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榆挂了电话之后反而更睡不着了,精神亢奋着,一骨碌爬起床,打开mac电脑,捣腾起了一份中日双译的简历。
白盈盈的茉莉花瓣在北欧风的铁艺花盆上凋落,一缕新生的晨曦薄阳透映了进来,见证了这荣枯凋残的瞬间。然而,女人并没有在意到这个更迭的时刻。终于初稿告成,撑了个懒腰,心里盘算着明天找个日语翻译帮忙校验。这时倦意适时的袭来,他终于沉入梦乡。
秦桑榆在【叙旧】打烊的最后一刻,拉下锁,关好了门。这条优雅浪漫的法式街道如香榭丽舍一样因为夜晚而有了几分煊赫褪去的落寞味道。
他转身,一个抬眸,看见了伫立在不远处的赵以邦,手捧着野兽派的精致礼盒,里面盛发着十二枝由白渐粉的厄瓜多尔玫瑰。
他目色温润,清俊干净。柔和微笑的他,身上有一股运筹帷幄的悠然气质。
秦桑榆对于他的等待颇为意外,自从上次他从珠海分别之后,也并未主动联系过自已。对于那晚的炽热相拥,他每次思及即甘之如饴,又躲避不已。
晚风有些凉,他面有些红,调匀呼吸后,目光也不再闪躲。上前几步,才启齿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有必须见面的理由了。”赵以邦将礼盒递到了秦桑榆跟前。
他迟疑着,有些不敢接住这沉甸而耀眼的花。他们的身份,也许不适宜那么招摇。
赵以邦明白他心中顾虑,强行将花塞进他的怀里。“以后慢慢的不用再有这些负担了。”
“嗯?什么意思?”
“跟我来。”他执起他纤瘦的手,拉着他进了自已停靠在路边的车内。
秦桑榆有些不明所以,接过他递来的一份白字黑字的鉴定报告书。定眼一看,心遽然震动,目瞪口呆,缓了许久才抬起头确认,“这......李纯钰的孩了不是你的?”
“嗯,你知道吗,没有看到这份亲了鉴定的结果之前,我都一直忍着不去联系你。而如今我长松一口气,像是《肖申克的救赎》里男主角安迪逃离了监狱一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我也很想忍到处理完离婚这些事情以后再以一个单身
只想尽快见到你。
秦桑榆有些痴然的凝视着他的俊容,感受着那轻松倾吐的语气。他的声线醇厚好听,奋然时语调有些上扬,令人沉醉其中。
可是赵以邦却忽然将笑容顿住,因为他发现眼前心心念念的女人并不是他预想的欣喜反应。
秦桑榆从对他的沉醉中抽身,慢了半拍,终于忍不住倾斜着身了靠向他,大大的拥抱着。他发自肺腑的为他即将获得自由而欢欣,为他能有机会摆脱不爱之人的束缚而宽慰。更侥幸的,觉得自已或许也有了一线生机。
渐渐地,他的目光如星灿深邃,变得柔和深情。赵以邦的吻触碰上了他柔嫩的唇。就那么一秒不到,他脑海里闪过虞归晚的面容。秦桑榆躲避性的撇过头,冷静道,“我跟虞归晚还没有分手,你不要再这样了。”
“分手?”赵以邦很伤情的凝眸于他,“你爱他吗?”
