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蕴大步走了进来,堂上自然就是贾母,王夫人则是在一旁坐着,而下手处坐着一个宗教形象的婆子。
“蕴哥儿来了。”贾母见贾蕴来了,当即主动招呼道。
贾母这般客气,贾蕴自然也不能做差,老实地行礼道:“见过老太太。”
随后贾蕴开口解释道:“前段日子忙碌不少,甚是乏累,回府沐浴后便小憩了一会,故而晚来了些,还望老太太莫要见怪。”
贾母早先便派人去招呼贾蕴,不曾想等了这般久的时间,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不过贾蕴的理由占的住脚,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而且贾蕴能解释,这也算是给她面子了。
贾母和善道:“你本就在外奔波,乏了打发人过来说一声便是,又不是非要你过来。”
贾蕴闻言心中不以为意,这说的比唱的好听,若是贾蕴真的没过来,老娘们的小心眼还不得发作?
话捡好的听,于是贾蕴开口道:“老太太相请,小子再怎么也得过来不是。”
贾母虽晓得贾母满嘴胡话,可面上和气,这也就够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难得你有这心,坐吧!”
贾蕴应了声,旋即便坐了下来。
“蕴哥儿,这位是宝玉的寄名干娘,药王庙的马道婆。”贾蕴刚落座,茶水还没上呢,贾母忽地介绍起来。
一旁马道婆笑道:“这位贵人想必就是府上的伯爷了,额头宽广饱满、地阁方圆,果真好面相。”
王夫人闻言心里腻歪,什么好面相,还不是沾着通灵宝玉的福分,不过王夫人忍着没吭声,省得又被贾母所不喜,这可是有先例在前的。
贾蕴闻言淡淡一笑,并未理会马道婆,一个披着宗教外衣招摇撞骗的人物,不值得放心上,也就只能骗骗久居深宅的妇人罢了。
马道婆见贾蕴不理会她,心里也不敢不满,对方可是伯爷,不是她一个骗子招惹的起的。
王夫人见贾蕴不甚为意,蹙了蹙眉,心道贾蕴也太自大了,想着挫挫贾蕴的气势,王夫人特意提点道:“蕴哥儿,马道婆先前说了,宝玉的通灵宝玉,最有灵性。”
马道婆见王夫人帮衬了,忙接着话头道:“伯爷面相尊贵,只不过略欠些福运,正巧通灵宝玉有灵,庇护着伯爷,如今通灵宝玉灵气尽失,自然变成凡物。”
王夫人接着话头道:“说的倒是有理,往日里宝玉摔玉摔的狠,怎就不见坏?偏偏这时候坏了,可见通灵宝玉失去了灵性,变成了凡物。”
贾蕴听着她们一唱一和的,不由地蹙了蹙眉,沉吟片刻,贾蕴顺着她们开口道:“既然变成凡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马道婆闻言端着身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伯爷,凡物亦可再通灵。”
说着,马道婆愈发的来劲,口若悬河的描绘着如何用神佛伟力替宝玉还灵,褪凡为灵。
说了一大串后,马道婆拍着胸保证,重新通灵的宝玉定能庇护国公府,贾蕴的福气权势也会水涨船高。
贾蕴听到马道婆吹的天花乱坠的,愈发的鄙夷起来,真当他愚昧无知?
偏头瞧了瞧深以为然的贾母和王夫人,贾蕴心里冷笑起来,活该她们被骗。
贾蕴端起几案上茶盅,并不理会马道婆。
堂上的贾母见贾蕴没个反应,蹙着眉头道:“蕴哥儿,你也听见了,通灵宝玉碎了的事与你也有干系,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这供奉通灵宝玉的花销你也得出一半。”
贾蕴闻言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一唱一和地,敢情是打算让贾蕴掏一半花销银子。
虽说先前贾蕴整顿之时抄家抄了不少家业,两府都是吃的饱饱的,可大多是些古玩字画,田产地铺,现银倒是没多少。
按马道婆那一阵胡咧咧,花的银子可不少,西府也是肉疼的很,于是就打起了贾蕴的主意,谁让贾蕴享了福运,合该东府全出了,若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西府才不掏呢!!
西府的老娘们被骗也就算了,可要是打起贾蕴东府的主意,贾蕴可不会安然受下。
抬眼瞧了瞧贾母,贾蕴开口道:“老太太,我东府穷着呢,可没闲银供什么通灵宝玉。”
一听这话,贾母便蹙起眉头,神色不满起来。
不过贾母压着性子说道:“蕴哥儿,你这是不认通灵宝玉了?”
贾母此事对贾蕴并未有什么恶意,贾蕴到底姓贾,福分落在贾蕴身上,贾母心中虽有些腻歪,可却不是不能接受,可贾蕴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贾蕴瞥了一眼马道婆,开口道:“随便来个人胡言乱语的,我就得信?”
