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掬水者指的方向,很快孙立等人到达一个静谧的村庄。庄子不大不小,屋舍有百十处之多,散落在缓坡之上。此时正是晚饭时分,但见家家灯火通明,炊烟阵阵,街道上飘散着炒菜煮饭的香味儿。
正巧一个老婆婆倒骑着毛驴过来,怀中还抱着竹笙。
赵乾道:“瞧她还是个吹鼓手,不知道今天接的活儿是红事儿还是白事儿。”
孙立道:“打扰了,老婆婆,我们是路过的,您可知哪里可以借宿一晚?”
老婆婆并不答话而是拿眼睛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眯起眼睛盯着赵乾。
赵乾低声向小玲珑道:“她看得我心里发毛,难道她也喜欢吃烤鸭?”
话刚落音,老婆婆举起笙吹两声,然后摇了摇,拔下一根笙管,从中抽出一个纸捻,她将纸捻展开读道:“两个书生去寺庙,谁知回来一对半。人非真人妖非妖,闻者纷纷称奇谈。”
“噗通”,只见赵乾又一屁股坐下道:“老神仙救我,大恩大德,我赵乾这辈子没齿不忘。”
孙立看看小玲珑,小玲珑也惊讶异常。
老婆婆还是不答话,又吹笙,摇笙,拔竹管,取纸捻,念道:“千里迢迢寻妙法,只求鸭子变回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赵乾急道:“老神仙,我知道您神通广大了,快快施法救我吧。”
孙立心想大鼋的话果然没错,才到“不二庄”就遇到高人,于是从旁求道:“老神仙,您菩萨心肠,请大发慈悲。”
老婆婆仍是不答话,摇笙,拔管,取纸,念道:“迷途知返最可贵,苦海回头方是涯。行动礼仪严遵守,环境保护靠大家。”
赵乾哭道:“知道了,知道了,往后都改了,再也不敢了。”
孙立道:“对对对,我们再也不敢了。”
老婆婆摇,拔,取,念道:“顶礼膜拜真仙法,叫你回魂显大爱。逢人莫说见过我,助人为乐最应该。”
赵乾大喜道:“老神仙犹如我再生父母,请快快施法。”
只见老婆婆拍了拍驴屁股,毛驴通晓人意,绕着赵乾转圈。老婆婆人在驴上,眼观口,口观心,忽然叫道:“吁——”驴子应声驻足。她伸出一只手凌空取物,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将手中之“物”向赵乾头上抛撒再三再四。
赵乾孙立小玲珑默不作声,不敢惊扰老婆婆做法。
老婆婆做法后取出三个布囊道:“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魂归原处。这几个‘平安符’送给各位,随便各位给几文钱,算是结个善缘吧。”
孙立接过“平安符”,将口袋里的银两悉数拿出奉送给老婆婆,以表感激之情。
老婆婆装好钱,“嘚儿”一声,驾驴而去。
孙立赵乾高兴地相拥而泣,赵乾道:“太好了,我马上就能变回去了。”
孙立道:“刚才忘了问老婆婆是哪路神仙,我们以后每月初一十五儿也好烧香祝祷啊。”
赵乾道:“我看她是观音菩萨转世,专门帮助我这种苦命人。呜呜呜呜——”说到最后,赵乾大声哭起来。
小玲珑这时道:“我看事情有些蹊跷。”
说罢她向空中一抓,又一抓。
赵乾道:“你也在学菩萨的手法?”
小玲珑张开手,手心里竟是只苍蝇,她道:“我派它去打探打探。”
但见小玲珑将苍蝇放在驴蹄印上闻一闻,然后用另一只手摸摸它的头,又凑近嘱咐一通,最后将它放飞。
小玲珑道:“我们先找地方歇息,等探子回报吧。”
孙立等人问得庄上有处土地庙,便投奔而去。
开门的是个黑瘦的老头儿,他将孙立等人安排在一侧低矮的小屋里。
小玲珑道:“为何放着大屋不让住,反而要我们窝在小黑屋里?”
孙立道:“有小屋暂时将就一下就可以了。”
门卫道:“实不相瞒,前几年这所大屋里开始不安宁,再没人敢去借住。”
小玲珑道:“什么古怪,别人害怕,我们却是不怕。”坚持要在大屋安歇。
门卫道:“那这是你们执意如此,到时候出什么事情,可不要怪我小老头儿没有提醒你们!”他将孙立等人安置下,不一会儿送来简单茶饭。
吃过饭,小玲珑摆好纸笔,默然不语。
孙立道:“我看刚才那个老婆婆不像是坏人,你看他帮了我们,分文未取。”
小玲珑道:“那我们的钱哪?”
孙立道:“一码归一码,钱是用来买平安符的。”
赵乾道:“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点打鼓,到现在我也没啥感觉,你们看我嘴巴变短一些没有?”
孙立道:“赵兄稍安勿躁,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婆婆也说了要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奏效。”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忽然小玲珑道:“恩人,有人敲门。”
孙立侧耳一听,果然有“笃笃笃”声传来,他走过去拉开门,门外却空空如也。
仅有一只苍蝇飞到灯下,落在桌子上,箕踞而坐。小玲珑赶紧提笔蘸墨,那苍蝇也顾不上休息,径直飞上笔头,拿腿紧紧抱住。小玲珑笔走龙蛇,飞速写起来。
赵乾从旁道:“嚯,没想到小玲珑写得一手好字。”
小玲珑道:“不是我,是它在写。”
赵乾道:“苍蝇抱住笔头写的楷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蝇头小楷’?”
