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客套礼仪了。
一进府衙各自坐下后,孟梓楚就将泉州城里目前的状况告诉吴群,毕竟这位怎么说也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具体还需要这位出头。
“泉州乃是我孟家祖宅所在之地,我祖母一直不愿离开这里,所以一直住在这里。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的祖母写了信给我求助,说洪水太急,冲了城,知府也牺牲了,一下子整个州城就乱了,大家四处逃散。我组织队伍赶过来的途中再次遭遇洪水,来得凶且急,物资冲走了,我担心祖母便独自过来了。”
“彼时城内有能力的人都走了,剩下的老弱病残,还有那些死在洪水里的人也没得到及时处理,整个州城已经不适合住人了。但还有人活着,不能放弃,且若是无人管辖,一些不该流落出去的东西流露出去,那将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所谓不该流落出去的东西是什么,无可厚非,无非就是疫症。
话说到这,陆月不得不插一句口,“大哥,刚刚过来的时候,城门外面有难民,是一些惦记自己家人的难民,已经有了疫症,我给熬了药,只能暂缓。”
听到这话,孟梓楚微蹙了蹙眉。
“我这里已经封城数十日了,今日若不是你们来,也是不会轻易开城门的。我们人手有限,能做的都做了,城外那些应该是今日比你们早一些时候到,我这边还没收到消息。那些人应该是早些逃窜出去没能走远的一些人,我这就命令人去安排,让他们与城内的一些人住在一处。我早些日子就向蓝州那边发出了求救信,目前还没动静,不知道是在来的路上,还是中途出了差错。”
“我们有留人在城外,哦,对了,吕表兄也在城外。”
这所谓的吕表兄,毋庸置疑,就是吕绍元了。
而听到这句,孟梓楚面色立刻暗沉了下去。
陆月不知道孟家祖宅在这里,但吕绍元却是不可能不知道,他来了这里竟然只是在城外?
“哦,对了,之前吕表兄还提议向大哥你求助要物资,被纪允礼给否决了,纪允礼提出想周边所有州城求助以及向京中求助,毕竟大哥就一人之力,哪里抵得上那么多人的力量。纪允礼还说回头会向陛下说明各州城相助的功劳。”
吕绍元做的桩桩件件,陆月可都记着呢,此刻不说更待何时。
一屋子的人都以为陆月这是在告状,而陆月的确是,不过更多的是提醒,毕竟只有她知道吕绍元认出了香柏,早就被扣上了暗伤孟梓楚的嫌疑。
孟梓楚没做声,以至于一屋子的人都秉着气没做声,并且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来自于武官的压迫感。
“好,我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孟梓楚说了这么一句,算是回应了陆月,随后继续说起了城中的情况,以及从对方口中得知京城的态度。
这让众人觉得或者吕绍元对孟梓楚来说更亲?
一番交流之后,顾及众人赶路之类,孟梓楚安排了一众人去休息,包括陆月,他则是出了府衙,朝着城中的某幢宅院而去。
洪水来的时候谁也不能幸免,孟家祖亦不例外。
不过好在流失的只是一些死物,人倒是都没有什么损失,毕竟一整个孟家上到老夫人,下到洒扫丫鬟,那都是有一些拳脚功夫在身的。
就算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自保还是可以的。
一路前行,并没有太久的时间,孟梓楚就见到了孟老夫人。
银色早已经覆盖上那曾经一片乌黑的发丝,然即便两鬓白霜也遮不住孟老夫人那一身英姿。
“祖母。”孟梓楚就那么坐在轮椅上对着孟老夫人微微弯了弯腰以示行礼。
“你来了,外面如何?我听说来人了,可是蓝州那边的?”
老太太人在府中,消息却还是灵通的。
“不是蓝州的,是来自朝廷的。”
没想到是来自朝廷的,孟老夫人不由得挺直了腰背。
“绍元也来了,不过在城外碰到了有疫症的难民之后,便留在了城外没进城。”
孟梓楚补得这一句让孟老夫人的面色微怔了一下,只是不知道是为吕绍元来了,还是为吕绍元没进泉州城。
“对了,吕绍元还提议去蓝州拿物资,不过被人否决了,那人说应该向周边所有州城都发出求救信息,同时论功上报。”
孟老夫人的表情从微怔变成了漠然,甚至有些难以言喻,似要说什么,又似不知道要说什么。
“祖母知道那人是谁吗?他叫纪允礼,他去樱落镇征集物资去了,他的夫人来了泉州,进了城,现在被安排在府衙休息。”
孟梓楚的记忆里,自己的祖母是个很干练睿智的女子,唯独在待他姑姑一事上一反常态,可以说对他那个姑姑极其放纵,乃至对姑姑的孩子也很包容。
他不嫉妒,祖母是单独的个体,想要做什么不需要来遵循他的意见。
但当他成了受害者,当这个姑姑不再是姑姑,他便没办法再容忍。
“孙儿不打扰祖母休息,外面还有事,孙儿先走了,祖母安康。”
他回来,只是为了亲口告知这些,仅此而已。
孟梓楚走了,孟老夫人却坐在那失了神,她走过这半生,从来都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做什么,唯独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