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谢言暴露,陆晓齐和丁瑶同时出手!
出乎意料,那谢言不闪不躲,同时中了二人的玉灵束缚。
见到她如此行事,丁瑶与陆晓齐心照不宣,肯定她这么有恃无恐,是有原因的,如果猜得没错,此时医院的人都已入梦,只是不知处境如何。
果不其然,谢言一笑把手一松,丢下染血的发簪,轻飘说道:“你看,把我定住,这个世界就不好玩了,你看看底下的观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呢!”
这姿态,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在撒娇。
周围原本活生生的人们,都定格冻结一般,十分诡异。
丁瑶轻蔑说道:“杀了你,梦境崩塌,他们自然就出来了。”
谢言扑哧一笑:“是吗?或许是吧!可他们自入梦便不像你们那么有意识,梦游起来,什么地方都去,我也是好心,怕他们有危险,就用自己的魂魄,绑住了他们的心志,就像,这里所有被我一念控制的影子一样哈哈哈哈!”
好手段。这看起来跟阿元一样稚嫩的少女,竟如此狠辣。
丁瑶不信,就要动手,陆晓齐喝止住她,问谢言:“你想要什么?”
救百人或杀一鬼,他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再想后手。
谢言一笑,她披散的头发下鲜艳的红唇,颧骨上的胭脂,无不给人一种鬼魅阴森的感觉。
她看着陆晓齐说道:“既然我们有缘,小公子你又那么聪明,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你猜一猜如何啊?”
陆晓齐不语,她便把刚才从死了的管兰头上拽下那顶桂冠,戴在了自己头上,理好了头发丝,才慢条斯理说起她的身世来。
四十年代,春夏之交,北方久旱无雨,蝗灾遍地。农民颗粒无收,野菜树皮都已经吃光,快要易子而食。本来好好上着学的十七岁女子谢言,也为了一口饱饭,跟着家人加入到数十万饥民的队伍中去,那是一场浩浩荡荡的背井离乡。
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最近的繁华都市,就是这千好万好的十里洋场盛海市。听说那里的人们洋装挺阔吃喝不愁夜夜笙歌,一个拉车看门的都能挣很多小费。
所有人都相信,那样遍地黄金的地方,定能赏大家一口吃的。
抱着这样的热忱期盼,路上的难民们互相鼓励着,搀扶着一路踉跄向前。
可是希望填不饱肚子,很快他们就陷于绝境无法自救,自命不凡的谢言,认为自己一定能在伟大的盛海市走上更好的人生道路,在全家即将饿死之时,仍倔强不肯倒毙于地,她挣扎着将沿途饿死之人的肉切下烤干喂给自己和家人,这样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到了盛海市城外。
谁知这座闪着彩虹光芒的希望之城,城门紧闭,连一口水也要靠乞讨取得,下了几场雨之后,很多人得了伤寒,在病饿交困中死去,而谢言的父母也在睡梦中一去不返,留下奄奄一息的谢言。
她躺在地上裹着草席瑟瑟发抖,浑身无力,只有眼睛的余光看得到父母枯瘦的脸,觉得很快就要死去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抖索着爬起来,脱得全身只剩下还算干净的内衣,
十七岁半裸的少女,以墙灰敷面,鲜血为彩,颤抖着身子蹒跚走到城门口,央求看门人,将自己卖入城中舞池。
洗澡换衣吃饱饭之后,上了妆的谢言躲在胭脂之下,对父母在天之灵发誓:
谢言,此生永不为贱民。
舞女之中多了个会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雏儿,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猎奇目光,在一众贪狼之中,谢言选择了依靠城中豪商,说因为他同样姓谢。
那一晚,谢言自愿献出清白之躯给谢商,枕帷之间得一确切消息,说是盛海文艺界,正兴起演出救灾的活动,大佬刘生,提出一个新鲜花样,要筹办第一届选美大赛,要内外兼修的文青美女参加,冠军小姐有数万大洋的奖赏,亚军有千,季军有百。票钱会捐给门外那些饥民,是个不小的慈善活动。
谢言听了,立刻作乞求疼爱之状,央告谢商帮她报名参加,谁知谢商却轻蔑笑说,那比赛不许妓子闯入,要的是清白人家、文艺青年。
谢言便常伏不起,说自己一介清白俱已交付出来,再无可舍之物,盼能用谢商义女身份行走,从此不再愿意侍奉他人。
那一番楚楚动人的说辞,竟然打动了奸商,他大概也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雏儿有那么大的心思。那谢商痛快应下,拿着些许大洋替她赎身连夜带了回去。
虽得义女之名,可她两手空空,除了侍奉谢商,便是钻研高门淑女的一举一动,那样子也很得谢商欢心,倒真的替她报了名一试身手,也算看一看这选美大赛的笑话。
“你为何一定要参加那个比赛?你那个长袖善舞的本事,在哪里都能活下去。”陆晓齐淡淡地问。
“你们高高在上的爷们懂什么?穷人是脚下的泥,一文不值,死了都没有人埋。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随时会被那奸商厌弃!只有我站在高高在上的女子位置上,名利双收,才会有价值,也自然会有好男儿趋之若鹜,那时候的空气才是自由的!”