孙立道:“赵兄你又在开玩笑,蝇头小楷说的是苍蝇头一般大小的楷体汉字,这可是需要功夫的。”
那苍蝇写写停停,似有斟酌之状。
不一会儿的工夫,苍蝇停下,飞落到茶碗碗沿儿上啜茗养神。
小玲珑将笔放下,捧起纸读道:“我寻味追踪,约莫二里地,入一小院,有毛驴拴在院中。屋内有老婆婆与一披头散发者载笑载言,一曰:我提供的情报不错吧。答曰:分毫不爽,哈哈哈哈哈……老规矩,咱们五五开。”
孙立闻言皱眉不解,突然道:“哎呀,咱们上当啦。”
小玲珑道:“看样子是之前碰到那个自称钓鱼的人,把咱们的事告诉同伙,他同伙装神弄鬼把咱们的钱骗走了。”
赵乾怒道:“岂有此理,不可怜我遭遇凄惨,竟然设圈套行骗,可恶至极!也怪我,病急乱投医。”
孙立道:“咱们去找他们,把钱要回来。”
小玲珑道:“他们既然敢骗我们,断然不会认账的,争辩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有想别的办法。”
孙立赵乾只是生气,没有什么好办法。倒是小玲珑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伸着食指回来,开始伏案写字。
孙立凑过来一看,小玲珑在写“你们去取回我们的银两,我给你们馒头。可,否。”
原来他食指上有只蛐蛐,此刻跳下来,从纸左端爬到右端,然后在毛笔上蹭蹭头,走到“可”字下面磕头画押。
小玲珑又写“一个馒头。可,否?”
蛐蛐这次爬到“否”字下面画押。
小玲珑再写“两个。可,否。”
蛐蛐又蹭了蹭墨,将“可”圈起来。随即爬到苍蝇跟前,似乎是在询问方向。
不一会儿,孙立等人听到院子里号角声四起,赵乾最是好奇,从门缝里望出去。这一望不要紧,惊得赵乾嘴巴张大,再难合拢。
只见得院子里月光如银泄地,中间却有四四方方一个黑影,仔细看原来是成千上万只蛐蛐列成方阵。这方阵纪律严明,无人喧哗。本是弹琴弄曲的高手,此刻个个成了束甲的战士。
中军大帐里正是蛐蛐元帅在调兵遣将,他擎出一支竹签道:“秦将军听命!”
帐下一头大蛐蛐应声出列道:“末将在!”
蛐蛐元帅道:“你从大军中专挑选那正发情的单身汉,他们叫声最响,组成先锋。分作四队,伏于敌军东南西北四方,但听我号令便依次放开音量鸣叫,引得敌人出屋来寻方逃散。退散中不可自乱阵脚,仍旧高声叫唤,牵住敌人注意,使其追不能追,舍不能舍。”
秦将军道:“得令!”
蛐蛐元帅又擎出一支竹签道:“李将军何在?”
李将军道:“末将在此!”
蛐蛐元帅道:“待秦将军将敌酋引出,你便率本部人马到灶边取火,点燃敌方蚊帐,迫使其慌乱中抢救细软。”
李将军领命而去。
蛐蛐元帅继续发号施令:“游击将军听命,着你率部在敌酋门口拉起绳索,务必将其绊倒。奋武将军听命,命你带人距游击将军扯绳七尺处布置尖石三枚,务必成犄角之势。”
“其余人等与本帅坐镇中军,随时准备接应。一刻后大军进发,大家熄灭烟火,口衔竹枚,不得搅扰沿途生灵。”
但见蛐蛐大军呼啸而去,一眨眼走得干干净净。
赵乾连忙将方才所见所闻告知孙立小玲珑,小玲珑道:“拿人馒头,与人消灾,看来他们非常有契约精神。”
孙立道:“如此说来,他们此去定能即刻凯旋。”
夜越来越深,孙立赵乾迷迷糊糊都睡着了,小玲珑坐在碗上打坐。忽然由远及近听到部队行军之声,鼓角交相响起,踏地声整齐划一。
几人醒转过来,小玲珑道:“一定是他们把银两带回来了。”说罢拿起两个馒头出门。
小玲珑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他们被骗去的银两,另有多出的部分。
赵乾道:“没想到这些蛐蛐说到做到,还带着利息。”
孙立道:“赵兄忘了有句话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赵乾道:“银两是拿回来了,就是不能教训一下那两个骗子,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小玲珑道:“这容易,我们再破费一点,可以请牛虻、蜜蜂、或者蜘蛛去蛰咬他们的毛驴。”
孙立道:“我看算了吧,毕竟毛驴是无辜的。再说不是烧了他们蚊帐,用了绊马索嘛。”
几人说笑一番,吹灭蜡烛准备睡觉。
赵乾忽然道:“之前那个看门儿的老头儿吓唬我们,说这屋里不安宁,我看也没什么啊,这不好好的么。别说没鬼怪,就算有我们也把它治得服服帖帖。”
孙立道:“赵兄赶紧睡会儿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得打听‘仙人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