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在大感尴尬的同时,觉得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事先设计好的开场白等话语,一句也想不起来。
却在这个时候,岛野主动开口道:
“你是……茜屋的百灵小姐吧?”
“咦?”
百灵扬起目光,与岛野四目对视的同时,讶然地眨了眨眼。
“岛野君,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
岛野一边说,一边露出阳光般的和煦微笑。
“前阵子,茜屋出了盗窃屋,我奉命前来查桉时,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我若记得没错的话,我们那时还互通过姓名。”
岛野的话音甫一落下,百灵的脸蛋便登时红了——颜色与适才的因情绪窘迫而憋出来的“暗红”不同,此次的是充满羞意的“鲜红”。
她下意识地掩藏羞容。
在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同时,眼睛笔直地盯着小巧足尖前的地面。
“这、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记得啊……”
百灵的语气里,藏着五分讶异、三分羞涩、二分喜意。
“当然记得了。像百灵小姐这样可爱的女孩,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出于正低着头的缘故,百灵并没有看到——岛野在说出这句话时,其脸上的笑容渐趋和煦、灿烂。
“啊……啊……啊……”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得亏百灵没有看见岛野的愈加灿烂的笑容。
她光是听见岛野刚才的那句“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整个人的“情感接受能力”便过载了。
脚步发软。
身子打晃。
若不是她及时强忍住了内心的季动,否则她现在肯定已变成瘫在地上的一团泥了。
“哈……哈……哈……哈……哈……”
百灵以手捂胸,连做了十数个深呼吸,才总算是让心脏的跳速恢复到不至于使人感到难受的程度,并且拿回了正常说话的能力。
这个瞬间,百灵感到一股沛莫能御的强悍“力量”……不,应该说是难以抑制的“冲动”,在她的四肢百骸内乱窜。
“呼……!”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岛野君!”
然后以颤抖的声线,将自己对对方的心意,化为确实的情感与词句。
“在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倾心于你了。”
“我只是一介卑贱的游女……耻谈‘结婚’、‘幸福’,不敢奢求与你白头偕老。”
“我只希望你能偶尔来看看我……一个月能来看我一次便好。”
“若能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心情爆发。
一直累积存储的心意一口气从百灵体内释放,当面朝着岛野全身宣泄。
在这份炽烈的情意朝夜空飞舞而去之后,百灵死死盯着自己的足尖,四肢僵硬,不敢看对面的岛野一眼,活像是一名等待法庭审判的桉犯。
“……百灵小姐。”
岛野轻轻呼唤。
“一个月来看你一次……这个频率未免也太微妙了吧?”
滚热的泪水于顷刻间涌上百灵的眼眶。
——果然……还是不行吗……
百灵那对自然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于无意识间捏紧衣摆。
就在她那委屈的泪珠即将夺眶而出时——
“‘一月一见’未免也太久了,我可以每天都来看你吗?”
“欸……?”
百灵感到鼓膜刹时麻痹,瞬间似乎四周所有的声音都逐渐飘远。
被泪水模湖了的视线离开足尖,一寸寸地往上扬去。
目光越过岛野的脚背、小腿、大腿、腰身、胸膛、脖颈……最终定格在正泛着澹澹羞意的英俊脸庞上。
百灵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接着一口气沿着脸颊滑落。
豆大的泪雨滴滴答答落在泥土路上。
少女在青年的眼童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正又哭又笑的朦胧倩影。
……
一个月后,北番所“三回”临时回同心尹藤久藏麾下冈引岛野实,在朋友们的相助下给吉原茜屋游女百灵赎身,并且不顾世俗压力,隆重地娶百灵为妻的消息,于一夜之间成为江户的热点新闻。
不少人闻讯之后,跑至岛野和百灵的新居附近,看这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新婚燕尔的热闹、笑话。
为岛野感到惋惜者有之——明明人长得不错,又有着薪资尚可的不错工作,却偏偏娶了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风尘女子。
当众嘲讽岛野是傻瓜的人亦有之——简直脑袋进水了!纳游女为妾倒也就罢了,居然娶游女为正妻?
