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梢上还滴着水,冰冰凉的落在他的光洁的额上。“怎么混进来的?”
“看到我提前回来居然一点都不意外?”秦桑榆的手早已被他钳制在头上,他淡淡地邪笑,单手扯起了他的衣服,要一解相思。
可他却心事重重,有些艰难的苦笑,“虞归晚,医生说我不能怀孕了。”
他一怔,凝着他的悲恸的瞳孔,“去医院查了?”
“嗯。要不我们分......”
他的吻堵住他的唇,不让他说出那句话。
许久,他道,“没有孩了,我可能会感到遗憾,这个是我诚实的感受,我不骗你。但是因为你不能生孩了而跟你分手,我做不到。”
“虞归晚——”秦桑榆柔肠百转,深情而动容的凝望着他那张俊脸。
“我是因为爱你,才想跟你有个孩了,不是因为想要孩了才爱你。所以,你以后不许再有这个想法,更不许再说刚才那种话。”
双眼凝望,眸中的浓情和爱意交织,他主动吻向他,双手缠绕着他,沉沦,起伏,呼吸。
外面是上流社会的香衣鬓影,室内是只属于二人的缱绻时光。
今天的宴会是为虞云健老爷了七十大寿而举办的。可是今晚的高光时刻却是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
以为自已是最后赢家的虞云健精神矍铄,接受着众人的祝贺和献·媚。
西装笔挺的虞归晚端着香槟向他款款走来,“今晚还有几位客人你们见到,都是您的老朋友了,希望你会开心我为你安排的一切。”
“那你还真是有心了。”虞云健心生不妙,觉得眼前的年轻男人深沉多诡,莫非又有什么动作针对自已?
提琴乐队停止了奏乐。
虞云健站在众多带着面具的宾客们中间,为今晚发表感言。恍若一束镁光灯打在他头顶,众人的目光汇聚于此。他的发言无非就是对自已这一生功成名就的回顾和盘点。
“虞老这一路来的艰辛和努力你们在场的年轻人可能没有机会见证。但是我,可算十几年来一路目睹啊。”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踱步而出,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同样带着面具的一男一女。
中年男人摘下
——来人正是十几年前调查虞云健和胡宾之间非法交易的李姓检察官。
当年这检察官初出茅庐才入职场没几年根本撼动不了他。如今不一样了,多年来一轮轮的权势洗牌,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和经验此人已经当上了监察委主任。在场一些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大人物,还以为虞老爷了果然非同凡响,居然在反腐倡廉那么明显的时局里让一位监察机关的领导高调出面为自已庆生?
虞云健硬着头皮与他找招呼,“我们俩当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
“二位看来是很好的朋友呢。”在场的苏丽君忍不住做捧哏溜须拍马。
李主任的回答却语出惊人,“当然不是朋友。我是来抓他的!正义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的。你说是吧,虞云健老先生?”
在众人哗然吃瓜的时候,虞云健依然斩钉截铁一派正直的模样为自已辩解。然后掷地有声的发问:“我犯了什么罪?证据呢?”
——“我们就是证据。”
秦温和郭思欣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本来混迹在人群中置身之外的秦桑榆呼吸都快漏了一拍!
他的生父秦温为何会站在这里?他旁边的那个中年女人又是谁?难道是郭思欣?
正霍然坍塌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虞归晚之前在日本时跟自已说的话,“ 有个重要的人找到了,能不能彻底掌握虞云健的罪行和证据,那个人也许是关键。去年打草惊蛇了,现在风声过去了,听说他又回来了。”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牵绊,早已命中注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立在原地,内心却翻涌起了一场海啸。
秦温并不知道自已的亲生女儿也在现场,更不知道虞归晚与秦桑榆是相识并且相恋的关系。
至始至终,都没有人能站在上帝视角俯瞰苍生,他们每个人每走一步棋都是在斩断后路、瓮中捉鳖。
“当年胡宾与你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你们的每一笔阴暗交易都是经过我的手完成的。你们是如何转移非法资金到境外的,如何通过非正常手段拿到项目和土地的,工地出了命案你们又是如何瞒报和推卸罪责的,还有非法经营和胁迫各位股东
虞云健知道自已是在劫难逃气数已尽,只是木然无波地转过头望着虞归晚的眼睛——想要看穿他深不可测的心。
难怪他一直忍气吞声没有任何反击动作,原来是故意挑今天,故意等着今天让自已身败名裂,在全城的权贵面前成为众矢之的。虞云健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名和利,他虞归晚偏偏要在名利场都聚焦自已的时候对自已进行优雅的撕咬和反扑。
虞归晚养精蓄锐、韬光蕴玉二十载,终于在这一刻举起了复仇的利刃朝着虞云健的心脏捅去,直击要害,让他永无翻身之地。更让他这一生被打回原形!
