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靖王妃不怀好意。
几次三番的邀请她赴宴,肯定有什么目的。
没想到,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魏婉芸思前想后,这一世,在此之前也不曾见过江氏,更没有机会得罪她,为何她偏要这般设计于她。
再联系那同样被设计的太子顾俢礼,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因为德妃和周家。
此时,皇子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世家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靖王府的野心尚未暴露。
太子资质平庸,不得圣心,即使占着嫡子的位置,这几年朝中废太子的声音也没消停。
德妃和周家想拉拢靖王府,而靖王府也要利用其做遮掩。
魏婉芸觉得,自己多半是被靖王妃当做了一个人情,送给了德妃。
这一拳下来,既帮德妃除掉了魏婉芸这个眼中钉,让她和四皇子绝无可能,亦泼了太子一身脏水,加速了太子被废。
说不定,她们还有后招。
魏家在朝中的地位不算显赫,出了这档子事,魏婉芸必得嫁入东宫。
但她的身份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太子妃的位置,她配不上,若许了她太子妃的位置,皇后和其母族张家亦会不满。
但又因为赵淑妃以及蓟州赵家的关系,只给她一个太子良娣,又有些说不过去。
尤其是蓟州,那是天晟的南大门。
要让蓟州赵家知道她受了欺辱,最后还只落得一个良娣的名头,即使不会表露什么,但多少也会离了帝心。
而这,恰恰就是靖王府藏得更深的算计。
只短短一瞬,魏婉芸就已经想通了个中关节。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菱垂着头,瑟瑟发抖,生怕她知道了真相之后还要灭口,感受到来自魏婉芸身上的凉意,她甚至连解药都不敢开口去问。
“我五妹妹现在在哪里?”
比起旁的,魏婉芸现在最担心的是魏婉静。
不过,他们的目标既然是她,可能最多也就是将她弄晕了藏在某处,等“东窗事发”再将她放出来。
他们不大可能灭口。
毕竟,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得太明显了,这计谋反而显得拙劣。
而且,也不容易将靖王府摘不干净。
红菱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茅厕,“五姑娘无碍,只是被迷晕了,很快便会醒来。”
跟自己想的一样,魏婉芸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她松开了红菱的手,冷声道:“你带我去。”
红菱这会儿腹中如刀子在绞一般,哪里还敢怀疑魏婉芸所说的三日断魂散的话。
她既已背叛了靖王妃,如今想要活下去,只能靠魏婉芸。
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捂着肚子,强忍着剧痛走在了前头。
魏婉芸紧随其后。
这地方偏,本就人迹罕至,再加上为了将魏婉芸和太子算计进去,就算这周围有人,也都为了方便行事,已经被靖王妃支开了。
走出了几步之后,魏婉芸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她心里想着的是魏婉静的安危,便只得先放下心头的顾虑。
“在你们的计划里,等将我引过去之后,会怎么做?”
红菱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也越发如蚊蚋:“那边有接应的人,待姑娘进去之后,他就会去……叫人……”
魏婉芸的眼神愈冷。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来到茅厕跟前。
魏婉芸怕有诈,再一次抬手拿捏住了红菱,几乎是提着她屏住了呼吸走了进去。
只是,待两人进了门,转过了身,预想中魏婉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情形却并没有出现。
里面的香料早已经燃尽,但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魏婉芸心头一惊。
身旁的红菱显然更震惊。
“怎……怎么可能!那迷香是我亲自点的,一般人少说也要昏迷半个时辰!”
“而且我当时就跟进来确认过的,不可能有错。”
听到这话,不似红菱这般紧张,魏婉芸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起,魏婉静曾跟她提过,要为她调香,她说她识香。
有了上一次相国寺的经历,这一次她是不是有所察觉,所以假装晕了过去骗过红菱?
毕竟,靖王妃这边不大可能对她下杀手,红菱亦对她的失踪惊诧。
魏婉芸觉得,很有可能在红菱离开之后,魏婉静就寻了个机会溜出去了。
念及此,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南院的方向。
很有可能,就在刚刚她跟红菱在花丛里说话的功夫,魏婉静就刚好回去找她了,因此才错过了。
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最好。
魏婉芸正要转头去寻,不料却听到有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南院出口那边传来。
这架势……
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向红菱。
红菱更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她对此并不知情。
魏婉芸人还在这里,甚至连那个小院都没进,这些人是从哪儿得了信,这就赶过来“抓奸”了?
眼看着那些人转眼就要过来,魏婉芸一把拉着红菱躲进了身后的茅厕,并一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不管要做什么,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唯有静观其变。
好在她毫发无损,且看这些人如何将这场戏唱下去。
她们才躲好身子,以靖王妃为首的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从边走了过去。
在靖王妃身边跟着几个贵妇,皆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在她们后面,还有之前在南院赏花的那些不明所以的姑娘们。
魏婉芸将门板露出了一条缝,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眼看着她们进了小院,只听靖王妃一改平日的温婉亲和,沉着脸,冷声道:“人呢?”
“在屋里头。”
她身边的大丫鬟红玉连忙站了出来,应了一声之后,先一步进了小院去往主屋。
随着众人的靠近,屋子里传来的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呻.吟也越来越清晰。
站在最外围的那群未经人事的姑娘们个个都羞红了脸。
就连几个看热闹的贵妇,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魏婉芸离得较远,又隔着人群,自是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但见这些人的反应也能猜出一二。
红玉壮着胆子似得走在门口,试探性的开口道:“魏四姑娘?”
