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大家都纷纷离开西原山庄,在山庄下的客栈中,师姐也终于和小小重逢,两人约定一起离开这个地方,隐姓埋名。
而慕远之,在山庄寻了一个静谧的地方,将沈宁安火化,此后,带着沈宁安的骨灰,离开,走时向各位道别之后,再无音讯,没有人知道这位少年侠客的去向,但一直带着一个匣子,装着一个于他人而言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似乎这一次,遇到了太多磨难,可柳落柒从始至终,见到慕远之和沈宁安一起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慕远之,但在地牢中,还是选择先放沈宁安这一次,等出去了,再算账,但没有想到,会是以沈宁安的死来收场。
始终没有料到,就算是自小在山庄里生存的师姐,也不知道,这山庄,居然有两层围墙一模一样的大门。
报仇了,可柳落柒却不是很开心,是那两个多月的笼中鸟的生活,拘束了她,也险些失去更多。
失去了父母,失去挚友姚儿,一切只因为一个人,利益这东西害人不浅啊,将原本一个待人友善,性情温和的少女,逼成如今的心思敏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牧舟呢?他不是都跟在你身边的吗?”
“自从我回到云国之后,就给他在朝廷上安排了个职位,如今见到他,叫一声牧舟将军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那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
“会有的。”
这一路下来,南玄魄却是有意无意的问着柳落柒的身体情况,得到的答复都是:我很好,我没事。
出了西原山庄,柳落柒又生了一场病,来的突如其然。
房间里,南玄魄一口一口的喂着柳落柒喝药。
“阿玄,我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想起过去的事情的?”
南玄魄道:“那日瞧见你要自尽,原本是要拦着你的可没拦住,人就摔倒,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这就想起来了。”
柳落柒双手环抱住南玄魄,在他耳边道:“我那是激将法,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到你们,而且。我是大夫啊,我刺向自己的穴位不会死的,只会呈现假死现象,只要及时止血,就不会死。”
“何来连累这一说,我说过会护着你的。”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南玄魄发现,如果自己身居高位就必定会把危险带给身边的人,可若是当一个无名无姓的普通人,就没有更好的能力去保护她,就如同这一次一样。
柳落柒道:“我们成亲吧!如今在云国,正好可以让你的家人见一见我,然后,我们一起正式的见一见我舅舅他们。”
南玄魄有些犹豫,自己的父亲摄政王,已经被囚禁起来,而母亲早已死去,这父亲见不见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我的母亲,早在我们初遇的时候,你就见过了,她如今尸骨葬身羽山,倒不如先去见一见你的家人。”
柳落柒松开南玄魄,看着手腕里的麒麟银镯:“回去的途中,一路去祭拜一下我父母,还有你的母亲吧。”
“好。”
对于南玄魄的事情,柳落柒又何尝不知,只不过,既然他的父亲都没有真正的爱过他,那见不见也可以是日后的事情。
李晚尘轻轻叩响房门,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南玄魄道:“进。”
李晚尘得到答复后,才推门而入,瞧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有些没眼看。
“小柒今天身体怎么样了,不如先启程回去,怕是再晚些时日,父皇和太傅可饶不了我。”
李晚尘要交待,说好的会让柳落柒安全回去的。
柳落柒看向南玄魄,等待他的答复。
南玄魄道:“那今晚好生休息,明日早晨出发,从此处去宣城也算近,估摸着七天的路程就到了。”
次日,几人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云国,奔赴到奕朝地界的边境宣城。
七天的劳累奔波,最终回到宣城,第一时间是回到曾经的府邸,一眼望去,曾经的府苑如今杂草丛生,被烧过的木桩上全是苔藓。
自柳落柒出生时就种下的桃树,如今也重新发芽。
柳落柒拿着工具,将树底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蜡封住的大木箱子,几人合力将木箱子搬出来。
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坛完好无损的女儿红的酒,或许这酒,是当年降生没多久的百日宴时埋下的,而一边,是一堆的金银珠宝,还有地契,和一封信件。
柳落柒打开信件,只瞧见信件上赫然写着:
小柒,新婚快乐啊,想来现在的你,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爹娘或许无法当面送上祝福,因此,早早的给你准备好了嫁妆,娘有一位哥哥在京都为官,待你出嫁前,定要去告知你的舅舅,替为娘道歉,当年的离开,娘不后悔。
小柒,爹爹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眼泪不知何时湿润了眼眶,这些都是父母给她的,沉甸甸的爱意啊!
