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恨得几乎吐出一口血来。自己这么疼她爱她,剖心掏肺地宠着她,难道还当不得她的亲人么?他眼里闪过冷冽之色,死死地盯了维桢几眼,紧接着想到什么,倒渐渐现出点笑意来。
他弯低腰拥着维桢:“宝贝儿,别难过了,我这就替你安排专舰护送你回尤茉扬星。”
维桢愕然:“真的?”
蒋晗熙略诧异地瞥了沈飞一眼。沈飞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沈飞点了点头。
维桢破涕为笑:“多谢你,我会很小心的,不碰着伤口。”
“不客气,”沈飞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不过桢桢,你看你满身的伤,回家之后要怎么跟父母解释呢?”大手慢慢探入,维桢冰肌玉骨,一身毫无瑕疵的肤肉比婴孩还要娇嫩,数道微突的缝合口便分外惊心,不使用治疗仓护理的话,痕迹完全消退需要一到两个月。他的指腹逐分逐寸地捻着。维桢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水雾如涨潮一般弥漫上双眸。
沈飞笑得更温柔:“你总不能跟他们说,是因为桢桢不听话,一个人跑大街上玩儿,被个野男人抓住,剥光了衣裳压在地上差点就——”
“不要,不要,”维桢脸色惨变,双手抓住沈飞的衣袖,十根手指都颤抖起来,“千万不能让我爸爸妈妈知道,沈飞,别叫任何人知道……”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大的杏眼惊恐地望向蒋晗熙,泪水成串地掉下来。
蒋晗熙下意识地保证:“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桢桢别怕,沈飞和我一定为你守口如瓶。”
维桢松了口气,趴在沈飞身上怯生生地哭起来:“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真不是有心的……”
蒋晗熙对她的反应惊疑不定。维桢是遭遇到不幸的事情,又不是行为不检点,别人就算知道了亦只会怜惜她的;况且她压根就没有遭到侵犯,依旧玉洁冰清,怎么好像已经当成了一件无法启齿的丑事,充满了自责和羞耻?她的双亲自小是怎么教导她的?还有沈飞,对于维桢的自闭和内向显然是乐见其成,还有意无意地助长她错误的观念。
蒋晗熙有些心疼,沈飞毫无疑问是爱维桢的,却病态地把她当作一件珍贵悦目的小物品般捧着,半点没想过让她坚强或是成长起来。然而心疼之余,内心深处偏又觉得这样心智纯稚,似菟丝子般柔弱离不得人的维桢出奇地叫他魂颠梦倒,无法自拔,彷佛那具香娇玉嫩的少女身子里住了个懵懂天真,可随意摆弄的小童,这样的违和感,有种邪异的魅力,令他瞳孔紧缩了一瞬。
蒋晗熙潜意识里认同了沈飞的作为,默不作声,只安坐一旁。
沈飞情深意笃地抱着维桢哄:“桢桢,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永远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毕竟当时冲进去的只有我一个。”
他把维桢埋在自己胸膛的脸捧起来亲了亲,“不过暂时是无法回家的了。医生叮嘱过至少要静养两、三个月,寒假赶不及回去了。万一伤口复发,伯父伯母瞧出端倪来,谁知道会伤心失望成什么样子呢。宝宝,你说是不是?”
维桢犹如惊弓之鸟,沈飞说什么就应什么。沈飞解决了燃眉之困,维桢又服服帖帖,喜之不尽地笑道:“好孩子,这就对了,老公真稀罕你。”
维桢心灰意懒,喃喃道:“寒假不回家,爸爸妈妈问起怎么办?马上就是期末考试,缺席的话老师要生气的罢,就算能补考,也够丢人现眼的。”
“学分是小事一桩,大不了我让你们学院专门为你安排小课题项目替代各科期末考试。至于你家里,我会交代大使馆将密函致与西萨克瑟亲王府,只说你受星盗劫持,幸好无恙救返,但受了惊吓,短时间内不敢作太空穿梭旅行。”话说严重了,沈飞担心人家爹妈加叔叔找上门来。
维桢不愿意对父母撒谎,加上她最近异常挂念二人,心内郁结不乐,病恹恹地窝在沈飞怀里一言不发。
沈飞一下一下地帮维桢顺着背。他再怜惜维桢,也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飞……”维桢吞吞吐吐地小声叫他。
沈飞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怎么了?”见她躲避自己的目光,不由笑起来,“宝贝儿,别怕我呀,我刚刚是担心你才会动气的,不是存心要吓唬你。”
维桢道:“我可不可以不呆在这里?”
“哦?”沈飞端量着她的神情,“你想去哪儿?”
维桢有点难以启齿:“我就是不想留在医院里,总觉得不干净。”
蒋晗熙环顾了一圈窗明几净、装潢华侈的专属套房,奇道:“桢桢是不是有洁癖啊?要不唤人来当着她的面消一次毒?”
沈飞头大如斗。维桢是有洁癖,不过现在她嘴里的“不干净”可不是指房间脏。他冲蒋晗熙做了个“有鬼”的口型。蒋晗熙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他知道有些古华夏人是很迷信的,不过那些人不是已经全部作古,连骨灰都不剩了吗?维桢是星际时代的高等学院学生,比凌晨的朝露还要清新洁净,竟然也神神叨叨,简直让他掉破眼镜。
沈飞低头正要劝维桢,倏的心念一动,道:“嗯,医院几乎天天都死人,牛鬼蛇神是少不了的。”他脸带担忧,“你宿舍里床是带爬梯的,每天爬上爬下,要是失足摔一跤,肚子里再积了血,就只能开膛破肚取出来了。”当初维桢入学,莱昂.垌文迪许要让学校为她安排别墅式单人宿舍,还是方瑾儒了解女儿,道:“那样的话,桢桢定是每晚开着灯,不停猜测床底、柜里和窗外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然后整宿流着眼泪不敢闭眼。”莱昂试想一下都心疼得受不了,也就歇了心思。
维桢闻言打了个寒噤,吓得面色如金纸。
蒋晗熙的嘴唇动了动,沈飞一个森然的眼风扫过来,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出门,眼不见为净。
沈飞求之不得,将房门落锁后心急火燎地坐到床上掬起维桢的脸蛋:“宝宝,可想死我了,来,先让老公亲近一下。”
维桢有点畏缩:“我身上疼。”她的睫毛扇了扇,泪水如露珠般凝结起来,“我、我不干净……”
沈飞心里一突:“宝贝儿,我帮你擦过身子了,不脏。要不我们再去洗个澡好不好?”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被维桢一侧脸躲开了。
沈飞脸色微沉,维桢却扑过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沈飞,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你,你专门赶去救我,事后连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你对我这样好。”她眼里毫不掩饰的自厌自弃灼痛了沈飞,“我不该莽撞地跑出去,我是你的女朋友,却被其他男人抱着,还把衣服脱了。我、我洗不干净的,真的很抱歉……”
沈飞怔怔地望着她。自己是她的男人,本来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然而在维桢心里,是她闯祸了,替沈飞添了麻烦。沈飞记起她被列昂尼德压在身下时的哭泣,充满了不甘,无助,惊恐,伤心,绝望……她根本就没有指望任何人会去拯救她。所以他出现时,她才会那样震撼,充满了绝路逢生的感恩和惊喜。这个女孩子比温室里的花苗还要柔弱无依,一点风霜就能夺去她的生命,然而撇开稚嫩无能的肉体,她其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爱。年纪这样幼小,又受了偌大的委屈,即便亲如父母,维桢的第一反应却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没有想过让任何人安慰她,替她主持公道,唯一祈求的是不要把她受到的伤害暴露在别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