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一番斟酌后，回道：“说了你也不会理解，况且…”
她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感觉你还没有那么该死。”
闻言，玄铮微微仰起头，闭目养神…斯然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干脆也不猜了，盘起腿来打坐入定，以便修复体内断裂的肋骨。
灵力从经脉流淌至身体的损伤处，一点点修复断裂的肋骨和其余的损伤…
片刻后，阵阵暖意袭来，斯然顿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随即耳边传来玄铮的声音。
“他震碎了我大部分的仙骨，想彻底断了我修仙的资格，若不是你急中生智，此时我这身体里就是一堆碎渣子了。”
这跟积字斋剔除全身仙骨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方法粗糙了些，过程中所受的痛苦和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玄铮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一件不打紧的小事，而斯然闻言一惊，她以为斗篷人在给他施刑，略惩小戒，却不知震碎了他的仙骨。
想着刚才她下手没有轻重的把他塞进暗室中，那得多疼，可他却一句话没有，倒是真能忍！
斯然从入定中醒来，偏头看着他，他的一双腿以奇异的怪姿落在地上，正是斯然塞进来的模样，而他依旧在闭目养神。
斯然将他的腿小心翼翼的摆放好，才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注意道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刚才下手确实重了些。”
玄铮睁开眼，坚韧的目光看着她，“你以为我是在责怪你刚才的粗鲁行径？”
斯然反问：“难道不是吗？”
闻言，玄铮长吁一口气，颇有一番无奈的味道，“你不觉的我现在的处境和你的命运有点像吗？不觉得这手法有点熟悉吗？”
这话一出，斯然有些回过味了，“你是说剔除我全身仙骨的人不是你？”
见玄铮目光不移的看着她，她点点头，“有些人的命运已定，就改不了了，就像窥天境也不能窥探梦游荼靡一样，那是天道。”
斯然突然破颜微笑，“不过我对改变命运的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大不了给你换颗心！
看着斯然若有深意的笑容，玄铮继续垂目养神，“看来我怎么都得背这个锅了。”
“这里的幻魔镜可比你怀中的幻魔镜厉害多了，既然是你的灵器，你刚刚怎么不用它自保？我们也不必躲在这个地方啊？”
斯然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若是此法可行，他们也不必这么憋屈。
“那不是我的灵器，是昔日魔神的。魔神争强显胜，他的灵器自然也是喜欢攻击强者，所以你我刚刚才逃过一劫。”
闻言，斯然觉察出一点点危险的气息，“这么说，如果斗篷人走了，这些影像人就追着我打了？那我们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啊？总是要出去的。”
玄铮不理会她的话，用唯一一只能动弹的右手凝聚一把短小的利刃，递向她，“我这身仙骨渣子留不得了，你把它们剔出来！”
斯然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她可不敢干这么凶残的事。
玄铮见状一笑，依旧是往日那般邪魅的笑，“那你背过身去，这里空间狭小，我尽量不让鲜血喷你身上。”
闻言，斯然乖乖的转过身，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身后人的气咽声丝被无限放大，一丝丝钻入斯然的心尖。
自己给自己剔除仙骨渣子，所要承受的是加倍的痛苦，这绝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斯然不敢去想这些，趁此培育一株复灵芝，递到身后，问道：“你还好吧？还撑不撑得住？”
“没想到我第一次用积字斋的独门秘术，竟是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却没有半分痛苦，想必他忍耐的辛苦，斯然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听他继续说道：
“以后真是剔你的仙骨，我这手法也能快些，让你少遭点罪。”
斯然被噎的难受，回道：“那你这次好好练练。”
玄铮又问道：“梦游荼靡的书中有没有写我会成为魔神？”
斯然摇摇头，诚实道：“没说。”
闻言，玄铮笑道：“我生活的村子坐落在昔日魔神的灭世阵上，我十岁那年，有一魔修开启了灭世阵法，然后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包括我的父母，我以为我也会死在这里，却没想到一个修为极高的人救了我和长林。”
“他说我是未来的魔神，我一身魔骨不可逆，修仙不能，修魔却是一日千里，只是魔修因世人偏见所不容，这条路注定不好走，他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长林那时还小，我抱着他去了青峰剑门，把他放在了山门口…”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想来是在转移注意力…
说着说着，玄铮的话语戛然而止，而刀刃削骨的声音愈加清晰，斯然提醒道：“后来呢？”
“后来我修了魔，修为果然一日千里，而忌惮我的人也随之越来越多，他们污蔑我要开启灭世阵法，遂请求青峰剑门联合各宗门诛杀我，那时长林八岁，却已是青峰剑门的执剑人。”
“为了避免我们兄弟二人手足相残，我一把火烧了漫山的复灵芝，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致使青峰剑门彻底衰败，这也为你们讨伐我增加了缘由。”
斯然听着听着，玄铮忽然不说话了，整个暗室寂静无声，就连削骨的声音都消失了。
斯然这才慢慢回头，只见玄铮满身血污，衣衫破烂，惨白的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而他微合双眼，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
这一身仙骨就这样剔除了，本就修仙没有天赋的他日后便如普通人一样，难得修仙要领，更别提有所成就了。
斯然不忍惊扰他，拿起他没来得及炼化的复灵芝，轻念咒语，帮他炼化了复灵芝，随即又捏了个诀，便见他满身的血污褪去，整件衣衫焕然一新。
两个人比肩而坐，在狭窄的空间中莫名的悸动，似有什么怪兽在蠢蠢欲动。
斯然看着他的脸庞，一遍遍回想着他说的话，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梦里，她看到一少年抱着一婴儿站在灭世阵法前，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