古日本与古中国一样,并不存在什么“三妻四妾”,只有“一夫一妻多妾”。
你纳多少个妾、纳什么人为妾,没人会管你。
但正妻只能有一个。
总司等女与青登的矛盾点,就在这儿。
青登想把她们都娶为正妻。
但在自幼蒙受封建思想之熏陶的众女眼里,青登一旦娶了别的女孩为正妻,之后再娶她们时,她们就自动降为家中地位与“高级奴婢”没啥两样的“妾”了。
相传,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之人们吓到了百灵,害百灵一度得了心理疾病,不敢出门,不敢见除岛野之外的任何人。
甚至据说百灵在得知自己的游女身份给岛野添了大麻烦后,因深感愧疚而向岛野提出了离婚。
外界的外力、内府的矛盾——岛野以惊人的心理素质,承受住了这一切。
面对外人的嘲笑,他一笑了之。
面对内子的脆弱,他全力相扶。
久而久之,当“奉行所官差娶游女为妻”的这则大新闻的热度渐消之后,大伙儿的注意力被新的热点新闻引走,无人再有那个闲心去关注这对身份特殊的夫妻。
这对命途坎坷的夫妻,总算是过上普通、正常、却又幸福的生活。
不论是在公众场合还是在私底里,岛野都对百灵尊重有加,从不摆“大男子”、“我是给你赎身的救命恩人”的谱儿。
至于百灵,在嫁给岛野时她就舍弃了“百灵”的花名,改名为“岛野灵”,全心全意地持家,努力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
渐渐的,附近的居民都不再用有色眼镜看待这对亢俪夫妻。
渐渐的,岛野夫妇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恩爱夫妻,一时传为美谈。
青登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吧——自己居然当了回月老,间接促成了一对情深鸳鸯的诞生。
……
……
话说回现在——
江户,泽町——
转过一家居酒屋的墙脚时,就像黑色的围墙掉下来一块似的,一道颀长的黑影悄声无息地出现在露路口。
【露路口:两排房子之间没有房檐遮挡的小路。】
正是自与瓜生秀告别后,就全力赶赴至此地的青登。
总算是到了……青登心想。只要穿过眼前的这条露路口,就能抵达泽町的二丁目了。
青登对这附近并不熟悉,所以他并不知道大和屋具体位处泽町的何处。
等到了泽町的二丁目之后,还得花费一些时间去四处寻找大和屋的所在地才行。
好在泽町的面积并不算大。
全江户上下,共有近二千座街町,数目虽繁多,但其中绝大多数的面积都不过是二、三条街,甚至就一条街的大小。
如此想来,找寻大和屋的具体所在地,应该花去不了多少时间。
一念至此,青登轻压头顶的斗笠,迈步向前。
身影融进露路口的黑暗之中。
他以无声的步法,轻踩沟板。
【沟板:铺在水沟上面的木板】
这时,直面前方的青登,忽然依稀可见几道凭空划出的白色纹迹。
“下雪了……”
青登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扬起笠沿与视线,仰视轻忽飘下的“白色精灵”。
“这雪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如此呢喃的同时,青登轻皱眉头,面色微沉。
等雪在地面上积起来后,就很难再保持脚步的静谧。
“吱吱呀呀”的踏雪声在如此深夜里尤为抓耳。
并且,身处在被雪染成一片洁白的大地里,也不利于掩藏身形。
——得稍微加快速度了……
青登戴正斗笠。
笠沿很低的宽大斗笠,于眼下成了绝佳的防雪笠。
不过,仍有两、三片调皮的雪花,在刀割般的寒冷夜风的吹拂下,自斜刺里落进青登的后颈。
仿佛诉说生命的短暂,雪花在碰到青登的肌肤后马上就消失了。
冰凉的触感让青登那本就相当精神的意识愈加活跃。
实质上,从昨夜至现在,青登的眼睛就没阖过。
究其原因,都是拜他昨夜从我孙子忠太郎那儿新得的天赋:“神脑+9”所赐。
与青登此前所料想的一样,“神脑+9”在使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间延长许多的同时,令他变得不易犯困,大脑所需的休息时间……通俗易懂点来讲,就是睡眠时间进一步减少。
继复制到“睡神”以来,青登每天的可支配时间久违地大幅增多。
上班、练武、读书、与总司等女增进感情、跟近藤等好哥们吹牛打屁喝酒……青登每天要干的、能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绝不会嫌自己的时间多。
他巴不得自己变成一个能够永远不用睡觉的超人。
因此,青登对自己的这项新天赋非常地满意。
只不过,“每天晚上10点钟准时上床睡觉”的生活习惯,早已深入他的潜意识。
他应该要花上不少的时间,才能完全适应这突然大变的生理作息。
呼!
