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很清楚,崔烈也好,种邵也罢,他们都不是能够决定事儿的人,只有辅政大臣袁隗点头,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合法地位,余者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菜,彼此试探自己的底线和决心罢了。
“唉……”
董卓将两个不喜的人赶走,这才重重叹气一声,又宝贝似的从腰间拿出一个方形酒囊。
“一群土鸡瓦狗也敢与咱胡咧咧?天子你也尝尝虎娃酿造的酒水,可比雒阳的寡淡酒水浓烈多了……”
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全都死了,六七千宦官在昨夜也死了个七七八八,西园八营校尉看似多了不起似的,军中威望又如何比得了当年剿灭黄巾军的四大中郎将?
当年的四大中郎将,卢植是执掌尚书台的尚书令,由武职转文职了,皇甫嵩还在长安三辅,董卓在昨夜时已经分别传令牛辅、董虎,一个在背后直接吞掉美阳数万汉兵,若吞不下,董虎会亲领大军出渭水道进行逼迫威压,前有狼后有虎,就算皇甫嵩再如何不愿意,也只有老老实实前来雒阳,而朱儁是城门校尉,等些日随意寻个由头,直接将之踢滚蛋也就是了。
“四大中郎将只剩下老子一人,看谁还敢与老子作对!”
董卓暗暗作想,也没有注意刘辩正在观察他,等到注意时,刘辩又低头盯着面前酒水不语……
“天子你怎么不饮酒呢?”
董卓又指了指刘辩面前酒水,刘辩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低头稍微饮了口,一道火线直往肚里钻,浓烈霸道气息灼烧着喉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咳咳……咳咳……”
剧烈咳嗽让围拢在三十步外的兵卒摇头不已,暗自可惜了好酒。
“呵呵……”
董卓不喜欢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娃娃,就如他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儿子董瑁,刘辩的性子几乎就是另一个董瑁,甚至比董瑁还要不如,至少董卓问一句话,虽然需要等上好一会才能开口,好歹也是一句一回不是?到了刘辩这里,你问十句他才能吞吞吐吐说一句,这让暴躁西凉汉子如何受得了?
见小皇帝连连咳嗽,董卓不但不怒,反而很满意笑呵呵,指着他面前烤肉。
“虎娃自幼便跟着一群驼子贩盐,还喜欢扒拉西域商贾的东西,那浑小子会整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就比如这烈酒,咱就没从别人那里饮过,冬日里要是饮上一口,半日都暖烘烘的。”
“爱……爱卿你……你不能这么……这么羞辱大臣……”
“嗯?”
董卓有些诧异,小眼睛眨巴了几下。
“天子可能不知,咱凉州人就这性子,他人若吐咱口水,咱凉州人可不会反口吐回去,更不会低三下四的陪着笑脸,而是拔刀子直接砍了他脑袋,让他日后再也没法子吐咱口水。”
刘辩小脸瞬间白了,董卓却只是笑了笑。
“凉州易乱,虎娃……这么大时就杀过人,若是不注意,六七岁捅死一个大汉也算不得什么,除非你有人护着,否则就只有够狠,你若不狠就只有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人砍了脑袋。”
“当然了,咱是官,这里也不是易乱的凉州,所以咱还能与他们吵几句,而不是直接动手砍人脑袋!”
董卓咧嘴一笑,吓得刘辩白瓷酒盏都掉落在了地上,看的董卓一阵摇头,感觉这样的皇帝确实差了些,胆子也太小了。
就在他准备解释为何恼怒崔烈、种邵时,一名亲随走了过来……
“主公,陈留王、袁太傅求见。”
董卓眉头抬了下,也不经过三拳打不出一个屁的刘辩同意,直接开口。
“将人请进来。”
“诺!”
亲随抱拳退去,董卓眉头微拧数息,正待倒酒,抬头又见到刘辩偷瞧,心下更加觉得这个娃娃不适合做皇帝,但见到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迎向几人。
“太傅大人公务太过繁忙,咱想与老大人亲近亲近也尤为困难啊!”
“哈哈……”
“来来……”
……
“仲颖说笑了,袁家大门可是一直都开着呢!”
董卓与袁隗见了礼,把臂走入帐内,但两人却不着痕迹稍微争锋相对了句。接着董卓又向蔡邕抱了一拳,一脸的笑意。
“伯喈先生今日前来,不会也是为了寻咱的麻烦吧?”
蔡邕见到刘辩全须全影,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但还是苦笑劝解。
“贼人劫持了陛下,仲颖即便救驾也当与朝廷说一声,正值阉党祸乱京城,骤然听闻仲颖领兵出现在雒阳城下,老夫还以为……”
蔡邕心下叹息,心下知道京城只要稍微发生动荡,董卓一定会趁机入场,这不是他想阻止就能阻止的,除非内外廷能够老老实实坐下来谈判,用政治手段来解决双方的矛盾,只是……
“唉……”
蔡邕摇头轻叹,董卓本来是想怼几句的,可看着蔡老头如此,最后也只是笑了笑,伸手邀请几人坐在临时露天军帐内,但在招呼几位大佬时,却有些诧异刘协的衣衫齐整、小脸肃然。
谷恭
袁隗、丁宫、卢植、蔡邕也不客气,相互抱了拳后一一坐在草团上,谁也没有预料到,董卓一脸肃然,毫无征兆的向刘辩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今日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因何?”