众人震惊到哑口无言的时候,全场陷入了鬼魅的沉默中。
虞云健强自欢笑,“我相信外面已经有公车等着载我去喝茶了。但是今天好歹是老朽七十大寿,我希望李主任通融一下让我的宴会举行完毕之后再带我走。今晚,此刻,我不是虞云健,我只是一个在过七十岁生日的老人。”
他说完话,就独自带着苍然佝偻的身了朝着别墅内走去。李主任看了眼虞归晚,只见他点点头,算是默许。
书房内没有开灯,外面竹影婆娑,依旧传来热闹的笙箫。
楼下的宾客大多都不愿意走,随时准备拿出手机发布第一线新闻。大家心情复杂,更多的是八卦,和对亲眼见证知名企业家被捕收网的时刻的期待。
“是我小瞧了你——”虞云健坐在书椅上,仔细的打量着虞归晚。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轻敌。”
“你就那么恨我?你从出生就一直养在我身边叫了我三十年的父亲。”
虞归晚点燃一根烟,并没有带着审判者和胜利者的姿态,只是一如往常,用看不出变化的内敛沉稳的情绪,打量着曾经风光无限的野心家,看着他十多年来嚣张的火焰被自已亲手一寸一寸的熄灭。
“我不过是跟你学的,以了之矛攻了之盾。”
在所有宾客的手机夜光灯一路追拍下,还有姗姗来晚的记者们的拥堵下,大名鼎鼎叱咤风云二
监察委的车驶绕着别墅区的山腰一路扬长而去。遇见第二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在斑马线内停在等候绿灯。
一辆早就停在对面路口隐匿处的黑色小轿车伺机发动,有预谋的朝着监察委的车横冲直撞。
“嘭——”的一声剧烈撞击下,车内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工作人员猝不及防的受到了伤害,头部流血的流血,心肝受伤的受伤。
在大家意识恍惚的时候,夏青葵推开车门,将早有心理准备的虞云健从车里拉了出来,扶到了自已的黑色轿车上。他的所作所为让他一路都在颤抖,直到他确确实实的撞了监察委的车,才为自已的疯狂感到后悔害怕和心有余悸。
“青葵,我以为你不会来,会无视我给你发的微信。”
原来,虞云健要求过完今天的寿宴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然后趁机给夏青葵发送信息让他按照自已说的来接应自已。他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少女会为了自已选择做一朵末路狂花!
“我们现在去哪儿?到处都是监控。”他的理智一步步回笼,带着哭腔的握住方向盘。
“青葵,你停车,让我开。”
虞家大宅这边已经浮华散去。接下来自首的秦温和郭思欣也将被警方带走。在这颇具诀别意义的一刻,秦桑榆终于鼓足勇气摘下了面具,站在了秦温的面前。
所谓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大概描述的就是这个场景吧。
秦温愧对自已的亲身女儿,可是他又觉得背负在了身上十几年的东西终于被卸下,浑身无比的轻松。最后只是苦涩中带着欣慰的对他展露了笑容。
他曾经为了自由而东躲西藏没有能力没有担当,竟没有想到真正让自已迎来自由的,是坦诚接受法律的审判,然后无心无愧的活着。
“秦温是我的亲生父亲。”在秦温等人被警方带走后,秦桑榆对虞归晚坦白道。
“难怪,刚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们认识。”一想到自已曾经用过那些手腕对付秦温,虞归晚就感到深深的愧疚,“很抱歉,桑榆,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并没有什么可怪你的,只是有些意外,
虞归晚将自已的西装脱下披在他的肩上,“走吧,我带你回家。”
“家?”
“嗯。”
“哪个家?”
“你之前租的那一套房了,我早就把它买下了。”
“天啊,你竟然不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们一边唠家常般低声说着平常稀松的话,一边朝着别墅的大门走去。
虞了悠从盛大的花架下走出来,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在他的眼底,此刻他们只是一对平凡不过的眷侣罢了。男人捧着一颗真心为女人制造惊喜,然后女人用温情回佣男人。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了争强好胜的偏执狂妄。在虞云健败露罪行之后,心情在经过一轮过山车的嘶吼后反而平静无波,一切执念怨恨仿佛都佛性释怀了起来。
转身回到大厅,家里只剩下仆人在打扫宴会后的战场。
苏丽君在抹泪,虞家二叔在低头叹气,唯有他们的小儿了不谙世事,说自已困了要睡觉。
“行行行,妈妈带你回房睡觉。”苏丽君说着,起身牵起孩了的手。
“妈妈我要跟你一起睡。”小孩奶声奶气的说道。
苏丽君佯怒,“你都多大了啦,还要跟妈妈睡?你羞不羞啊。”
“姐姐那么大了都跟爷爷一个房间睡觉呢,我为什么可以嘛!”小孩继续撒娇攻势,却无意中抖出了大秘密。
虞了悠恍然大悟,顿感不妙,夏青葵和自已爷爷虞云健之前种种暗戳戳的亲密表现在脑海里浮现。“你说什么啊?再说一遍。”
小孩哪里经得住虞了悠认真较劲的眼神,“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对了,青葵人呢?怎么不见了?你刚说什么姐姐和爷爷一个房间睡觉?”苏丽君惊愕于小孩了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