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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班森和梅丽莎跑回了两人位于希尔斯顿区的家里,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梅丽莎依靠在门上,扶着玄关的鞋柜慢慢地换着鞋子,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听到了吗?炮弹和雷声,国,皇帝陛下竟然在演讲的时候被刺杀了!”
“高台附近都是警卫,我看见那痕迹了,班森,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轰炸,伤亡,梅丽莎不受控制地想要颤抖。
这两样东西让她想到了几个月之前弗萨克的飞空艇部队对鲁恩突如其来的轰炸,和长达一整个上午的避难所生活。之后好不容易平静了两个月,现在皇帝死了,战争是又要开始了吗?
“丹尼尔太太的长子拉里,被确认已阵亡在安曼达山脉前线,就是上周的消息……”
“那个个子很高,性格腼腆,但很细心,很善良,很真诚的小伙子?他上次回来时,说是在军队里获得晋升,成为了尉官……”班森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回忆起了拉里的长相。
他靠近过去,轻轻抱住梅丽莎,轻拍对方的后背,安抚着妹妹的情绪。
“我记得我们上午也看见丹尼尔太太了。拉里如果能再撑几天,就能撑到弗萨克帝国宣布停战,从安曼达山脉边境撤退,说不定就能回到家人身边了……”
梅丽莎点了点头:
“我也不能想象拉里就这样死去了……”
就像她不能想象那场轰炸来得如此突然,死亡一下子近在迟尺,转眼之间,自己的同学们就死伤惨重。
只是短短几秒钟,有的人就再也无法说话,无法交流,无法读书了。
班森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我之前有一段时间很忙碌,其实就是在处理抚恤的问题,可能我分到的那一部分名单中没包含拉里,所以不清楚,近一周多才终于闲下来了一些。”
“那份名单附带了不少资料,有人开朗热情,有人幽默风趣,有人是父母的独子,有的人是为了生存而从军,有人性格坚毅,是周围士兵们的领导者,有人刚刚结婚,还没孩子,有人正在给自己的小女儿准备礼物,有人身上揣着一封情书,打算结束那场战斗,就去邮局投递……档桉资料里不会写这些,但他们的遗物和未能寄出的书信礼物会被送回来,他们都死了。”
梅丽莎和班森同时默然,许久没人说话。
轰隆!
窗外的雷声响起,雨渐渐落了下来。
两人被炸雷吓了一跳。班森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兄妹二人一起在窗外沉闷的雷声中瑟瑟发抖。但作为哥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拍着梅丽莎的后背安慰她:
“……别太担心,梅丽莎。”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好,来贝克兰德的这一年里,遇上的都是几十年才能碰到一次的事情。”
“而且,你要上学,我要上班,我们的生活才刚刚走入正轨……我们不能离开贝克兰德。何况,如果连首都都不安全,这世界上也没有别的安全的地方了。”
班森苦笑着开了个玩笑,随后脱掉上衣,拿走妹妹的围巾,一起放在了墙角的衣架上。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但时间还不到十点。因为乔治·奥古斯都三世的演讲,今天所有人都得到了半天的休息,距离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皇帝遇刺的事情,他和梅丽莎的心里都有些疙瘩,只觉得外面似乎四处都是危险,根本不想出门。
班森努力地活跃着气氛,他走到厨房,拿出两副餐具,又在柜子里翻找了几下:
“我们来讨论一下中午吃什么吧,我看看,家里还有……面包,鸡蛋,火腿和芝士,嗯,都很新鲜,我们会有一顿美味简单的午餐吃,梅丽莎,你在学校的食堂里一般都吃些什么?”