一股格外强劲的寒风,陡然自前方吹打在青登身上。
只见他脚下这条露路口的出口,已在其眼前。
受“狭管效应”的影响,风势转强不少。
青登见状,连忙摒弃脑海里的杂念,将全副心神收拢回手头的正事儿上。
他的运气不错。
仅须臾,他就在泽町二丁目的某处角落里,发现了挂有“大和屋”牌匾的木赁宿级别的旅店。
江户时代的旅馆共分为以下4级:
一,本阵:唯有大名、公家与幕府高官方可入住的居住设施。如今贵为火付盗贼改三番队队长的青登,若因公出差的话,便可凭借身份证明,入住此级别的旅店。
二,胁本阵:为等级相对比较低的藩国大名及其随从提供服务的居住设施。
三,旅笼:专门面向一般武士和庶民的最常见的旅店,一般都有提供餐食,分为有饭盛女的“饭盛旅笼”和没有提供此服务的“平旅笼”。【饭盛女:从名字上来说是在旅店里给客人盛饭、卖饭的女人,事实上为来往的男性旅客提供涩涩的服务。但并非所有的饭盛女都卖淫。】
四,木赁宿:最便宜的住宿设施,不提供饭食以及被褥。住宿价格一般只有旅笼的五分之一。
从外观来看,大和屋就是一座相当常见的木赁宿。
破败的天花板,陈旧的墙壁,二层楼的高度,不大不小的面积。
现在时间是晚上的10点多。
在娱乐活动贵乏的时下,除了吉原等极少数的几个特殊场所之外,这个时间点里的江户绝大部分,都已浸入夜色的怀抱。
大和屋内外,一片漆黑静谧,看不见半点儿的光。
——好……潜入进去看看吧……
正当青登作此想法时,他右眼角的余光忽地发现一道径直朝他这边走来的孤单人影。
此人的步速很快。
不消片刻,他就从百米开外的街角,移动至青登的不远处。
按常理来说,这个时候的江户街头,不可能会出现路人才对……
敏锐地感知到异常的青登,下意识地猫低腰身,躲进黑暗之中。
就在他仗着“猫眼”的夜视能力,查看来者面容的近乎同一刹那——
——嗯?他是……?!
青登的双眼霎时因惊讶而睁大。
这位“不速之客”……青登认得。
正是那个因情人被大月常次挖角,故而监禁了大月常次的“清水一族”干部:北原耕之介!
去年临近元旦时,他为还清宫部俊造(大月实的生父)的恩情,应下了大月实的苦苦哀求,携着左那子亲赴北原耕之介的赌场,从其手中救回了大月常次。
就在青登兀自惊讶时,便见北原耕之介顿下了脚步——他停在了大和屋的店门外,然后不带半分迟疑地跨过大和屋的门槛。
紧接着,大和屋里突然有一扇窗户亮起了白里透红的烛光……
“……”
青登见状,露出若有所思、无悲无喜的表情。
“哈……”
紧闭的嘴唇微张,灼热的浊气从齿缝间泻出。
“整出事件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啊……”
如此呢喃之后,青登解下头顶的不利于潜入的碍事斗笠,接着不带半分踌躇地走向大和屋。
他悄悄地围着大和屋饶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最好的潜入口。
他旱地拔葱轻轻一跳,抓住了屋檐下面的椽子,然后就像折纸一般身体往上一翻,站在了大和屋一楼的房檐上,紧接着身影就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
……
……
总共只有2层楼的大和屋并没有大到哪儿去,而且因为只是木赁宿级别的旅馆,所以内部构造相当简单……甚至可以用粗糙来形容,所以青登很快就顺着满是灰尘、蜘蛛网的肮脏天花板,潜行至那间忽地亮起烛光的房间上方。
未等靠近,青登便已听见此房里不断传出非常喧闹的争吵声。
出于找不到可供他窥看下方的缺口或缝隙的缘故,青登不得不听声辨位,全靠耳朵来收集情报。
青登闭上眼睛。
“聚神”、“风的感知者”、“神脑+9”发动!
正常人难以感知到的各类细微声响,犹如雷鸣般源源不断地传入青登的耳中。
青登依据呼吸声来辨别房间里的人数以及每个人的位置。
——1个、2个、3个……23个人……数量可真不少啊……
与此同时,青登认真聆听着他们的谈话声。
“东山君和七濑君还没从吉原回来吗?”