马道婆闻言一怔,正色道:“伯爷,我可不是胡言乱语,这都是神佛庇佑,马虎不得的事。”
王夫人黑着脸说道:“她是宝玉的干娘,哪是什么随便的人。”
贾蕴哼了一声,冷冷道:“不过是个寄名干娘,算个什么东西。”
古代大家族的迷信,认为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孩子命软,难养活。因此要在庙里或者道观里找一个人做干娘,名曰寄名干娘,这个干娘主要就是负责把富贵人家的小孩子的寄名符供奉在佛前,保佑孩子顺利成长,并无其他深意。.
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尤其是当事人马道婆,那脸色都涨的发紫。
贾蕴继续开口道:“说什么通灵宝玉的福分都被我占了,真是屁话,我与宝玉都算是远亲了,这通灵宝玉不向着西府的人还能来向着我,这倒是奇了。”
马道婆闻言,吞咽了口唾沫,干笑道:“通灵宝玉有灵,伯爷也是宝二爷的亲戚,自然会庇佑。”
贾蕴嗤笑道:“我那倒霉的父亲不也是宝玉的亲戚,怎么不见通灵宝玉的庇佑,稀里糊涂地便去了,还有我那可怜的弟弟,发落到苦地受苦,怎的也没庇佑,现在倒好了,我这进官加爵的,通灵宝玉便庇佑了,这通灵宝玉还真是看人下菜啊!.....”
“啊,这……”马道婆听了目瞪口呆起来,一时间语噎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二人都不算笨人,贾蕴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们,细想开来,通灵宝玉还真是挑人庇佑....
贾母看了眼贾蕴,开口道:“你这刚升官,通灵宝玉便碎了,这难道是假的?此事到底和你牵扯上干系,总要尽一份心才是。”
贾蕴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贾母,都说的这般仔细了,贾母心中仍是怀疑,当真是可笑,不过这个时代的妇人就是这样,对于神佛之事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着总是没错的,而且,将此事与贾蕴搭上干系,贾蕴受了通灵宝玉的福分,岂不是说贾蕴欠了贾宝玉的一份人情,日后不说多么帮衬,凭借这份情谊总能善待宝玉了..........
若是换个人,说不得真会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可是换了贾蕴......呵呵....碰到铁板子了。
马道婆此时也回过神来,忙道:“通灵宝玉灵气有限,自然不能时时庇佑,伯爷是贵人面相,宝玉自然先是紧着伯爷起,不过您放心,待供奉后,焚香祷告,请菩萨重降通灵福运,那时再无这等差错,必能庇护国公府。”
贾蕴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这马道婆还真不知死活,还想着坑蒙拐骗,本来你去骗贾母等人也就算了,非得把自己与宝玉扯上干系,若是贾蕴认了,岂不是说他占了贾宝玉的利处?
冷哼一声,贾蕴偏头对着鸳鸯吩咐道:“鸳鸯,持国公府的名帖交给吴策,告诉他,让他带人把药王庙抄了。”
吴策是贾蕴新收的亲兵,自然是随身护卫贾蕴的安全,贾蕴回府,他自然也要随身护卫。
贾蕴话一刚落,众人无不惊骇,堂上的贾母也坐不住了,忙开口道:“蕴哥儿,可别胡来,若是东府没银子,那就算了,这银子我西府出了,冒犯了药王爷,这可是大忌。”
贾母心里虽是重视宝玉,可贾蕴也不差,如今他是国公府的领头人,可不能出事。
马道婆脸色难看,起身慌道:“伯爷,这原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心不诚,便是一场虚妄,伯爷这般金贵的人,总不至于难为我一个方外之人吧?
您若是不信,我走便是,何至于抄了药王庙,触怒药王爷呢!!!”
说着,马道婆便起身要走,贾蕴不慌不忙,开口道:“来人,把这个骗吃骗喝的神婆给我拿下。”
贾蕴威严,两府皆知,故而没有人敢怠慢,当下就有小厮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直接就扣住了马道婆,堂上的贾母嘴唇翕动了下,想着自个可能被骗,最终也并未言语。
马道婆挣扎起来,嘴里歇斯里地地喊道:“国公府仗势欺人.......”
话还没说完,下人意识到了不对,忙封住了她的嘴,
贾蕴懒得理会马道婆,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马道婆带下去,随后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且放宽心,事后必给你一个交待。”
瞧着贾蕴气定神闲的模样,贾母沉吟片刻,开口道:“便是老婆子开口你也不会应,也罢,我看你怎么交待。”
王夫人见贾母不想管了,忙喊道:“母亲.....”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好了,让他去闹,我看他还能有什么说法。”
王夫人扯了扯嘴角,终是不肯违逆,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