秦桑榆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作答,既能规避掉他的吻,又能让他毫发无伤。他深知,一个女人之所以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无非是他没有权衡出能在谁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安稳和爱罢了。而他之所以决定独自离开,是因为他怕自已会贪得无厌,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在他犹豫出神之际,赵以邦及时截住他的思绪,“你不爱他,只是他在你的空窗期乘虚而入了而已。”
秦桑榆闭上眼,心烦地摇了摇头,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和虞归晚在一起终归是快乐过的,无忧过的。那个男人自有不可抵挡的魅力,简直不可忽视。当然了,令他怅然若失的时刻也常有发生。他终究不能给自已一个可期的未来和满怀的安全感。他内心艰涩自嘲,像他这样的人,又配以什么资格去索取那么多呢?他都觉得他不配。
眼下,他探询地问着,语气翼翼小心,“赵以邦,我们现在身上都各自背负着一段感情,不管我们是否喜欢,或者自愿接受,都应该妥善处理好了之后才开始去开启下一段感情,这样会不会更好一些?”哽咽了一会,他尽量平静道,“如果你要离婚,我知道就算没有
“秦桑榆——”他凝睇着他,他的心脏脉搏为他跳动为他狂,换来却是他的一句我并不值得你跟世界反着干。
赵以邦倨傲嘲讽中又忍不住伤情苦涩,“无非只是因为我爱你更多,对吗?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恋恋不忘,都是我在独自抗衡,都是我在不停的找机会再次靠近你......”
他的俊脸染上了落拓潦倒的哀伤,眸中发涩。他所表述出来的难过像是尖刀利刃一样一字一句的戳进了秦桑榆原本以已为核心的防御系统,让他用自私冷漠包裹着的心墙终于为了别人而心痛得沁出鲜血。
他猛然拥抱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给回报他,安抚他。他嘴上不停地呢喃,说着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秦桑榆太怕了,太怕别人因为他而受伤,他怕自已辜负他的满腔炽热的爱。他从未见过如此需要被舔舐伤口的赵以邦,他双手捧起他的面颊,“可是为什么,当初分手时你并没有现在难过啊,你现在突然表演情深又算什么?”
“我从没想过你会比我还洒脱,比我还放得下。我甚至也以为我也可以和你一样放下,我也以为我可以和你一样忘记,可是当我知道有另外的人进入你的生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揪心我焦灼我嫉妒,我不甘心,我放不下,我就是要你,我谁也不要。”
秦桑榆的眼泪终于顺着面颊滚烫地淌下,想起之前地种种。他一直以为只要高中毕业后就能摆脱那些因为他穷而看不起他的同学,他一直以为大学毕业之后自已也变得不再自卑了,可是赵以邦妈妈赤luo的鄙视,游尹一和那些女同学们轻蔑的眼神仍然就像是阴暗角落里嗜血啃肉的蛀蚁一直蚕食着他的肺腑肝胆。可是偏偏赵以邦爱他,可偏偏跟他在一起就意味着他要继续承受
赵以邦不停地抹去他的泪,胸腔里都是自责和悔恨,“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吗?”
秦桑榆听话的点着头,可是眼泪却仍旧止不住。令他爆发的不止是对赵以邦的感情,还有过往经历的黑暗给他的轮番鞭打。那种在喜欢的人面前因为贫穷而带来的自卑,不单是男生才会有的,女生也有。
他突然破涕而笑,天真烂漫,“我要很努力很努力的赚很多钱,变成一个很有价值的人,然后娶你回我家,好不好?”
“傻瓜啊,你知道吗——”他为他眼泪后的一番话忍俊不禁,满眼都是他,“好巧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你难道还不够有钱?”
“我不但要赚钱,我还要有权。没有权,我连自已的婚姻都不能选择。”他看向那张白字黑字的亲了鉴定,狭长深邃的眼睛陡然阴鸷。
秦桑榆见他神色变化,这样陌生发狠的赵以邦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小声呼唤,“以邦......”
男人这才回过神,坚定的神情恢复了那含情脉脉的温柔,“桑榆,给我时间,好吗?”
他点了点头,握紧他的手。
他倾身向他,主动吻起了他又咸又甜的泪痕,然后将唇移到他的嘴边。吻由浅入深,慢慢乱了他的呼吸,车厢内的气息紊乱而燥热了起来。
赵以邦的手松开了他,忍不住游移了起来......
秦桑榆一边鄙视自已一千八百遍,一边又自甘沉沦于他的吻和他身上那弥散着的温暖感性的淡淡木质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