参加选美时,因为她颇有文采,可随口成诗,初选的时候便从一百多人里脱颖而出了,成为幸运的30佳丽之中的一员,谢商听说哈哈大笑,说自己的坐骑原来在这灯红酒绿的盛海市女人之中,也能排到前30了,可见这盛海在他谢家面前,也没什么了不起。
经过此事,他的虚荣心作祟,反而放了一点血出来,拿了一些大洋去买了选票,令谢言在第二轮复赛的时候,又顺顺利利进入了20人之列,后来听说半决赛以及决赛的票非常贵,谢商便不再理会,只说前20已经很是不错了。
复赛的20名人选都很有水平,个个甜美鲜艳,像是玻璃柜里她吃不起的蛋糕一样琳琅满目,让她的自卑化为豁出去的狠心。
人人都说主办人刘生是个经不起勾引的人,可那些女人为了清白名声不敢造次,刘生看着也是整天抓耳挠腮难受得紧,只有她谢言敢把自己豁出去。
她找了一个鱼钩提前划伤自己内里,再用了绝妙的醉酒机会,水到渠成地“失身”于刘生,哄得他喜逐颜开,约定好帮她买选票,只要她发挥正常,必内定其冠军之位。
那一天,刘生将随身佩戴的一块湖水绿的上好翡翠摘下来,送给了谢言作为信物。
果然谢言又十分轻松地通过了第二轮复赛,跻身决赛的十人之列。
虽然谢言擅长于谋定而后动,可向来人算不如天算,决赛前夕,一个惊雷噩耗传进了谢言的耳朵。
刘生突然晕倒被送到了急诊室,几天后确诊为aids,艾滋病,因为要远赴重洋去治疗绝症,他退出了选美比赛,交出了主办人身份。
谢言整个人的精神崩塌无存,她不仅人财两失,而且性命在忧!
“艾滋病!哈哈哈,我死定了!死定了!”谢言垂头大笑。
“天灾作孽你可活,自心作孽你必死。”丁瑶冷冷说道。
“我死了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我死之前、我死之后,我都要做女王!”谢言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你是病死的?我怎么有点不信呢?”陆晓齐问她。
谢言冷笑着:“我当然不是。”
那时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心如死灰,看着周围青春可人的参赛者们,她深感绝望。但她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
投毒杀人。
那10人在一起训练的时候,也在一处喝水,那暖瓶里被下了毒药。
可惜的是,那一天有个人迟到了。
王云芝,迟到的那个就是最有可能夺冠的王云芝,这个人是她最想杀掉的人。
那8人相继倒下之后,她慌乱逃出,抓住最后的机会,马不停蹄地去到进入训练场的必经之路,企图以匕首结果了王云芝的性命,可她没想到,王云芝的真实身份竟是大军阀的姨太太,那一天谢言最终没能杀了王云芝,反而被跟随在王云芝身后的警卫反杀身死。
王云芝还活着,她一口气咽不下,就留在了那块美人牌中,寂静于此,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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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条人命!见过风浪的陆晓齐都倒抽了一口气,除了战场和狼祸,这是他听过的血腥味最重的一个故事,竟然是出自一个十七岁女子之手。
这个女子,自地狱尘埃中来,仰望繁华,却被名利所困,化身人皮厉鬼,犯下血债累累。不仅于人间不能翻身,死后也注定不能超脱了。
“你本为弱者,为何挥刀向更弱者?舞会那一晚,门口饿死被抬走的人,不值得你注意吗?你的眼睛只看得见钱财名利,与你口中厌恶的达官贵人有何区别?你杀光了那8人对你究竟有何好处?”陆晓齐不解。
谢言纵声笑道:“做了一半的事情,马上就要成功,可到头来却被人毁了,你会如何?
他们都欠我的!欠我们所有难民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句你以为他们不懂吗?!不,他们只是装作看不见!什么慈善,全是演戏!
饿死的几万条性命无人在意,怎么我才杀了他们8个,你倒替别人心疼了?凭什么他们的命更高贵?
既然我活不成了,拼着一身剐,也敢做一回唯一的冠军!我尽力了!我在这梦里,已经试了几十种杀人最少的方法,你们看见的这一回,我只杀了三个,刘生、姓卢的军阀还有这个管兰,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聪明?下一次,我试试看,只杀管兰一人,或许我就真的成功啦!哈哈哈哈!”
陆晓齐和丁瑶都沉默不语看着谢言,这个女子,早在脱下遮羞布,口涂鲜血,蹒跚走向这座城楼的时候,已化身为一只鬼。
她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手染鲜血积重难返。
丁瑶抽出短刀:“必须魂飞魄散!”