“面包和果汁……”梅丽莎低声说。
“就吃这点?梅丽莎,我们有学生补贴,你可以多吃一点。”班森拿着两个鸡蛋说道。
梅丽莎看了哥哥一眼,简单回了一句:
“每磅面包又涨了四分之一便士。”
“这物价……”班森啧啧感叹了一句,自我安慰般地笑道,“往好处想想,我们的国家变大了,边境的战争也停下了,说不定很快物价还能降下去一些。”
梅丽莎换掉鞋子,走进屋里,披上一件保暖的衣服,将厚重的大衣脱掉:
“托马斯太太生病了,花了家里不少积蓄,而这段时间里食物价格涨了很多,托马斯先生的收入又没什么变化,只好隔几天就去救济点排一次队,领些面包,他是一个体面的绅士,可能不太希望被别人认出自己。”
“还有,救济点的食物总是有限,去的太迟很可能就没有了,得去教堂、济贫院等地方额外申请,今天救济开始的时间是国王陛下演讲结束,托马斯先生应该是想到时候直接过去。”
班森缓慢点了下头,关切问道:
“托马斯太太生了什么病?我认识几位不错的医生。”
“因忧虑导致的疾病。”梅丽莎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托马斯太太非常担心在军队里服役的幼子。”
“你是说小托马斯?”班森的眉头微微皱起。
得到妹妹肯定的回答后,他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回想什么。
隔了一阵,班森看着手中的面包和芝士片,低声说道:
“小托马斯已经阵亡了……”
说着,气氛又变得沉重。
班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气道:“对,食物,我们应该再多储备一些食物,一会儿我出去多买些面包回来,分给托马斯先生一些。你就在家里看书,说不定很快面包的价格就会降下来了。”
或许吧。梅丽莎想着:“现在吃饭太早了。”
“可以先准备。你先看书吧,早一点吃,中午还来得及睡一觉。”
梅丽莎说不过他,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大哥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她忍不住也换上居家的服装走了过去,从书架上取下自己需要的课本,在餐桌前坐下,准备在学习中等待午饭时间的到来。
不经意间地一抬头,梅丽莎看到客厅窗外不远处的路灯杆上站着一只乌鸦,正在灯罩下躲雨。
“去,去。”
她远远地伸手挥了挥,试着驱赶,但乌鸦不为所动,睁着一双乌熘熘的眼睛看着她。
……
带有神灵力量的雨水落在贝克兰德的每一个角落,郊外更是直接下起了大暴雨,不断地冲澹着“扭曲”的印记和不该有的神秘学影响。
迦德二世漫步在索德拉克宫中,她带着风暴教会的成员,推开一扇又一扇门,但一无所获。
“真是可怕……”
威严的教皇环视左右,低声说道:
“整个奥古斯都家族连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他们全都被聚合,在仪式开始之后,被那个侵占了皇帝的身份的人吃掉了!”
驻扎贝克兰德的大主教,圣风大教堂的管理者,雷达尔·瓦伦汀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地询问教皇:
“冕下,我们是否要立刻对外公布这个虚假的篡位者的所作所为?让人民警醒过来。”
“这是必然的。”迦德二世点了点头,“神同样不希望这卑劣的篡位者脱困而出。”
“遵命!”所有的风暴途径非凡者声若洪钟地回答。
雷达尔·瓦伦汀轻咳一声,他又凑得更近了一些,几乎是附耳问道:
“还有一件事情,冕下,乔治·奥古斯都三世陛下已经丧生,抢夺皇冠者又被主封存在了陵寝之中,整个王族全部覆灭,帝国的王座空虚,是否……应该选出下一位皇帝?”
迦德二世勐地将眼神扫了过去,大主教如遭雷击,后退两步。
“放肆!”教皇呵斥,却不反驳,“哪里轮得到你来妄议国家的事情,退下吧!”
雷达尔·瓦伦汀当即低着头后退,回到了人群之中。
巡视还在继续,但索德拉克宫中的气氛却变得异常微妙。各位主教交换着彼此的眼神,又看向走在最前方的教皇,心照不宣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爱德华找了个北大陆的海岸城市落脚,她进入报亭买了上个月一整月的报纸,坐在店铺外苦读五分钟后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知识之妖出来了?”
“两个月不见因蒂斯从我的地盘变知识之妖的地盘了,上帝不管事,不过造物主的教会现在还算情况不错,虽然也不是很熟,但说不定也能找时间去打个招呼……”
报刊亭的老板探出头来:
“对,我们的教会正式更名为奥秘教会,信仰知识与奥秘之主。”
爱德华感觉自己有很多槽想吐:
“这个名字会不会有点太潦草了?听起来像是知识与智慧之神20,跟隔壁的真理之神抢权柄。哦,还是因为‘真理’这个名词被雷霆之神先一步抢走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抢……是什么意思?”序列9的报刊亭老板没太懂帮自己清理卖不出去的报纸存货的客人在说什么,但街道上空空如也,左右没有生意,他干脆趴在报亭的窗口上和爱德华闲聊起来。
“这个名字还是前两天刚定下来的呢,再不定下来,我们这些信徒都不知道怎么祷告。”
爱德华把报纸往后翻了翻,报纸的不重要版面上全是寻人启事和招工,因蒂斯人口锐减,失业率一下低到了谷底,但工厂又因为劳动力实在太少而难以开工,一时半刻只能依靠教会的救济和吸引外来移民勉强维持,她一边扫一边随意问道:
“您刚才下意识地点了个三角圣徽,看上去是蒸汽之神的信徒啊。”
“不知道像您这样的前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对信徒集体改信另一位神灵有什么看法?”
报亭老板有些发愣地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
“你是记者?”
“不是,我就是好奇。”
“裁判所现在都不管这事,你还要管?那你是哪个神的信徒?”
这可问到人了,爱德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语言,一瞬间进行了无数的思考——
在因蒂斯总不能说自己是其他国家的神的信徒,更不能说自己信仰深渊或者被缚之神……不然会被抓进宗教裁判所如果这个行业和这些专业人员还没有被大水一起冲走的话,但是爱德华更不可能说自己是造物主的信徒,这就是生怕自己和上帝的关系还不够紧密了——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赞美太阳!”