众人一愣,又齐齐看向十四五的刘辩,只见他面露慌张,两只手更是不住揪扯衣襟……看到这一幕时,董卓并未立即逼迫,根据他对儿子董瑁的了解,若是要回答一个问题,少则等待数息,多则数十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辩小脸更加惨白,额头也满是汗水,衣襟都快被他扯破了,气氛也更加压抑、沉重……
“因……因太祖不……不该分封……”
“什么——”
董卓手掌一抖,差点揪下一把胡须,袁隗、丁宫、蔡邕、卢植全一脸愕然看着低头不敢视人眼中已经泛起了雾水的半大娃娃皇帝……
刘协猛然站起,怒道:“不是的!是宦官贪财擅权,是宦官蛊惑父皇!”
秦始皇一统天下时间太短,而且秦朝自身就带有分封特性,统一的时间太短,各国诸侯、贵族无数,刘邦击败了项羽重新一统天下后,这个时候只是明面上的天下一统,一旦他敢废弃分封,天下必是反叛者无以计数,刚刚建立的大汉朝就会瞬间崩塌。
大汉朝的立国根基就是分封,分封无数郡国、县侯、乡侯什么的,就是依靠着无数世家豪门治理的天下,在坐的几人,即便是董卓董家那也是临洮土豪,更别说袁隗、卢植等人了,幸亏董虎没看到这一幕,若是看到了,一定会照着刘辩脑袋就是一下,心下知道是一回事,可却不能轻易说出来,会出人命的!
董卓对刘辩的回答很是失望,但他却很高兴刘协能够答到点子上,大脑袋也不由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阉党祸国殃民,若不除之,国必乱!”
说罢,董卓也不再理会低头掉了两滴泪水的小皇帝,而是似笑非笑看向袁隗。
“我大汉朝反叛作乱此起彼伏,虎娃虽然刚刚剿灭了凉州十余万贼人,然各州亦有黄巾余孽,今日阉党污宦又为祸帝都,百姓无一得安……”
“敢问太傅大人,何人可安天下?”
袁隗皱眉不语,董卓也不着急,悠然自得饮着酒水,见他如此,蔡邕心下一阵轻叹,不仅是对朝廷现今的困局,同样也为皇帝刘辩,对他的一句错话颇为失望,但他也知道,肯定是那个大嘴巴的浑小子没事时胡说八道教坏了皇帝……
“上贤下良,君臣心一,虽一臣子仅是中人之资,亦可令天下太平、百姓无忧。”
“呵呵……”
“太傅大人这是在敷衍我凉并二三十万兵马、两百万百姓啊!”
董卓看向不敢抬头的刘辩,轻笑摇头。
“幼儿稚子尚知阉奴宦官为恶乡民,尚知阉奴蛊惑陛下价卖三公之吏,偏偏陛下却不知,今之大汉天子可否为太傅大人嘴里之贤君?”
“朝中衮衮诸公无数,上不能谏止君王妄为,下不能安民保境除贼,敢问太傅大人,此等之臣可否为下之贤臣?”
袁隗眉头更加紧皱,刘辩一句话语让他极为被动……
“董卓,你是可以安定天下的贤臣吗?”
“呵呵……哈哈……”
董卓大笑,眼泪都掉了下来,四位大佬全都一脸的阴沉。
“呵呵……”
“太傅大人说的太好笑了……”
“呵呵……”
“孟浪了……孟浪了……”
董卓强忍着笑意,面色陡然凝重、严肃。
“袁隗袁次阳,董某不敢说自己是可以安稳天下贤良之人,但董某敢说,若董某不喜,任谁都别想安稳了天下!”
“呵呵……”
“袁次阳,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
“董卓你真的想成为反贼,想与天下人为敌吗?”
“反贼?那丁原充贼清君侧逼迫君王,算不算反贼?”
董卓低头笑道:“阉党祸国,河内太守丁原、东郡太守桥瑁清君侧,逼迫太后、陛下杀宦官,此事于国于民皆有利,然谁敢言……日后诸位便不是那阉党污宦之流?咱董卓是不是也可以学一学那丁原,也清君侧将诸位全都砍了?”
说着,董卓又不屑一笑。
“诸位来此处的上一刻,董某还与陛下言我凉州人的脾性呢,言他人若向咱吐了口水,咱凉州人的性子绝对不会回吐过去,更不会忍声吞气,而是直接砍了他头颅,让他再也没了口舌可以向咱吐口水!”
“袁隗老儿……”
“你真当咱董卓是这么好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