屋子那头安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那吟哦声又起,似是根本就没将一个丫鬟的提醒声放在眼里。
而这时候,外面跟着看热闹的众人却都炸开了锅。
“魏四姑娘?魏婉芸?”
“怎么会是她?我之前瞧着她不是还在凉亭好好的喝茶吗?”
“你又没有一直盯着她,谁知道她不是趁着众人不注意跑出来跟人苟,且。”
“就是,我之前瞧着她那狐媚子的模样,就知道不像个好东西。”
……
四下里七嘴八舌一片,屋子里的人尚未露面,这些四溅的唾沫星子就已经将魏婉芸钉在了耻辱柱上,几乎要将她淹死。
红玉又叫了两声,里面的人更是连半点儿影响都不受了,依然沉浸在极致的欢.愉中。
靖王妃上前一步,冷着脸对身后跟着的护卫道:“给我撞开!”
今日靖王府设宴,出了这档子事儿,靖王府上下的脸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所以,这时候靖王妃这般动怒,众人也当是在情理之中。
唯有魏婉芸,远远的,隔着人群,从这一指门缝中,她都能感觉到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靖王妃眼里的讥诮。
她自是以为她的计谋得逞了。
魏婉芸扶着门框的手微微攥紧,很快便从靖王妃的身上转到那正被护卫撞开的屋子上。
她想不通,她人都在这里,那屋子的人是谁?
之前跟红菱过来的时候,魏婉芸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当时挂念着魏婉静的安危,她没顾得上多想。
如今想来,既是安排了红菱将她送过去,那小院门口为何没有半点儿动静,那里不该是安排接应的人吗?
一开始她也以为穿过那垂花拱门后头,会有人在等着她,将她继续骗进屋子。
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细节,那一片地方除了她和红菱,再没有旁的气息。
照着靖王妃这些人过来的速度,也就是说,那时候就已经有人先她一步走进了院子,中了圈套。
然后再被后面接应的人给当成了她给送了进去,并迅速的去给靖王妃那头送了信!
不然的话,红玉和靖王妃等人也不会如此笃定的认为屋子里的人是她。
才想到这里,魏婉芸的眼皮子猛地一跳,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手才推开门板,正要走出去,不远处,小院主屋的房门也已经被护卫们撞开。
伴随着一道惊呼声,地上如两条蛇一般光溜溜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也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魏婉芸隔得远,自是看不到那两人的情形,但周围的惊呼声却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里。
“是魏家……”
“五姑娘!”
“不是魏婉芸!”
那男子因是埋在女子的身上,一时间还没能让外间看清楚他的容貌,而魏婉静之前才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大家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随着房门被踹开,交缠在一起的男女似是也终于从混沌中清醒了一些,但很快又被qingy欲给吞没。
“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莫说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就连前面的几个贵妇也没脸看下去。
靖王妃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她别过了头去,沉声道:“把他们给我泼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有护卫提来了一桶水,罩着两人,直接泼了下去。
冰凉刺骨的水当头淋下,被y火焚身的两人终于恢复了一丝灵台清明。
同时已经有靖王府的嬷嬷上前,拿了床单被褥将两人分开并捂了个严实。
“啊……”
这一次,惊声尖叫的人却是终于清醒过来的魏婉静。
她死死的捂住遮羞的床单,红着眼睛看着对面刚刚还跟她“难解难分”的那人,用已经喊得沙哑的嗓子质问道:“你!你无耻!”
只是那人的狼狈甚至比她更甚。
他一头乌发全部散开,刚刚他贴在魏婉静的胸前,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这时候又被一桶水当头淋下,头发全部湿哒哒的贴在了面上。
只露出了半只眼睛在外面,一眼看去就跟个水鬼无异。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面对魏婉静的指责和外面众人的“围观”,他一动不动的,好像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状况。
看到他这模样,魏婉芸的话音才落,泪水就跟决堤了似得,越发不住的往外流。
她哭得声嘶力竭,而在院中的众人却神色各异。
有看好戏的,有惋惜的,也有遗憾的。
靖王妃沉着脸,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婉静止不住的啜泣,双肩止不住的抖动。
因着刚刚的那一番“运动”她的发髻早已经散开,汗哒哒的贴在脸上,肩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也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道……我从这里……路过就被……抓进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幕看呆了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姑娘们。
靖王妃拢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紧,涂着寇丹红的指尖擦着掌心,有些尖锐的疼。
她冷声道:“你们魏家,倒是教得一个好姑娘。”
这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只一个魏婉静,顺带着将魏家的门风和名声都踩了进去。
四下里一片附和声,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
“王妃此言差矣!”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在场众人的神色又跟着变了变。
这一次,就连靖王妃都有些绷不住,沉静似水的眸子里起了一层涟漪。
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她转头,迎着那声音看了过去。
一抬眼,就看到穿着一袭淡粉色对襟长裙,款步走来的绝美少女。
她神色清冷,眸中的冷意越发衬着她的容貌多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明艳来。
分明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但在这一瞬,却给了靖王妃一种莫名的震慑来。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魏婉芸已经自人群中自发让出的路走至靖王妃跟前,一字一句道:“我要向王妃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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