心中诧异,但魏婉芸面上不显,只回以礼貌一笑道:“姑娘客气了,刚刚我也有责任。”
见她这么好说话,那姑娘显然十分欢喜。
她顺势挽着魏婉芸的手臂,笑吟吟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听澜,才跟着爹爹回京不久,都还没有认识什么朋友呢,很高兴见到你。”
对方都自报家门了,魏婉芸也只得含笑道:“我叫魏婉芸。”
她正琢磨着,京都权贵圈子就这么大,好像没有什么姓秦的功勋贵族,就听秦听澜笑道:“魏婉芸!呀!我知道你!”
“魏家四姑娘!”
自那日相国寺同清雅郡主闹得不愉快之后,外面对魏婉芸的传闻都不大好,毕竟能掌掴自家庶姐的,能有几分好名声。
魏婉芸有些意外,这秦听澜听到她却是一脸兴奋和欢喜。
她拉着魏婉芸的手,朝魏婉芸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道:“我阿爹最是敬重赵老太爷,所以我就跟着听了一嘴咯。”
“不过,我听说你,还是因为那些话本子和说书人。”
闻言,魏婉芸了然。
前面一句,可能是客套,后面这句话她听出来了,是关于当年她阿娘跟魏耀宗那轰轰烈烈的不顾门第之见都要厮守终生的话本子。
想着如今魏耀宗的模样,魏婉芸只觉得讽刺。
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淡,秦听澜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听到大家都在说,只是好奇,所以才让人打听了些,你别生气啊。”
她又没做错什么,魏婉芸自是不会同她置气。
知道她误会了,魏婉芸笑了笑:“没有,我没生气。”
见一旁的姜嬷嬷已经将她带到了举办宴席的太液池边,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魏婉芸猜想大概是太后要招她过去有话说。
她正准备开口跟这个自来熟,扒着自己手臂一起往前走的秦听澜道别,却见秦听澜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就看出了她的意思。
“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回头我再来找你。”
说着,她松开了魏婉芸的手,并笑着朝魏婉芸摆了摆手。
虽然她看起来天真烂漫,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厉害。
魏婉芸也笑道:“好。”
她这才随着姜嬷嬷往前走。
太液池当中,建有巨大的湖心亭,通过一条水上长廊相连。
走上了长廊,距离秦听澜已经有些距离之后,魏婉芸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问一旁的姜嬷嬷:“嬷嬷,这位是?”
姜嬷嬷敛眉,亦低声回答道:“是刚刚回京述职的忠义侯之女。”
忠义侯?
魏婉芸没什么印象。
好在姜嬷嬷善解人意,又提醒道:“前几日才封的,他原是戍守西边的秦将军秦安,是已故的秦贵人之兄长。”
听到这里,魏婉芸才恍然。
秦贵人。
是那个被圣人放在心尖尖上独宠数年,甚至要为了她要废弃六宫的秦贵人!
当年,秦贵人风头无两,但其出身不显,自其难产去后,她唯一的至亲,娘家兄长秦安被圣人派去了戍边。
这一去,就是数十年。
魏婉芸对秦安并没有多少印象,上一世,她至死也没有见到秦安这号人物,更没有听说过有忠义侯一事。
这一世突然多了这么一条变故,她隐隐有些不安。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
湖心亭就在眼前。
还未走近,魏婉芸就听到太后跟一旁伺候着的皇后张氏笑道:“魏家这丫头,瞧着就讨人喜欢,哀家越看越合眼缘。”
张皇后表面上是个老好人。
虽然有魏婉静的事情在前,她心里多有不满,但对于太后喜欢着的魏婉芸,她断然不会当面拂了太后面子。
“母后说得极是,这姑娘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两人说话间,魏婉芸已经走到了湖心亭外。
她才要俯身行礼,就听太后笑道:“免了免了,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说着,她朝魏婉芸伸出手来。
虽然太后这么说,魏婉芸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两人见了礼,这才提步入了凉亭。
太后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满意。
她拉着魏婉芸的手,扬眸道:“昨儿个就想叫嬷嬷唤你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但听说你还在病着,这身子可大好了?”
太后面上虽然带着慈爱的笑容,但魏婉芸却丝毫不敢大意。
尤其是听到这话的时候。
她昏迷的事情,也只明珠阁上下知道,太后是如何得知的?
明珠阁的几人皆是她心腹,而且也没有途径给太后传递消息。
除非……
是顾瑾知。
魏婉芸没想到,他还同太后说起了此事,虽然心中讶然,但她面上依然从容自若道:“回太后的话,臣女已经好多了。”
太后笑了笑,转头递给姜嬷嬷了一个眼色。
姜嬷嬷点头,忙将湖心亭里其他人都带了下去。
转眼的功夫,这偌大的湖心亭里,就只剩下太后,皇后,魏婉芸三人。
太后这才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之前在靖王府的事情,哀家已经同皇后说过了。”
魏婉芸垂眸,面上看似平静如水。
但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整颗心都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烹了一遍。
滚烫和慌乱得让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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