南玄魄向柳落柒靠近,将自己的肩膀借给柳落柒靠着。
转而来到父母坟前,跪在坟墓前,柳落柒取下自己头上的金簪,放在牌位前:“爹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做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医者,也找到了一生相守的人,他叫——南玄魄。”
南玄魄道:“女婿,拜见岳父岳母。”
次日启程前去羽山,在去羽山的路上,耗费了三天的时间,又一次来到那个寨子。
当初柳落柒初来乍到,被李书余一家收留,却将她替嫁给山神,在羽山的七天七夜,若是没有遇到南玄魄,估计活着走出来的几率渺茫。
只是如今再次来到寨子里,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场景,曾经的祭台,如今已经是一堆破烂,几年前来到这里,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可如今,荒凉破败,人烟稀少。
瞧着不远处的石阶上坐着一位老者,柳落柒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这村子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老者抬眸看一眼,又低下眼睛,顺道摆摆手:“走咯,都走了,没有人回来,这个地方,就这么留不住你们年轻人吗?”
柳落柒没有答话,只是觉得,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早已注定好的,无论是什么,只要可以满足他人的欲望,那他就是神明,但如果有一天,他们奉为神明的神,不在显灵,那就会被摧毁,人是自私的。
两个月后。
柳落柒随着李晚尘回奕朝,只是,南玄魄没有一同回去,一路来到宣城,羽山,一番祭拜之后,而是直奔云国都城。
在进入云国皇城之后,众人哗然,失踪三个月的新任摄政王重回皇城,城中的百姓纷纷猜测这位摄政王是因何失踪。
南玄魄首要进入的,不是皇宫,而是自己的府邸,进入府邸,好生收拾自己一番,换上崭新的衣服,又让人送信去给小皇帝,说明自己已经回来。
等一切都安排好,南玄魄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房间的书桌前,一番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去争夺名利地位,毕竟,这些年来,自己树敌太多,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柳落柒呢?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要怎么才能保护好自己。
次日朝堂上,南玄魄穿上官服,昂首挺胸的走上朝堂。
......
自两人分别后,南玄魄回到云国处理事物,柳落柒与李晚尘一同前往京都,日夜兼程的赶回京都。
元宵节前后一走到现在,已经是五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是六月份,天气炎热,马车也在六月底进入京都城内。
进入京都城中之后,柳落柒在马车中只觉得很是闷热,掀起车帘子,一眼瞧见湖面波光粼粼的模样,周围已经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模样,湖中的荷花开的正好。
“你瞧,走的时候,京都城的雪才刚化开,如今回来的时候荷花已经开了。”
李晚尘应和道:“这京都的景色我看了也有二十一年之久,如今再看也是不觉得厌烦。”
柳落柒道:“可京都真的很热啊。”
李晚尘道:“我自幼就在这里长大,许是早已习惯了。”
马车一路行驶,在去皇宫和太傅府的路途分成两队人,柳落柒在几个人的护送下,坐着马车平平安安的回到太傅府门前。
恰巧此时正是晌午张霖霖还没有去私塾,张霖霖和身后的书童走出大门,瞧见柳落柒回来。
走上前,言道:“哟!还舍得回来啊!这个家你不要了?这一走就是半年,这不是白让我父母操心嘛!”
柳落柒温柔道:“霖霖,好久不见,我给你从云国带了礼物,等你从私塾回来了,我给你送过去。”
随后,柳落柒走上前,看着这张霖霖个子疯涨,如今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小孩儿,看了好几眼,又准备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张霖霖一个急转身回旋,躲过柳落柒伸过来的手。
但柳落柒眼睛一下子沉重的耷拉下来,重心稍不注意,没有一个着力点,径直摔倒,手腕觉得疼了才缓过神来。
张霖霖与一帮护着她回来的侍卫立马涌上前,连忙询问情况。
柳落柒摇摇头:“没事,坐车太累了,没注意。”
此时,张祁和张夫人走了出来,瞧见一堆人围在一起,而这其中竟然还有张霖霖在场。
张夫人连忙呵斥道:“张霖霖!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张霖霖听见自己的母亲大人的问责声,一时间不敢过多的动弹,慌慌张张的说着:“我...我...我是看表姐晕倒了这才来扶着。”
趁着张霖霖说话的功夫,张祁和张夫人就已经来到一堆人面前,侍卫瞧着是张祁与张夫人,连忙让出一条路。
退到一边道:“这些日子小姐马不停蹄的回来,许是累着了,”
柳落柒从地面上站起身,头脑还是有一阵一阵的晕眩,尽力的压制自己的那一股眩晕感觉:“舅舅,舅母,小柒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困得紧,不如我先去睡个觉,让下人煮一碗糖水送过来给我吧,我太困了。”
“好好好,快,将小柒送去房间。”
众人急急忙忙的将柳落柒扶着回她自己的房间,一进来,房间整洁如新,看得出来在柳落柒离开的时间里,房间都有打扫干净。
小憩了一会儿,张夫人端着糖水进来,将糖水放在床前的小桌上,仔细端详着柳落柒闭着眼睛的模样。
柳落柒似是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瞧见来的人是张夫人::“舅母,你怎么来了?这几个月,好想你们啊。”
柳落柒坐起身,双手伸出,舅母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这几个月的事情,我们多少知道一些,只不过,两个多月没有音讯传回,是真的很担心你啊,三七将那两个月的事情都告知于我和你舅舅了,孩子,你受苦了。”
不知为何,张夫人一安慰,这心里压抑的情绪一时间竟也忍不住,眼眶渐渐湿润,竟也忍不住的哭起来。
“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好害怕...你们,怪我不听话...我......”