报亭老板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赞美太阳!可是太阳不也回归造物主了吗?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你觉得难过吗?不还是得继续信个神继续生活下去。”
“我曾经是蒸汽教会的成员,最底层的‘机械之心’小队成员,没有得到多少神灵的恩惠。但是奥秘之主在海啸中拯救了我,我改信是别无选择,也是理所当然。”
他带了点炫耀的成分说出了自己是个非凡者的事实,期待着眼前的人能够露出惊讶尊敬的表情。
“哟,您还是非凡者小队啊。”
爱德华意外地打量了其貌不扬的报亭老板两眼:“我看近海也被污染了,农田也被淹没了,现在因蒂斯的民生是不是全靠教会的生产力撑着?”
“对……”报亭老板好像被提醒到了一样,他赶紧看了一眼时钟,然后慌忙拉下了窗口的玻璃。
紧接着,一阵冬冬冬的声音响起,报亭老板关上了报亭所有的门窗,然后提起篮子,招呼着爱德华一起走向远处:“还有八分钟救济点就要派发粮食了,你不去吗?”
“我——我不着急。”
爱德华往旁边瞥了一眼。
报亭老板也不多说,也没有去给报亭上锁,就这么跑远了。
爱德华又一次看向侧面,一个鬓发斑白的中老年学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一双紫色的眼眸仿佛凝聚起来的星云,又像是成色最好的紫水晶——爱德华想了想,转过头去:
“迎接还是撵我走的?”
中老年学者笑了笑,用说道:“我在那边看到你了。”
爱德华微微睁大眼睛,好奇地反问:
“封印阻隔了我和我的分身之间的联系,我在那边做了什么?”
“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中老年学者侃侃而谈,就像是在提起自己的某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你操纵的那个弟子顺利入了门,说是以后要还俗所以不剃度。为了变强滥用你的力量,让他去挖三十斤矿,他挖了半座山回来,让他讨论佛法,他交了白卷说这是四大皆空,被指责时又舌绽莲花不饶人。他处处一鸣惊人,不仅考试次次都要拿第一,就连辩经和讨论佛法也没人说得过他,完全是如日中天——他还说服了两个护法罗汉让他再次感悟,晋升的速度很快。”
“……”爱德华感觉有些微妙,“哦,那挺好的。但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我惹到你了?”
“没有。”
中老年学者又是一笑:
“我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你对福生玄黄天尊的复活后手有什么想法?”
“你没有来过西大陆,但我觉得,那孩子很有意思,或许可以试着支持他一下……”
爱德华大骇:“等一等,知识之妖,你是否清醒?”
……
“那我就把你送到这里。”理查说。
克来恩模拟出下坠的感觉,双脚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好的。”他一边道谢,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没有还没有送出去的“昨日重现”符咒,当成谢礼递给了理查,“感谢您的帮助,不然查拉图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符咒制作简单,但是天使的帮助和善意可不容易。
“那我就收下了。”理查一点都不客气,她告别了走回市内的克来恩,再一次进入了灵界。
理查辨别了一下方向,勐地往前方用力一抓。
刹那间,前方一块区域的色彩陡然变得更加明艳,似乎所有的颜色都汇聚到了一起,被外力挤压着开始摩擦、融合。很快,一个隐藏在重重神秘学象征中的身影不得不从色块中浮现了出来,正是提着四个金发的头颅的蕾妮特·缇尼科尔!
信使小姐刚一出现,就立刻往远处拉开距离,但下一刻她骤然感觉自身的灵性开始失控,化作枷锁和扭曲的力量,将她本人牢牢地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蕾妮特·缇尼科尔,至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两三年前。”
蕾妮特沉默不语,四个脑袋全都紧紧地闭着嘴,既是不愿回答,也是在酝酿诅咒。
“你活着就是精神象征,逃亡的节制派的主心骨,小莎伦根本担当不起凝聚节制派残党的重任,啊,话说回来,你的契约对象告诉我,你一直在向他索取金镑作为报酬。”
理查忍不住笑了:
“被缚之神的卷者,高地永恒的王女啊,想不到你也有为了金钱而放低身段接受委托的时候!那些钱就是节制派和小莎伦现在的活动资金对吗?”
“小莎伦居然也为了金钱去接受委托了,真难以想象是什么改变了你们,但我很高兴。”
“别对莎伦动手……”
蕾妮特的一个脑袋开口说话,四双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笑容温和的节制天使,仿佛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只要对方流露出一点攻击意向,就立刻将所有的诅咒全部说出。
理查在她的面前停下,摇了摇头。
“我会对你们节制派的所有人动手,尤其是你和你的小莎伦,蕾妮特。”
“把你们带回去,接受劳动改造和再教育,让你们加入我们的新生产计划,其他的节制派成员自然会逐渐靠拢过来,比抓一个一个去抓残余有效果多了!”
她忍不住开始畅想一位天使加入基础建设后的工作效率,嘴角露出一丝恶魔的笑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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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我话撂这儿了,你们谁有本事完成仪式谁来。
克来恩:我做不到。
小查:成神仪式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不中用啊!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