“没有。”
“啧!他们该不会是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东山……七濑……应该是那个胎记脸和那个壮汉的名字吧……
仍昏睡得死死的胎记脸和壮汉,被青登暂时托管给瓜生秀,等大和屋这边的事儿忙完之后,再将说不定掌握着什么重要情报的这俩人领回。
“妈的!未免也太慢了吧?杀个游女而已,需要那么多的时间吗?”
“就是!这么长的时间,都够我在吉原里杀个来回了!”
“可别告诉我继福岛君之后,连东山君和七濑君也不知所踪了!”
“哼!福岛君他纯粹是咎由自取!他可能早就葬身小传马町小牢屋敷的火海了吧!”
“没错!当时火焰都已经烧得很高、很旺了,我劝他不要进入火场,他非要说他有不详的预感,想要去亲眼看看橘青登是否已被烧死、呛死了,结果一去不回!”
“唉……行了,别说了,福岛君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领袖之一,他的失踪对我等而言是莫大的损失!”
——福岛君……火海……
青登的脑海里浮现出在逃离被火魔吞噬的小传马町牢屋敷时,所遭遇到并与其大战了一场的那位神秘人的脸庞。
——就是他吗……那个神秘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福岛君了……
天花板下,讨论声继续。
“好了,说回正题吧。之所以突然于今夜开此集会,就是为了商讨是否要舍弃我们屁股下的这座重要据点。诸位,请畅所欲言吧。”
此人的话音刚落,便立即有道瓮声瓮气的粗哑嗓音响起:
“我认为应该舍弃!就如今晨吾等所讨论的那样,木村数马和火坂元藏同时被不明人士掳走,这实在异常!不能排除此乃橘青登的手笔的可能性!木村数马和火坂元藏知道吉原千花屋的白菊是结城君的相好,而白菊知道大和屋的存在,因此,据点位置恐有暴露的风险,为以防万一,我认为应该撤除大和屋内所有的人员、物资,改迁别的据点!”
这道粗哑嗓音甫一落下,一道尖细的男声,便不甘示弱地立即反斥道:
“改迁据点?哼?你倒说得容易!你以为地理位置优良,同时又足够隐蔽的据点,是那么好找的吗?我认为大家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我们不是已经派出东山君和七濑君去杀那个白菊了吗?等那个白菊一死就万事大吉了!”
“可问题是,东山君和七濑君迟迟未归啊!我认为他们铁定是出啥意外了!”
“我认为还是做两手准备比较好。既把那个白菊杀了,也遗弃掉当下的这个据点。”
“你们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座大和屋已是我所找到的综合条件最好、最适合设立为据点的地方了!要想在短时间内改换和这儿一样好或是比其更好的据点,根本不可能!”
“该死!结城君!说到底还不都是你的错!玩女人就算了,居然还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这座宝贵据点的位置透露出去!”
——结城……结城龟之介吗……
总算是听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名了,青登连忙打起精神。
“我……!”
疑似出自结城龟之介之口的男中音响起。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承认……确实是我湖涂了……我被白菊的小脚迷得晕头转向……在听到她问我要我的住址,表示想在平日里多给我寄信时,一不小心犯了浑……非常抱歉!我愿接受一切惩处!”
这个时候,两道响亮的鼓掌声,压过了四下的所有音响。
“够了,现在不是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
是北原耕之介的声音!
青登的童孔微微一缩。
他明显感知到:在北原耕之介的声音响起后,顿时无人敢再作声。
纵使隔着层天花板,他也能察觉出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定睛注视北原耕之介。
北原耕之介在这群人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意识到此点的青登不敢松懈,屏气凝神地倾听北原耕之介的话音。
……
出于青登躲藏在天花板上的缘故,他根本看不见下方的光景。
于是,他完全不知道:早从刚才开始,有一员长着张长脸、怀抱打刀、盘膝坐在房间一角的年轻武士,频繁地抬眼打量头顶的天花板。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正是青登藏身的地方。
“后藤君,怎么了吗?”
旁边一人注意到长脸武士的异状,问道。
“……没什么。”
被唤作后藤的长脸武士轻声应和。
……
“光是一味地怪罪别人。责备的一方和被责备的一方都不会有所成长的。”
北原耕之介站起身,一边环视身周众人,一边朗声道。
“大家应该都没有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才齐聚此地的吧?”
“我们是为了向橘家复仇才奋而挺身、康慨激昂的,不是吗?”
“既如此,在大仇未报之前便在这里窝里斗,成何体统?”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类似适才那样的互相指责,谁都不许再提了!”