张夫人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轻声说着:“我们会保护你的。”
温柔且坚定。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这一次,我以为再也回不来了,来的时候,我去见了我父母,恍然觉得,活着真好。”
“是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发现这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好多重要的东西,也害死了很多人。”
张夫人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痕,用着母亲的语气道:“在她们心里,你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是值得他们保护的人,错的从来不是你,而是那些利益熏心,心怀鬼胎之人。”
“舅母,今晚想尝一尝您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如今天色还早,霖霖应该快下学堂了,我去接他一起回来吃饭吧。”
“好,好啊。想吃什么?吃鱼吧,年年有余,岁岁平安,此番回来就不要着急嫁人了多留在舅父舅母身边。”
柳落柒对此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起身穿上鞋子。
舅母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绛红色纱裙放到柳落柒面前,又在梳妆柜的小抽屉里拿出绢花发饰:“小柒啊,你可不知道,今年这红色衣裙在京都又多少人喜欢,上次你舅父和陛下一起外出的时候,说是看到有人穿着这样的一身衣裙极美,这就给你买了几套,今日穿这一身吧,你回来的消息早早的传入陛下那里,他可期待你回来了,穿着一身衣裙给陛下瞧一瞧,咱们家的女儿有多美。”
张夫人喋喋不休的说着家常话,柳落柒则是一边穿衣服,一边随声附和着。
不一会儿,衣裙已经穿好,头上也点缀了珠花,略施粉黛,病怏怏的模样已经消失殆尽,转而出现的是一个明艳动人的世家小姐的模样,红色衣裙穿不好或者不合适,都极其容易被看作是伶人。
张夫人连连称赞道:“小柒,这京都城中,我见过的不少女子,身着红衣的最好看的当属是你和那圣女了,当真是好看。”
圣女,是沈羽?沈宁安的妹妹,她家里都已经出了事,那她呢,整个事情与她来说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从未涉及,她如今又如何了?
半个时辰后,柳落柒才在家丁的陪同下来到书院,张霖霖一出来远远瞧见绛红色衣裳的柳落柒,走到她面前,柳落柒拿出自己的荷包塞到他手中。
“今日,这荷包归你所有,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存着也都可以,只是,今日可得一直叫我一声姐姐,我不喜欢表姐这个称呼,有些生分,我把你当我弟弟,你把我当你姐姐。”
张霖霖默默的把荷包塞进自己的背后背包当中,默默的从自己的荷包中拿出几文钱,走到一个贩卖糖葫芦的摊子前面,买下五串糖葫芦,丢一只给跟着两人的家丁,又拿两只给柳落柒。
“表...姐姐,吃糖葫芦。”
两人并肩一起回家,一个蓝衣书生小少爷和姐姐一同回家的模样,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今的张霖霖已经比柳落柒还要高,只是感叹,这小孩长得真快啊。
路过裁衣铺时,也毫不犹豫的带着张霖霖进去买衣服,又选料子给张霖霖定制衣裳。买了好多的糕点吃食带回府中。
进入府中的花园里,瞧着凉亭中,坐着的依旧是张祁和皇帝李商。
柳落柒心里想着,若是按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是叫李商大伯?还是叔叔,还是舅舅?
离家几月,此前每次见到李商称呼的都是陛下,此次也该更换一下称呼了。
张霖霖道:“你看他们做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看过去风景很好吗?夕阳斜射,透过中年的身影,迎着出来的影子,如同少年人的相知,相熟,到老年的样子,很美。不是吗?”
张霖霖皱了皱眉头,头往柳落柒的位置靠近试图从她的角度去看亭子中的大人,最后也只是说一句:“就这?为什么我觉得还好呢,哪有你说的那种美......哎!走啦!”
说完张霖霖就跑回自己的屋子里,捣鼓半天才出来,又拽着柳落柒去厨房,拿着一堆买回来的小吃让下人拿去放好。
瞧着厨房里张夫人忙碌的身影,柳落柒也上前帮忙。
张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柒啊!舅母这厨艺属实算不算好,夏季天气热,吃些凉菜解解暑。”。
柳落柒也加进去,炒了几个小菜,有模有样的,看得张夫人感叹道:“会做菜就是好啊,走哪里都不会饿着,还得是你父母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