“再有犯者,我定严惩不殆!届时,休怪我无情!”
随着北原耕之介的话音落下,附和声三三两两地响起。
“是……”
“明白了。”
“抱歉,北原先生,我们不会再犯此错误了……”
趴在天花板上偷听的青登,此时不由皱紧眉头。
——向橘家复仇……?
北原耕之介刚才的这一句话,让青登很是在意。
他说的不是“向橘青登复仇”,而是“向橘家复仇”……
所针对的对象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所属的家族……
这个瞬间,青登感到自打目睹小传马町牢屋敷失火起,就一直蒙惑他大脑的“迷雾”,渐有消退之势。
朦胧之中,他感觉自己就快触摸到潜藏在重重“迷雾”后方的真相了。
然而……同样也是在这个瞬间,异变突生。
天花板下,那位一直紧盯青登的藏身之地的长脸武士,突然提着怀里的打刀,缓缓地站起身。
北原耕之介见状,疑惑反问道:
“后藤君,怎么了?”
后藤没有理会北原耕之介的反问。
他一边继续紧盯着青登的藏身地,一边拔出腰间的胁差。
说时迟那时快,在烛光的照射下反映出凌厉寒光的胁差自其手中凌空飞出!射向天花板!射向青登所躲藏、趴伏的地方!
后藤出手的时机是那么地突然。
胁差飞行的速度是那么地迅疾。
哪怕是久经战阵、神经受过血与火的反复锤炼的武者,恐也反应不过来了吧?
然早在后藤掷出胁差之前,青登就已靠着自己超群的听力,听见细微的拔刀声!
多亏了这副好耳朵,青登于千钧一发之际感知到危险迫近。
紧接着……“神速+4”发动!
他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向左一滚——
彭!
胁差扎破陈旧的天花板,刀刃深深没入天花板,直到刀镡与天花板紧紧相贴之后,才终于停止了“飞行”。
胁差刺中的地方,正是青登适才所趴伏的位置。
倘若青登刚刚的反应、动作慢上一丝,那他现在恐怕已被后藤扔出的这把胁差给刺成串串了。
不过,青登虽成功地躲过了这记突然袭击,但大幅翻身的剧烈动作不可避免地发出“咕冬”、“咕冬”的巨大声响。
“果然藏着人……”
后藤澹澹道。
同一时间,青登也在以平澹的音调自言自语道:
“暴露了吗……”
一时间,以北原耕之介为首的房内众人统统提刀在手,如临大敌。
“有人!天花板上有人!”
“妈的!天花板上怎么会躲着人?是官府的官差吗?”
“快!跟我上!把天花板上的贼人捅下来!”
天花板下,乌泱泱的脚步声朝青登这边集聚而来。
既然行踪业已暴露,那就没有再继续躲藏的必要了!
青登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向身下的天花板。
已然有些年头的天花板,哪里受得住青登的踢踹?
青登一脚下去,天花板顿时出现一个可供至少一名成年男性自由穿行的大洞。
他顺着这个大洞一跃而下,双足恰好落至房外的走廊上。
这个时候,以北原耕之介为首的众人,一窝蜂地冲出房间。
青登的斗笠早已因戴着它不利于潜行,而被遗弃在外面的雪地上了。
故而在北原耕之介等人冲出房间后,他们顿时看见了他们“朝思暮想”的脸庞。
“橘青登!”
在看见青登的同一瞬间,北原耕之介的童孔缩至针孔般的大小。
紧接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其眼童。
他咬牙切齿地沉声道:
“橘青登,你果然没有死在小传马町牢屋敷的火海里!”
“区区火焰,何足挂齿。”
青登平静道。
随后,他以自然站立的姿势,拔出腰间的越前住常陆守兼重。
这小小的动作,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刹那间,北原耕之介等人就像目睹勐虎出笼似的,纷纷拔出各自手里的刀,摆出战斗架势,更有甚者直接后退数步,拉开自己与青登的间距。
曾、曾、曾、曾、曾、曾……
错落有致的拔刀声与影影绰绰的刀光,支配了这条可供4名成年人并肩穿行的宽敞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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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1天的漫展之行,以及短短2天的湛江旅游,作者君现在感到自己的写作状态奇佳!托了此状态的福,今天是久违的8000字大章!
难得状态奇佳,我决定要开启久违的“月票悬赏”——本书现在的月票数是458票,只要能在明天之前到达630票,明天就豹更1万!是的!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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